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二十七章
雖然他沒說這個改造項目是否是東沈承接的, 但夜濃還是隐隐感覺到。
不然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這?
還是說,只是為了帶她故地重游?
“這邊晚上會更漂亮,”沈屹骁手指給她看:“看見那個玻璃覆蓋的機器人了嗎, 白天它作為鏡面可以反射周圍環境, 晚上會自動啓動人工智能系統, 還有商場的幕牆, 到了晚上會呈藍色瀑布狀。”
沈屹骁很喜歡瀑布的聲音, 夜濃知道。
從視頻裏聽到的 “呲呲”白噪音,身臨其境才發現,如雄鷹般俯身沖下的瀑水,簡直蓋過人喧馬嘶。
當時她嫌吵,雙手捂耳, 可他呢,一臉壞笑, 硬是把她的手拿開,讓她和他一起感受猶如萬馬奔騰的巨響。
震耳欲聾的回憶讓人措手不及。
夜濃慌忙錯開眼神, 又因為看見不遠處兩座一排的......
她不确定:“那是魔方嗎?”
“是休息椅,看着像魔方, 是因為它的5D效果。”
是因為她喜歡玩魔方,才......
鼻腔再度泛酸,夜濃偏開臉, 迅速将凝在眼裏的水光用指腹蘸掉,臉再轉回來時,她是笑着的。
“以前的那些臨街小店呢?”夜濃問。
這條街有她很多的回憶,物美價廉的奶茶店、甜品店, 旋轉小火鍋,讓她辣出眼淚的爆辣面館, 還有能淘到很多可愛擺件的飾品店,包括那家她一到周末就能待一天的寵物店。
而這些地方,都是沈屹骁在認識她之前從未去過的,卻又因為她,成了那一年裏,他最常去的地兒。
沈屹骁明知故問:“你說哪些?”
“就以前我常帶你去的那些店——”
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後,夜濃臉色一窘。
沈屹骁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一味笑:“保留了一半以上吧,”說到這兒,他停了兩秒:“要去逛逛嗎?”
他雖是問她,卻又沒等她回答就徑直往前走。
夜濃落後他幾步,不時往路兩邊看着。
四車道的馬路,算不上車流不息,卻也一輛接着一輛。
走到斑馬線前,沈屹骁擡頭看向對面剛跳轉的綠燈,再扭頭,見夜濃停在原地,在看她右手邊的一座半月雕塑。
能看出其中寓意嗎?
沈屹骁不知道,只知道當初為了這座雕塑,他親自出面和政府還有設計院交涉了很多次。
因為這座半月雕塑,和意在打造的科技廣場顯得格格不入。
可那又怎樣,不僅雕塑被他争取了下來,就連這座廣場的名字,他也用了他喜歡的:半月。
只因為她曾說,圓月難得,半月才是常态。
而他,不喜歡可遇不可求。
不遠處,夜濃視看着那三四米高的雕塑臺,人卻在是失神。
她想起沈屹骁送給她的一條項鏈,吊墜也是半月型。
戴了半年,在分手的那天晚上,被她丢進了寝室的垃圾桶裏。
當時她心氣多高啊,也不管那東西值不值錢,現在想想,其實完全可以放進某個小盒子裏,不戴不就好了。
真是年齡大了,骨氣都跟着軟了。
夜濃搖頭笑了笑,低頭,看見懷裏的奶酪正仰頭看着她。
這才突然想起來上午是要帶它來洗澡的。
擡頭尋兩眼,見沈屹骁站在不遠處,正在看她。
猶如冰片一般棱角感的輪廓,像是被陽光浸出了金色的柔和。
說來也是巧,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風衣,黑色,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雖然不及平日裏正裝帶來的正式,卻依舊不減他的挺拔風姿。
五年時間,褪去了他過去露于其表的張揚,積澱出的穩重與內斂,時常讓她覺得陌生。
夜濃走過去,“不是說帶奶酪洗澡的嗎,來這兒還怎麽洗?”
陽光下,她紅潋潋的唇被金色吞沒了幾分鮮亮,但也依舊奪人目光。
沈屹骁光明正大的将視線凝在她臉上:“以前你喜歡去的那家寵物店,還在。”
的确還在,不過已經從過去三十平方不到變成了現在過百平的——集寵物的用品、美容、寄養、診所為一體的一站式寵物會所。
一進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迎了過來:“沈總。”
是這家店的老板,夜濃認得他,只是沒想到他會一眼就認得沈屹骁。
沈屹骁朝對方笑了笑:“今天帶貓過來洗個澡。”
老板先是往夜濃看了眼,繼而看向她懷裏的白色布偶:“這只嗎?”
夜濃點了點頭,往他面前走近兩步:“就是不知道它怕不怕水。”
開了這麽多年的寵物店,只兩眼就能大概猜出其年齡。
老板伸手摸了摸奶酪的腦袋,笑說:“有些貓對水有天然的恐懼,也有一些會天生适應,沒事,等下試試看。”
說完,他喊來一名工作人員,交代兩聲後,對方将奶酪從夜濃懷裏抱走了。
“沈總,您先坐。”
沈屹骁點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老板也有眼力見,不再打擾。
眼看人去了裏面,夜濃用胳膊碰了碰他:“你經常來嗎?”
沈屹骁搖頭說沒有。
夜濃明顯不信,“那他怎麽一眼就認出你,還知道你姓什麽。”雖說以前夜濃帶他去過那家寵物店,但次數并不多。
後來給貓做過的絕育手術,沈屹骁也因為當時他家的店面小而不放心,去了專門的寵物醫院。
只是沒等沈屹骁多加解釋,夜濃就想到了其原因,她眉梢微微一挑:“這裏還真是你們東沈承接的項目?”
沈屹骁卻沒直接說是與不是,但淺淺笑意襲上他嘴角,是他最好的回答。
夜濃伸手撥弄着陳列架上挂着的一只鈴铛,“叮當”清脆聲裏,她揶揄了句:“那等下奶酪豈不是可以打折了?”
“打折?不應該免費嗎?”沈屹骁拿起一條粉色圍脖,在夜濃身前比了比。
夜濃搶到手裏,“這是給貓戴的好不好?”
沈屹骁嘴角壓着笑,“也挺适合你。”
真是幼稚鬼。
夜濃拿起旁邊一個皇冠,壓在他頭頂:“這個也很适合你。”
沈屹骁下意識擡手,指腹剛好貼在她手背。
夜濃手指觸電般的,先是一抖,就要縮回來的時候,手卻被沈屹骁抓住了。
“松——”
“怎麽這麽涼?”
沈屹骁截住她話的同時,将她手,連帶着那頂很小巧的皇冠一并握着手裏拿了下來。
“冷嗎?”
皇冠被他另只手接過去,但夜濃的那只手卻還在他手裏。
今天天氣雖好,但室外溫度卻也不過七八度。剛剛在室外走了一段路,她抱着貓,裸在外的雙手被冷風吹得冰涼。
偏偏他手心滾燙,讓夜濃一時貪暖,竟沒舍得掙開。
可是心跳的加快,讓夜濃不由埋下臉,剛好看見他大拇指壓在她手背來回摩挲的動作。
過去他也是這樣,無論牽她的手還是給她暖手,總喜歡用拇指指腹來回蹭在她手背。
過去像無意識,現在卻像故意。
故意将她的心揉亂似的。
夜濃猛然把手收了回來,像是偷到了他的體溫想趕緊藏起來,她把手迅速塞進了風衣口袋。
可惡的是,口袋裏竟然一絲溫度都沒有,心裏剛一失落,就見沈屹骁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夜濃愣了一下,擡頭看他:“幹嘛?”
“手給我,”他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帶着要求,像是命令,“我給你焐焐。”
這人怎麽能把這麽無理的要求說的這麽理所當然?
夜濃把身子一偏:“不用。”
“快點。”
夜濃扭頭瞪他:“都說了不——”
話還沒說完,她手就被沈屹骁強硬的從口袋裏拉了出來。
“你幹嘛呀!”夜濃一邊掙脫,一邊扭頭張望。
但是沈屹骁把她手握得很牢。
“行了,”他一副無奈又嫌棄的語氣:“暖個手而已,能不能別這麽大驚小怪。”
這人竟還反過來怪她大驚小怪,他怎麽不說自己沒有邊界感呢!
夜濃被他氣笑了,“大馬路上手涼的人多着呢,你怎麽不去暖?”
沈屹骁語調裏混着點兒笑:“那些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說的好像她現在和他有什麽關系似的,夜濃剛要開口怼回去,又聽他慢悠悠地說了後半句——
“又不是我前女友。”
這話說的,好像是他前女友就可以享有被他暖手的最高榮譽似的。
“那請問沈總有多少個前女友?”夜濃嘴角撇得深:“暖得過來嗎?”
沈屹骁扭頭看她:“就你這一個,你說暖不暖得過來?”
現在又變成「就她這一個了」。
之前也不知是誰拿她的吻技和上一任、上上一任比。
一天到晚鬼話連篇。
想到這,夜濃又想把手往回縮,還一使力,就見沈屹骁睨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
夜濃:“......”
就這麽被他似暖似牽的,被動地落後他一步。
沈屹骁整個人悠哉又惬意,慢悠悠地在琳琅的陳列架前挪着步。
“把這個黑色的小裙子拿下來。”
夜濃愣了一下,失焦的眼底凝回來,這才注意到他另只手不知什麽時候提了個小籃子。
視線偏轉,見自己的手還被他幾近完全的包裹在指掌之中。
像是一張網,鋪天蓋地将她套牢。
分不清手背的滾燙是自己的還是他掌心裏的。
偏偏他大拇指還在她手背上不安分,夜濃偷偷深吸一口氣,幾分怨惱地開口:“你能不能別揉了?”
沈屹骁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無意識的舉動:“什麽別揉了?”
夜濃瞥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怔愣,她趁勢縮回了手。
見他低頭看着他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夜濃心裏又莫名生出幾分愧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解釋:“已經不冷了。”
然而卻聽他說:“明天下班你就直接回家,到時我讓一個中醫過去給你看看。”
夜濃聽罷立馬皺眉說不用,“手涼而已,又不是病。”
“手涼不是病,”沈屹骁聲音往下沉了幾度:“那你身上連帶着腳都冰涼是怎麽回事?”
夜濃一愣:“你怎麽知道我腳也涼?”
自然是上次她酒後找他算賬那晚,他把她抱在懷裏感受到的。
喝了酒都沒能讓她全身滾燙。
但是沈屹骁并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在她床上留宿半宿的事。
沈屹骁面不改色:“不是你前天晚上跟我說,你晚上睡覺捂不熱床的?”
好像是說過。
夜濃心裏的疑惑打消:“怪就怪這邊太冷了,跟我身體沒關系。”
說的好像他不知道她過去寒冬臘月裏的體溫似的。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數秒,突然笑了一息:“這麽不想看醫生,該不會是還想被我用手——”
“你別亂說!”夜濃一瞬紅了臉:“不就看個醫生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聽見她說完還氣“哼”一聲,沈屹骁偏開臉,嘴角滑出笑痕。
像是把不願看醫生的怨氣都撒在了讓沈屹骁花錢這件事上,兩圈逛下來,夜濃把他手裏的籃子填得滿滿的。
五顏六色的,沈屹骁也沒細看,直到來到收銀臺,沈屹骁拿起其中一個包裝袋:“你怎麽還買襪子了?”
剛剛夜濃在陳列架看到的時候,就已經偷笑了好幾次,如今被他這麽一問,嘴角又忍不住往上跑,“我不是看你家沙發被它抓壞了嗎,給你減少點損失。”
沈屹骁卻一語戳中她的小心思:“我看你是想給它拍照。”看着那點點大的小襪子,沈屹骁又不禁失笑:“小心她記恨你。”
夜濃朝他囊了囊鼻子:“你以為它是你啊。”說完她轉身離開收銀臺。
見她往貓糧一片區域逛,沈屹骁回身跟收銀員說了聲抱歉:“等會兒再結算。”
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再回頭就看不見人了,沈屹骁心髒莫名緊了一下。
“夜濃?”
“這兒。”
聽見她回應的聲音,沈屹骁深吸的一口氣這才緩緩輕吐。
越過四五排貨架,見她蹲在地上。
一米七的個子,蹲在那兒,卻顯得小小一只。
沈屹骁不禁想起過去和她一起蹲在學校食堂後的垃圾桶旁。
他走過去,提着膝蓋處的布料,在她身邊蹲下:“在看什麽?”
夜濃把手裏的罐頭給他看,“以後你給它買吃的,一定要注意它的日期,上次我在小區門口買的那幾個罐頭,都快過期了。”
她無意朝自己傾斜過來的肩膀,輕輕抵在了他的肩膀下方,沈屹骁餘光掠到,壓着嘴角的弧度,輕“嗯”一聲:“還有別的要注意的嗎?”
他看似不經意地問她,視線卻擦過她額鬓垂下來的一縷頭發,離得近,能聞見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是果香,清甜的奶芒味,有點像摩登果。
那樣不起眼的小東西,落到她身上,竟還挺好聞。
沈屹骁垂眸輕笑一聲。
夜濃歪頭往他看:“你笑什麽?”
沈屹骁沒想到自己會失笑出聲,更沒想到會被她逮了個正着,他擡頭,表情有短暫的茫然,“什麽?”
他嘴角又或者眉眼的每一個笑意,在夜濃看來都有他的深意,讓人不得不多想。
“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他現在在她心裏是妖魔鬼怪嗎,笑一下都要被她剖解出別意。
沈屹骁略有無奈,擡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想着怎麽把你給賣了。”說完他起身,“你慢慢看,我去看看奶酪怎麽樣了。”
夜濃忙放下手裏的罐頭:“我也去。”
寵物洗護間裏,奶酪正在玩貓抓板上旋轉的小球,大概是把自己轉暈了,軟乎乎的身子一歪,翻身倒在了旁邊的軟墊上。
看得夜濃咯咯直笑。
沈屹骁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見她看得起勁,他便忍了一會兒,直到老板從另一個房間裏出來。
“沈總。”
“劉老板,”沈屹骁朝裏面輕擡下巴:“晚上我再來接它走,可以吧?”
劉老板忙點頭:“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沈屹骁走到玻璃窗前,手無意識地虛攏在她後腰:“餓不餓?”
随着夜濃轉過身來,劉老板輕輕“嘶”了聲:“我總覺得以前好像見過你。”
夜濃完全沒注意到輕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她朝老板笑了笑:“大學的時候,我經常去你店裏看貓,有一次你有急事出門,還讓我幫你看過半天的店,還記得嗎?”
劉老板輕吸一口氣:“我想起來了,你姓夜,對吧?”
夜濃點了點頭:“當時你還說這個姓很少見。”
“我剛剛就覺得你眼神,不過我印象裏你是直發,這一變,我有點沒敢認。”
說到這,劉老板眼波一頓:“當時和你一起來店裏的男朋友,該不會是......”
随着他視線偏轉到自己臉上,屹骁臉笑着點了點頭:“是我。”
劉老板直呼一聲“天吶”,“沒想到沒想到,你說我這......”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夜濃知道他誤會了自己和沈屹骁當下的關系。
但她沒有解釋,畢竟解釋起來,不僅會讓對方尴尬,也會讓他們這一對當事人難堪。
分手都五年了,如今卻舊地重游。
想想都覺得諷刺。
出了店,夜濃眼底黯色未消。
沈屹骁看得出,也感受得到她情緒的低落。
可是當初是她提的分手,如今低落又為哪般呢?
沈屹骁将眼底情緒壓下,故作輕松地問:“想吃什麽?”
夜濃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抿了抿唇,“我想回——”
沈屹骁打斷她:“旋轉火鍋怎麽樣?”
夜濃停住腳:“你今天是故意——”
然而沒等他說完,又被沈屹骁打斷:“是你以前愛吃的那家。”
“沈屹骁。”
沈屹骁知道她想說什麽,更知道自己的情緒已經瀕臨分界點。
但他嘴角依舊保持着淡淡的笑:“說了你今天的時間歸我。”
看得出他是不想提以前,可既然不想提,又何必帶她來這些塞滿回憶的地方。
夜濃看不懂他了,“一定要這樣嗎?”
沈屹骁不置可否:“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
的确還是過去那家旋轉火鍋,卻也和寵物店一樣,店面大了不止一倍,只是人流量不及過去的一半。
“他們家晚上客人才會滿座。”
他的随口解了夜濃的疑惑,卻也讓夜濃聽出他的另一層意思,他之前來過。
一個人故地重游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夜濃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鼻腔泛酸,心尖苦澀。
“坐吧。”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被運輸帶圍繞的橢形餐桌前。
“湯底還給你點鴛鴦?”
夜濃原本想點頭,卻又很快改變主意:“番茄湯底換成辣的。”
沈屹骁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幾秒後,說好。
等兩人鍋底都端上來,夜濃發現被她刻意換掉的番茄鍋出現在了他的鴛鴦鍋裏。
他以前不愛吃番茄鍋底的,說太酸,會改食材的味道。
是口味變了,還是說,和她一樣,是故意。
可她是因為不想和過去的記憶有太多重疊,那他呢?
視線剛收回來,手邊就多了一瓶橙汁。
也是她的喜好之一,她吃火鍋不愛喝碳酸飲料,也不愛喝涼茶,只喝橙汁。
偏偏這個牌子,做到現在還依舊能在各大超市裏大肆擺放。
除了問她鍋底的選擇,沈屹骁從傳輸帶上挑選食材都沒再問她意見。
她吃菌菇,卻不吃香菇;
吃毛肚,卻不吃千層肚;
吃豆腐果,卻不吃老豆腐;
吃年糕,卻不吃芝士年糕......
她的喜好在吃火鍋的時候,尤為明顯。
偏偏,他都記得。
眼看他端下來放在她面前的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夜濃越發覺得心裏酸澀無比。
不想繼續生出這種不安的情緒,夜濃也擡手拿了一盤放在他面前:“喏,你的最愛。”
是腦花。
沈屹骁最讨厭的食物之一。
“你給我這個做什麽?”沈屹骁嫌棄的都不願伸手給拿走。
夜濃故作無辜:“你不是喜歡吃腦花的嗎?”
沈屹骁眉心都要擰一塊去了:“你什麽時候見我吃過這個?”
夜濃眨了眨眼,慢了兩秒,她才“哦”了聲:“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沈屹骁視線定在她轉回去的側臉上,驀地,他呵了聲笑:“怎麽,你認識的人裏,還有喜歡吃這個的?”
夜濃沒去接他的眼神,随口一答:“有啊,還挺多的。”說着,她擡手将臉側的頭發勾到耳後。
沈屹骁捕捉着她心虛時會有的小動作,也不拆穿,“看來你在香港這幾年,認識了不少的朋友。”
說話又開始夾槍帶棒了。
夜濃順着他話:“還行吧。”
占據四間店面的店裏,只有七八個人。
不算吵,所以時不時能聽見清晰的笑談傳過耳邊。
襯得兩人好似一對以拌嘴為樂的情侶。
夜濃喜歡吃辣,卻不能吃辣,所以點的牛油辣底,她除了最開始涮了幾塊肉,之後就再也沒動過。
沈屹骁也是一樣,被他故意點的那半個番茄湯底,壓根就是擺設。
夜濃坐在他左手邊,餘光不時往他那邊的番茄鍋底瞅兩眼。
沈屹骁自然都捕捉得到,但是他沒問,就想看她會不會跟他張這個口。
結果卻聽她擡手喊了服務生,“你好,麻煩再上一份番茄鍋。”
沈屹骁扭頭看她:“我這不是有?”
夜濃坐正回去,“那是你的。”
分得這麽清。
沈屹骁氣笑一聲:“那等下是不是還要跟我AA?”
夜濃眉梢一揚:“AA怎麽了,我在香港,一直都是和同事AA。”
沈屹骁是真的被她氣笑了。
“你要是這個态度,我看那張卡還是作廢了好。”
夜濃一個眼神擲過去:“你敢!”
一提到那張卡,她反應就這麽強烈。
沈屹骁看着她,漸眯的眼角眸光比剛剛銳利許多,雖然沒說話,但那神情卻像是挑釁,像在說:那不然試試?
夜濃知道他那狗脾氣,心情好的時候,你怎麽都行,但若要踩到他的小尾巴還不收斂,他真什麽都幹得出來。
夜濃可不想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抿了抿唇,語氣放軟:“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氣量就不能大點嘛?”
她用的是怨惱的調子,揉了幾分嬌嗔進去。
說完,她睨過去一眼:“再說了,我今天不都跟你出來了嗎?”
見他表情依舊冷着不變,夜濃又把語氣提硬了兩三分:“你再這樣,那我現在就回去。”
她作勢就要站起身,然而還沒站直,壓在桌沿邊的手腕就被攥住了。
“坐下。”
雖說沈屹骁語氣強硬,但夜濃聽得出他的無奈。
原來這招對他還這麽有用。
她故作不情願地坐下了,但是把臉偏向一邊。
然後就聽後腦勺傳來——
“你這小脾氣是不是就只敢對我發?”
拿過去的招對他,換來的竟然也是和過去一樣的對白。
夜濃轉過頭來:“誰跟你發脾氣了,我是就事論事。”
既然就事論事,沈屹骁也拿事實說話:“上次我看你和那個姓南的吃早餐的時候,你可是笑得一臉妩媚。”
「妩媚」一詞頓時讓夜濃眼睛睜圓了。
“你別亂說好不好,他比我小那麽多,我單純就是把他當弟弟!”
“弟弟?”沈屹骁微揚着調,笑得玩味:“你倒是會認親戚。”
他話音一落,就見夜濃突然把臉湊近過來。
兩人間的距離在頃刻間拉近。
她唇上的潋滟因吃火鍋淡下去不少,卻又被辣染了幾分別樣的紅。
夜濃盯着他深如墨色的瞳孔,“沈屹骁,”她聲音含着縷試探的笑音:“你該不會是因為吃醋,才停了他的卡吧?”
離得近,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似捕獵者,然而她眼中的獵物卻也在靜候着她。
視線從她近在咫尺的唇緩緩移到她略有狡黠的眼,沈屹骁壓住澀動的喉結,不露聲色的任由她打量。
夜濃以為他會被自己這麽直白的問題問住,卻沒想,他臉上不僅沒有絲毫的無措、怔愣,反倒眉宇舒展,唇角輕揚。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