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青子衿

24-1 青青子衿

方子佩見他如此痛苦卻也不敢貿然上前,低聲喚他一句師兄,怔怔站在原地。

“想不到你才是魔鬼……你帶走我便罷,可你為什麽還要、還要對無辜的夫婦痛下殺手!母親那時已經有了身孕,沒有我他們會一家人其樂融融,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莫清硯失控地撲向方莫尋,兩手抓着他的衣襟瘋了似地拉拽,幾乎将尚有餘溫的遺體拉起來。

“哥你別這樣!”

方子佩大步上前從身後抱着他奮力向後拖,他掙脫不開,眼淚接二連三滴落在腰間的手背上,崩潰大喊:“你滾!你給我滾!我不是你哥!”

“哥!爹他——他最疼你了,這麽多年他最疼你了!”方子佩複而緊緊将莫清硯抱着,勒得自己都雙臂發酸,“哥你冷靜些,冷靜些……”

他比莫清硯高一點,內力也深厚一些,漸漸地感受到懷中人無力再掙紮,便放手兩人轉了過來與自己面對面站着,迫切地想要幫他回憶起小時候那些“美好”的記憶。

“小時候哥愛吃糖,爹嘴上責罵,但每次師叔們回來帶了糖他都要讓我偷偷給你拿一份,哥你忘了嗎?還有哥晚上睡不好,爹就拿着扇子為你扇風,一整晚的坐在你床邊驅趕蚊蟲——”

莫清硯攢了些力氣,手腕一翻反過來捏住方子佩的,輕聲問他:“所以從小到大,你讓着我護着我,是因為……只是因為他叫你這樣做?”

“哥,爹将一身武藝傳與我,是要我護哥周全,我……”方子佩說着便怔住了,他看着莫清硯眼神逐漸變得無情、冰冷,不知怎的如鲠在喉,溫情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莫清硯趁機推開他退了半步,悲傷至極竟然低低笑了出來,眼淚順着嘴角流進嘴裏,漫過唇舌一點點苦到內心深處去。他冷笑一聲,搖着頭問:“你到底怎麽忍心……你怎麽忍心騙我十幾年!”

“哥……”

“我不僅不敢哭不敢鬧,我也不敢問——十五年前鳳臺山下,我親眼看到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沖進來殺了我的父親母親……我說我要為他們報仇可是這個人!——這個人他告訴我,”莫清硯反手指着方莫尋,整個人止不住顫抖,頭發散亂貼在臉頰一側,“他說他會為我報仇,說時機未到……後來我不是沒有懷疑一切都是他謀劃的,可是我在這世間已經無依無靠了我甚至都不敢提當年的事!方子佩!這就是你爹!你爹撒下的彌天大謊,最後竟然是用那無辜的一家三口的性命圓下來的彌天大謊!我——”

他話音未落忽而心中一緊,胸口痛得只能停下來不斷喘息,身上的傷口又被撕裂,他只覺喉頭溫熱,一口血湧上來,再順着唇縫滲出去。

他擡手抹了一把,仍是顫抖着說:“我敬他,愛他,也怕他……怕自己完成不了他對我的期許,門中弟子都是八歲開始練功,我被他帶回來的第二天就沒日沒夜地練……甚至哀悼的時間都沒有……你被天雲教的人擄走之後,我每天都在恨自己,為什麽不是我被抓走……”

方子佩站在原地握緊拳頭,看着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裏像是空了一大塊——也不知是為何這樣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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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劍殺人的時候沒有怕過,這會兒卻怕了聽到眼前的人未說出口的話。

“怕他半生心血落入他人手中,就要對我這樣殘忍嗎?……方子佩,你一直知情卻從不曾告訴我,我竟然天真的以為你對我那麽好是因為——”

莫清硯再也說不出話了,他心口的劇痛已然是再不可承受,眼前一黑直直往後倒去,仿佛被抽走了周身的力氣和意識,軟軟跌進方子佩懷裏。

他腰間一枚玉扣正好打在方子佩的玉佩上,當啷一聲,他便徹底落入了夢境之中。

*

“師弟,近日我讀了一首詩,詩裏有你的名字!我念給你聽啊!‘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

“咦?是不是前面還有一句打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正是這首!”

“子佩我會寫,師兄……你可不可以教我寫‘子衿’二字?”

“好,我教你……”

……

*

鳳臺老掌門被北境惡人鬼刀李珏所殺,鳳臺設靈堂以便江湖人士前來吊唁,弟子為其戴孝守靈。莫清硯受傷昏迷,所有的事皆是方子佩一手操辦,事無巨細親力親為。而鳳臺的蟲害随着淩憶挽的到來也撥雲見霧,真相逐漸明朗起來。

淩憶挽午時趕到鳳臺,方子佩忙着方莫尋的後事,讓六師弟調遣門中弟子全力幫着淩憶挽救治中毒的人,淩憶挽頭一件事就是把大夫捆了倒吊在樹上。

藍鏡緊了緊繩子,确保人不會倒栽蔥插 | 進地裏才疑惑地問她師父:“師父,為什麽要把大夫綁起來呀!”

六師弟其實一早便問了,但淩憶挽一直忙着也沒空理他,現在搬了桌子椅子坐在樹蔭裏,磕着瓜子吃着果子,終于得空解釋一二。她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說:“你說姓蘇那小子,昏迷不醒四日,藥吃了三日,最後一天沒吃藥反而醒了,我以為這家夥只是個庸醫。”

“這有什麽……”

“為師教你的你都忘了是不是!”淩憶挽看她一眼,指着燒得黢黑的藥房,說:“這麽巧,這緊要關頭藥房燒了?”

藍鏡撇撇嘴,小聲嘟囔:“煎藥的弟子不小心——”

“藥房燒了就算是巧合,那這西域來的蟲子總不會是巧合吧?”淩憶挽捏起桌上那只鳳臺弟子從後山帶來的蟲子,嗤笑道:“我見過人餓死,但還真沒見過蟲子是餓死的。”

六師弟一直恭恭敬敬地守在一側,聽她這話實在是忍不住問上一句:“前輩何出此言?”

“這蟲專吃西域一種叫‘忘歸’的毒草,忘歸只有西域有,這蟲千裏迢迢從西域來當殺人工具,又讓人家活活餓死,你這老頭好狠的心啊!”

“……”藍鏡拉開淩憶挽身邊的椅子坐下來,皺眉道:“師父,您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情況,您直說吧!”

淩憶挽站起身兩手背在身後,朝前踱了幾步走到倒吊的大夫面前,看他憤恨不平的樣子,譏诮道:“你以為萬無一失了,沒想到這鳳臺會接二連三來這麽多不速之客,尤其那姓蘇的小子從小吃毒藥長大的,你見他被蟲子咬了連點兒反應都沒有,就用藥毒了他三日想讓他永遠睡過去,這毒又不能太狠,否則我到了一定驗得出來。你更沒想到,我這傻徒弟會把藥灑了,那小子居然就這麽醒了,順道還明白過來蟲害是人為——我說你們這計劃簡直漏洞百出,怎麽還有敢出來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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