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頁、 一而再
第二頁、 一而再
按下「拒絕」後，申請頁面關閉，雷銳盯着屏幕發了一會呆。
剛畢業時，雷銳作為他們那一屆的哨兵首席而倍受期待，他也常常想着今後和自已搭檔的向導會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一起的話一定能為守護塔攻破更多未知的「蟲洞」信息。
他們的名字将一同出現在至高榮譽碑上，還有……說不定他們還會成為親密無間的伴侶……
初出茅廬的小子，在分析報告發布的前一晚美滋滋的想了許多，而當拿到報告的那一刻，這一切全都被打碎。
那五年裏，雷銳看得最多的是那一列列個位數的匹配度，慢慢的，他也從強悍的戰土，變成了随時需要監督的不穩定人員。
甚至雷銳都變成了守護塔的一個傳說，聽過他事跡的人将他戲稱作不斷刷新記錄的「回鍋肉」。
不過還是有人申請過成為雷銳向導的，對方聯系他說雖然他們的匹配度只有8％，但他們可以一起努力，可當他興沖沖的同意申請，帶着資料去到數據中心登記時，對方卻沒來。
再後來雷銳得到數據中心的通知，對方改口說只是手滑才錯點了申請……
這之後有許多人效仿此事，向雷銳發出申請找樂子，雷銳每次都到數據中心等待，萬一其中有一個真的呢？可是沒有……
那時雷銳才知道，原來他在學院風風光光的背後，居然也積攢了那麽人多他的厭惡，厭惡到這種方式來嘲諷他。
後來時間長了，雷銳這塊「回鍋肉」也被遺忘，不再收到什麽申請了。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襲來，又生生将雷銳的思緒抽出，各種嘈雜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像有無數的手用盡力氣把雷銳拖入深淵，鉗住他的喉嚨，無論怎麽吶喊都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越來越多的黑暗撕扯着他的身體……
雷諾再醒來時，依舊是躺在地板上，他看見面前的手環正閃爍着信息提示的光點，雷銳點開手環，那條熟悉的信息再次彈出。
「提桑 申請與您成為搭檔，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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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銳一時間有些恍惚，剛才明明拒絕了啊……以為是自已意識不清，沒有按到，雷銳再次按下「拒絕」鍵，幾乎是雷銳按下的瞬間，那條申請再次彈了出來。
「提桑 申請與您成為搭檔，是否同意？」
這條再次彈出的申請令雷銳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雷銳也秒點了「拒絕」，而申請再次彈出。
「提桑 申請與您成為搭檔，是否同意？」
可以肯定，對方此刻也正守在申請頁面前，等待着雷銳的回複。
這個人怎麽回事……？雷銳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腦子裏飄過一萬個為什麽，都想不出一個答案，于是雷銳木然的再次按下「拒絕」。
而這次雷銳迎來的是一場“申請風暴”，也不知對方在那頭點擊了多少次，那條申請不斷彈出，消息的提示音不停響起，哪怕身經百戰雷銳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
雷銳的大腦終于宕機，仿佛只能看見一個畫面，那就是提桑揪着他的衣領說“勞資要和你成為搭檔，你給我立刻、馬上點「确定」。”
想到這裏雷銳一個激靈，心中微微煩躁起來，把手環扔出去老遠，直到後來的某天雷銳才察覺當時那種煩躁的心情，或許也叫做不安。
現在的雷銳，本能的不再相信會有人想要與他成為搭檔。
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號碼只有蘇荷知道，應該是蘇荷打來催他去診療中心複診的，對了，複診……
雷銳爬起來去了診療中心，手環就這麽被孤零零留在了房裏。
同時，雖然面上平靜，但雷銳能感受到自已的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他很好奇那個叫提桑的人為什麽會向他發出申請，會不會和那些人一樣只是想來戲耍他？
可……如果只是想戲耍他，為什麽在他拒絕後又重新發送了那麽多次申請呢？
來到診療中心後，蘇荷接連不斷的話語都未将雷銳的思緒拉回。
“欸，問你呢，你聯系過提桑沒有？他有沒有和你成為搭檔的意願？”蘇荷用胳膊肘推了推雷銳“你小子，都快對壓制藥物免疫了吧……這樣下去不行，你要是失控的話……欸、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看雷銳靠在躺椅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蘇荷不禁搖搖頭，作為雷銳的主治醫師兼學姐，蘇荷就這麽看着雷銳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心裏終歸是煎熬的。
雷銳的意識雲已經嚴重過載，可遲遲得不到疏導，那些無法被自身消解的信息因子将他日漸蠶食殆盡，早期只是偶爾出現幻覺，現在幻覺已經淩駕于他的現實之上。
到現在雷銳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蘇荷的診療室門外還有幾個全副武裝的人，那是診療中心的巡衛，每次雷銳到來他們就開始全員戒備。
看着檢測報告上一天比一天升高的數字，蘇荷欲言又止看向雷銳，這大概就是他們醫生最無力的情況了，現在對雷銳與其說是治療，倒不如說是幫他續命。
送走雷銳後，蘇荷從櫃子裏翻出了一摞體檢資料，從其中找出了提桑的那份，看着上面的聯系方式蘇荷猶豫着，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始在電話上輸入提桑的號碼。
突然，有人抓住了蘇荷的手，阻止她輸完號碼。
“蘇醫生，我記得公約條例上有說，搭檔關系的建立需要雙方自願，如有外部因素的主觀介入将被無理由駁回，且限制雙方來往。”
來人聲音清朗溫和，而蘇荷不用看也知道對方是誰。
“承希……”蘇荷擡眼看向楚承希，重重嘆了口氣“可是雷銳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一旦失控，他就只能在療養院的角落裏被監禁着過完下半生……”
“別急”楚承希在蘇荷對面坐下“我剛才來的時候遇見了提桑，他問了我一些有意思的事，你想聽聽嗎？”
……
雷銳回到家中，手環還呆在原地，一下一下的閃着消息的提示亮點，他将那個申請頁面點開，下方的鏈接有着申請人的各項數據資料，點進去就可以看見。
提桑的資料很長，大多是在校時的各種榮譽成績，每樣都名列前茅，甚至得到過守護塔最高指揮官的頒獎。
是個很優秀的人……
視線往下滑，雷銳微微睜大了眼睛，提桑這樣的人居然還被記了一次過，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不過總歸和他沒有關系了，雷銳這麽想着。
接下來的幾天，雷銳都沒再收到過提桑的申請了，想來應該是放棄去找其他人了，又或許和當初那些人一樣，所謂的申請只是在戲耍他玩吧……這一點雷銳倒不覺意外，只是心中空落落的。
他想，他大概哪天就會因為失控而被永久監禁，或者是被曾經的同窗當場射殺……
頭又開始疼了，雷銳的意識被反複撕扯着，恍然間，聽見門鈴響了。
腦中嘈雜一片，好像有無數的人影往面前閃過，每個人影都在不停嘶吼、哀哭，亂成一團無法聽清，雷銳想去淋浴間，可門鈴還在響。
或許是鈴聲太過清明，雷銳能夠聽清它的方位。
太吵了……
好吵……
吵……
雷銳搖搖晃晃朝門口走去，握住門把手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不似之前一樣空蕩蕩，那裏站着一個人，他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資料，渾身灑滿了光。
周遭的嘈雜瞬間消失，他聽見他說“雷銳學長你好，我是提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