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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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岚被人塞進軟紅大轎裏，蓋頭落下，掩去精致紅妝，像一只美豔動人的傀儡人偶。

她恍惚回到了五年前，那時她也是坐在轎子裏，滿懷期待的被人擡進将軍府的大門。

拜完堂，喝過合卺酒，她揚起微醺的小臉，就要去吻那個她深深愛慕的男人。

秦鈞卻偏頭避開，勾唇冰冷一笑，罵她不要臉。

他說，我想娶的人是溫思，你上趕着湊上來，懂什麽是廉恥嗎！

那時候，她怎麽不知道。

眼前的這個心上人，會把她害到如此家破人亡的地步。

和親的隊伍送到兩國交界處，停了下來。

太子親自來接親，外面有人交談，似乎在稍作休整。

到了夜晚，溫岚半夢半醒間，聽到兵刃相接的厮殺聲。

她狠狠一抖，輕輕掀開簾子探出頭，露出一雙黝黑的眸子。

沒人有空注意她，溫岚摘了蓋頭脫掉繁瑣的外衣，佝偻着背，趁着漆黑夜色一瘸一拐的往外跑。

她越來越快，身後的嘈雜聲也越來越遠。

溫岚瘋狂喘着粗氣，望向前方黑峻峻的寂靜山林，唇角抽動兩下，她很想笑一笑，但她好像有些忘記該怎麽去笑了。

哪怕前面是虎豹豺狼，她也不懼分毫。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剛想停下來歇歇，卻猛地瞥見不遠處隐隐有火光。

“給我找！找不到人你們就別回去了！”

秦鈞的聲音模糊不清的，溫岚卻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她整個人劇烈顫抖着，仿佛看見了什麽很恐怖的東西，呼吸急促。

她一頭紮進濃密灌木裏，狠狠咬住舌頭，拼了命的跑。舌尖被她咬破，濃稠鮮血流進喉口，令她神志保持清醒。

“她在那！快追！”

由于跑的太急，樹枝剮蹭在溫岚臉上，新添許多細小傷痕。

撥開草叢後，溫岚頓在原地，心跳在一瞬間幾乎停止，血液凝固。

前面是懸崖。

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會回去了。

哪怕是現在就死，她也再也不會回去了。

她回頭看到秦鈞已經追了上來，離她越來越近。

溫岚一步一步靠近懸崖，雙眼卻一眨不眨的盯着秦鈞。

秦鈞被她的眼神看得脊背發寒，有種不好的直覺。

“溫岚，你想往哪跑？回來。”

秦鈞常年戰場摸爬滾打，磨砺出一身鋒利如刀劍的氣質，他方才殺了不少人，身上還有不少血跡。他陰沉着臉，看起來如同一尊煞神。

溫岚滿身傷痕，可此刻站在這，卻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背靠深不見底的懸崖，面向着秦鈞，山頂呼嘯而過的冷風吹拂她的滿頭青絲，長發飄動。

她生得很好看，朱唇皓齒，明眸善睐。哪怕不施粉黛，也是天生的美人，吸引着旁人的視線。

忽然，她很想問一個問題。

于是，便也開口了。

她看着不遠處的那個男人，“秦鈞，當年在戰場，你對我許下的誓言，你可曾記得分毫？”

秦鈞眉頭微蹙，似乎是不解她為什麽要這麽問。

他何時在戰場見過她？

溫岚見他連這個問題都不願回答，不由慘然一笑。

一身紅衣如火，眉目熱烈。

“秦均，我嫁與你為妻五年，這五年，我溫順勤勉，賢良恭德，把你當成眼珠子一樣愛護。”

“可你給了我什麽？你滅我滿門，堕我胎兒，賜我鮮血淋漓的十八刑，最後，甚至，連我在這個世上活着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要抹去。”

溫岚仰起頭，往上看是漫天繁星，她眼中綴滿水霧，盛一池星光。

“秦均，當年戰場上救你，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如果我們從未相遇，該有多好？”

“溫岚，什麽在戰場上救我！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不必了……”溫岚最後朝着秦均凄涼一笑，“秦均，我要徹底自由了，從今往後，世上再無秦氏妻溫岚，我與你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呼呼的風聲，湮沒了秦均近乎狂暴的怒吼：“溫岚，你要幹什麽，你敢！”

怒吼聲戛然而止，因為下一秒，他便眼睜睜看着那個最為豔麗的紅衣女子，一臉解脫的張開雙臂，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整個人直直從懸崖上墜落下去！

她是笑着的。

這一刻，她不是将軍府裏屈辱的奴婢，不是滅門仇人的妻子。

她是溫岚，是戶部尚書溫安最寵愛的女兒。

好冷啊，爹爹，娘親，小桃

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