第31章

第031章 第 31 章

雲曼曼看着沒丢準, 落在不遠處炸開的胡蘿蔔，卻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就像是身體的某處桎梏陡然松動、破碎。

她長嘯一聲：“爽！”

雲曼曼躍躍欲試地看着剩下那些緩慢行走的喪屍，扭頭詢問：“剩下的都交給我處理可以嗎？”

衆人沒意見。

她又朝着芒果露出一個寵溺歉意的笑, “可能用的胡蘿蔔會浪費些, 坐在移動狀态的車上, 準頭不太好。”

芒果小貓似的貼在她腳邊, 捧着一摞胡蘿蔔，又大又漂亮的圓眼殷勤地看着她, “我有好多好多胡蘿蔔，可以随便用！”

雲曼曼抿着上揚的嘴角, 手指挽起黑色的長發，用卡子挽起：“謝謝芒果。”

沒耗費多長時間, 蒲公英寄生的喪屍全部倒地，後續怎麽限制這玩意兒的擴張，就看謝清辭他們的了。

一行人迅速擊退被吸引過來的喪屍，在X市幸存者基地的保護罩微微洞開時，嗖地一下鑽了進去。

身後是密集落下的火光，将靠近的喪屍全部擊斃。

X市的護衛隊小組早就接到了調令, 甚至芒果他們還沒下山之間，就派人出去清理了一波喪屍, 芒果他們才能一路狂飙。

護衛隊小隊在芒果被抱下車時，目光灼灼, 齊刷刷地拳頭反扣心髒處，無聲而肅穆。

芒果懵懵懂懂, 以為是見面的儀式，她也乖乖地跟着學。

護衛隊的表情更為激動, 有種被認同的興奮，他們推搡着彼此離開，沒再多打擾。

能親自看一眼，傳說中的“年齡最小的功勳獎章獲得者”，已是榮幸！

芒果被唐煜放下，牽住她軟乎的手掌，橘貓亦趨亦步地跟在她腳邊。

護衛隊的隊長踹了一腳依依不舍的臭小子們的屁股，随後微微彎腰，和芒果解釋，“他們要出去做準備，等會飛行器啓動的聲音，會吸引附近喪屍的注意，提前去清理一波，基地應對起來壓力沒那麽大。”

他領着幾人快步，一邊介紹明日基地的情況。

“我們一直都在收容幸存者，也派人搜救了周邊所有的樓房、城區，目前覆蓋範圍還沒有到周邊的村鎮，預計在十月前完成所有人員的規整。”

X市的懸浮軌道斷裂，垂在地面上，被幸存者們用結實的防酸篷布，搭建起了營地帳篷，裏面來來往往的，基本都是殘弱者居多。

隊長指着周圍的一片：“這片區域都是沒辦法幹長時間體力勞動的人居住的，有機械手的輔助，他們可以負責清理廢墟。”

“他們也會去領真空匣，趁着護衛隊外出的時候，去基地周邊抓變異蟲，變異蟲的數量到一定額度，我們也會給換一下額外的物資。”

“目前也騰不出手給他們整治居住環境，暫時将就着，負責護衛和巡邏工作的人，就住在內圍比較完整的房子，提供的環境會好些。”

沒人會跑出來控訴什麽不公平，在末世裏，誰能貢獻更多，誰就配得上更好的地方。

文明的世界明明剛剛崩潰，卻好像無比遙遠，末世以它的方式，逼迫着人類快速地建立起新的秩序。

外圍的人看見小小一只的幼崽，不少人都探出頭來，滿臉驚詫。

“基地外區怎麽會有小孩？艹，還有貓有狗？”

“不知道，好久沒看到這麽小的孩子了，基地的小孩都被收攏到中心的育幼園去了。”

麻木疲憊的幸存者們，看到白白淨淨的幼崽，眼睛都亮了幾分，情緒卻百般滋味。

嫉妒、羨慕、憤恨、憐惜……如此交錯雜糅。

看到她身邊的三只毛光皮順的動物，那種惡意的情緒顯然更多，貪婪、殺戮、怨恨如有實質，完全遮擋不住。

如此倒是顯得他們看幼崽的眼神，着實是溫柔。

芒果習以為常地路過，沒有半點不适。

甚至這些人的眼神，讓她有種回到末世的感覺，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感覺到末世真的重新降臨在這片星系。

——“砰！”

一個長滿鏽斑的空鐵罐被砸了過來，唐煜眼神瞬間銳利，握拳擊飛！

護衛隊隊長一驚，随後擡頭看向犯事的人，臉上表情複雜難言。

那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穿着一身看不出顏色的泥濘衣服，四肢全都是青黑色的傷口，她髒得像是泥水裏撈出來的。

周邊的幸存者雖風塵仆仆，但手腳、臉頸都很幹淨，瘋女人卻半點不曾在乎自己的形象。

她臉上滿是痛苦憤怒，嘴角咧開卻不似笑，更似哭，她死死地盯着芒果，像是看着仇人。

“不要過來、不要……”

周圍的幸存者吓了一跳，卻熟練地上前拉住她，把她扯了下去。

芒果隊伍裏的人幾乎是瞬間反應，手都按在了腰間，蓋恩甚至已經掏出了一柄速凍炮，冰冷的鐵制炮口對準了瘋女人的額頭。

隊長吓了一跳，趕忙擺手：“倒是把這人給忘了，讓你們受驚了。”

他沉默一瞬，“她情況比較特殊，以前算是高知家庭，家庭美滿，本來隕石雨當天已經抵達安全範圍了，她老公發現了一個走丢的小女孩，和蘇芒差不多大，為了救孩子被砸死了。”

“結果救回來的小女孩是首批突變的喪屍，速度變異，我們沒控制住，咬死咬傷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她的爸媽。”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接受不了現實，人就有點不清醒了。”

隊長語氣有些低落：“以前篷區這邊有幾個小孩，都被她砸過，也不是什麽尖銳物品，最多是易拉罐、塑料瓶這樣的玩意。”

芒果靜靜地看着瘋女人，無力地掙紮着壓制仰頭看芒果，她污漬的眼角，卻流出了白色的水痕。

她被唐煜牽着，一步三回頭。

蓋恩走前，冷冷的視線掃過地上，一種詭秘的殺氣，讓那瘋子發抖地收回視線。

唐煜低頭看看腿邊的小秤砣，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本來還想讓小家夥活動活動，舒展一下手腳，現在幹脆也不讓她自己走了，掐着她的胳肢窩把小孩抱起來。

他對瘋女人沒有多少同情，比這還凄慘的例子，他見過不少，但是幼崽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不好。

他揉揉她的臉：“她拿東西砸你，你還同情她？”

芒果蔫噠噠地不說話。

唐煜難得說了句公道話：“她精神不正常，卻依舊能活到現在，說明基地對她進行了扶持，周邊的人也沒有漠視不管，沒有他人幫助，這女人早就死了。”

“等她想明白的那天，過去的傷痛會被時間撫平。”

“在末世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護衛隊隊長點頭贊同，“咱們紅洲已經做了很多準備，災難波及的範圍那麽大，每個市級區域預計犧牲的人類有一半以上，要是辦喪事，咱們基地每個角落都要挂白布。”

“咱們隔壁的領居，雲洲，那才叫慘不忍睹。”

“所有的幸存者全部龜縮在北地，但是北地喪屍又爆發了一次能傳播喪屍病毒的鼠災，聽說現在又死了不少人。”

一行人邊走邊說，半點不敢耽誤。

而芒果豎着耳朵聆聽的時候，又瞄到了熟悉的面館招牌，唐煜還特意帶她吃過一次，老板是個健康的大胖子，刀工花裏胡哨。

招牌中間凹陷了一個大坑，把上面的湯面圖案砸變形了。

這招牌現在成了私人避難所的門，破破爛爛地攔着。

芒果扯了扯唐煜的衣服，他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瞬間了然。

他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問了一嘴，“這家面館的老板還活着嗎？”

護衛隊隊長在主機上按了一下，拉開面板找人口普查的資料，點頭：“還活着，現在應聘了護衛隊的後勤人員。”

唐煜笑了笑：“等以後末世結束了，他要是還開面館，就帶你嘗嘗味道。”

“說不定老板的手藝還變更好了。”

末世結束……

芒果思考了片刻，末世結束之後會是什麽樣子？

腦海中全都是X市破破爛爛的模樣，全然不複曾經的繁榮喧嚣，她拼經全力去構想，卻被腦海中印象深刻的災難覆蓋。

她想象力實在匮乏，甚至一星半點都構思不出來。

但是，聽着唐煜的話，她卻似乎看到了模糊的畫面，她開始期待了。

她貼在唐煜的頸間，輕輕地蹭蹭：“好啊，想吃番茄面！很好吃！”

她細軟的黑發被滋潤得順滑，卻還有些細碎的發茬長在頭頂，蹭得唐煜有些癢癢，抱着小小一團、似棉花柔軟的幼崽，他心裏實在熨貼。

一路穿行，終于到了X市的機場。

能如此完整地保留這一片區域，多虧了X市發射的對空聚變炮，成功攔截了隕石。

本來這裏也安置了幸存者居住，為了起飛，暫時清了場，四處還能看到幸存者們搭建的簡陋篷布。

中型飛行器可以容納一百人乘坐，就芒果小隊的這二十個人綽綽有餘。

确定了隊伍裏的特派隊員會開，護衛隊隊長利落地跳了下去。

螺旋扇葉開始翕動，藍色的能源基盤亮起，飛行器升空時，無法遮擋的鳴聲響起，隊長立刻去看隊員的消息。

“東面有喪屍群聚集！”

“南邊商超裏，喪屍群開始躁動！”

“北面……”

隊長啐了一口，“這群狗娘養的！耳朵怎麽長的，周邊兩公裏都清幹淨了，隔那麽老遠還能聽到，炸你們腦袋的聲音也那麽大，怎麽就沒有吸引力呢？！”

他不再猶豫，立刻下令：“所有人員，立刻在周圍進行火力壓制，同時制造其他噪音勾引喪屍離開！”

芒果他們越飛越高。

唐煜順手把艙體的底部玻璃模式開了一小塊，芒果湊上去，在這小小的天窗般的視角裏，看到了X市明日基地周圍，逐步擴散了一圈夾雜着硝煙的黃色火圈。

像是送別的煙花一般，盛大到美麗的地步。

她又去思考之前的問題，末世結束之後，她是不是就看不到這樣漂亮的煙花了？

紅洲為了抵抗環境污染，早在二十五年前就發布了禁煙令，比芒果活的歲月要長好幾倍。

她只在一些老人的口中，聽到過他們對短暫易逝的火樹銀花，懷念的描述。

憑借着芒果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煙火，也不過如此。

但是每一團簇起的火光，都代表着雙方的激烈交戰，一方是在災難中幸存的人類，一方也曾經是人類。

有的人被逼着從懦弱裏生出勇氣，有的人被擊垮，行屍走肉；有的人活着，被迫放棄從前的生活；有的人或許活着，了無音訊……

芒果板着小臉擡頭，神情嚴肅：“末世快點結束吧，我還是想讓大家都活着，活得好好的。”

衆人啞然。

郁靈星最是抵抗不住，快步上前把小小一團的幼崽，抱了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