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烙印
第33章 烙印
裴淮年放下手裏的水杯,比了一個手勢,裏昂先生帶着所有人無聲無息的離開。
“怎麽了,陶”。
陶家舶扭轉身體朝着裴淮年的方向,裴淮年看了看他幾乎沒有動的晚餐,仔細的觀察他明顯藏不住心事,面對愁容的表情。
“湯不好喝?還是在擔心重修的事情”。
陶家舶:“湯很好喝,非常好喝”,他被資本主義訓練了一段時間,已經能接受自己表面的一句話其實會對那些不配出現在主人面前的仆從帶來很大的影響。
“不是重修的事情”。
“那是因為Edy來的時間太短了?”
“也不是”。
裴淮年沉思兩秒:“因為這兩天我沒有時間跟你做嗎?”
“更不是”,陶家舶大聲打斷他的話:“我想跟你說的是...”
一頓家宴,裴淮年正襟危坐穿着最上乘的西服,精心搭配的胸針是一只帆船,和陶家舶左耳上的一樣。
這樣的莊園主,雙手搭在膝蓋上,認真的藍色眼眸裏有着陶家舶看得見的喜歡。
他是真的很喜歡自己。否則,這個一出生就在龐貝火山之巅的莊園主為什麽在自己身上花錢花時間。
平心而論,正如Edy所說,裴淮年對自己沒有一點點不好。
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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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離開這裏”。
這句話之後裴淮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似乎從來不會為什麽而震驚,真正的掌控者,磅礴的群山從不會為一塊小石頭的跌落而低頭。
他只是往後靠近,翹起一條腿,姿态從容的說:“離開這裏,還是離開我”。
陶家舶:...原來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從記事以來裴淮年跟在親長身邊,接觸對威廉家族龐大財富觊觎的,膽怯的。
他們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絢爛的,可怖的,讨好的,真誠的。而作為家族繼承人之一的裴淮年所需要訓練的就是辨認人心。
陶家舶這種單純的20歲少年,在裴淮年眼裏可以說是透明的。他愛的少年人,和三年前一樣,熱烈而不燙人,溫暖的像一顆近在咫尺的小太陽。
裴淮年是一個貪婪的人,他不要近在咫尺,他要将這抹溫暖。
獨占。
“我不是...不是要離開....你”。
陶家舶想這麽說,試探性的看了看裴淮年。
一臉冷靜到有些威嚴的帕特裏克先生,變成了第一次在樓梯前見到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財閥貴族的後代。
不離開的話,能改變這一切嗎?
陶家舶吞咽了一下,說:“如果你不再關着我的話...我不會離開你”。
“Tao”,裴淮年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他為今晚的晚餐重新換了衣服,掌心有着柑橘的味道,身上仍然是熟悉好聞的紫羅蘭香。
陶家舶閉着眼睛将這能令他安心的氣味盡數收下。裴淮年低頭,藍眼睛注視着他,用手心撫上陶家舶的側臉。
這無疑是一個從各種角度看都相當親昵的動作,陶家舶對情感和欲望的掌控,對這具身體的開發都來來自裴淮年。
他的身體早已順服與這位有着俊朗外貌,紳士舉止和怪異性格的異國愛人。他閉了閉眼睛,仰臉看裴淮年,鎮定的問:“你會答應我嗎?”
裴淮年微微颔首,用好聽的,磁性的英音說:“當然,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請求”。
如果陶家舶沒有沉迷帕特裏克先生的個人魅力,他會注意到對方用的是請求兩個字。
既然是請求,就要拿出求人者的姿态。
————
紋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古代,紋身被視為一種神秘的宗教儀式和身份象征。
人們用這種刺破皮膚,在傷口溶入顏色的方式烙印一種歸屬,一份印記。
紋身師是一個紅頭發的意大利人,穿着黑色背心,低頭的時候後頸有一大塊複雜的刺青。
陶家舶拿着他的作品集,掃了一眼他紋過的明星名單,仍然沒有搞清楚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現在是晚上11點,裴淮年僅用了一個小時就将今晚本應該出現在紐約參加某時尚活動的頂級紋身師叫到了自己的莊園。
他從牆角的陰影裏走出來,對坐着的陶家舶解釋說:“這位愛樂維先生會為你服務”,随後拉着陶家舶的手掌,安撫的說:“第一次會有些疼,我會在這裏陪你”。
陶家舶眼神呆滞還沒有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明白過來,他低頭看看臨時改造的紋身床和那位穿着前衛,胸口手臂全部是各種刺激性圖案的紋身師和三位助手。
遲緩的問裴淮年:“他們要給我紋身?”
“是的”,裴淮年愛憐的摸了摸陶家舶的下颌,不顧外人和管家先生在場起頭親吻他的嘴角。他眼裏仿佛是激将抵達雪山之巅,閃爍着興奮的眸光,仔細看還能品出一絲滿足感。
“要喝水嗎?你需要一點準備工作,很遺憾紋身前不能喝酒”。
這他媽是喝不喝酒的事情嗎?
陶家舶憤怒的一把甩開下巴的手,大聲說:“我不紋身,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陶家舶憤怒的原因,不只是對方甚至不過問自己的意願,不告知紋的圖案就直接把紋身師帶到家裏來。
房間裏站了很多人,中央恒溫的房間裏陶家舶甚至感覺到有點寒意。
令他恐懼的是,在他認真對裴淮年提出公平和自由之後,得到對方肆無忌憚,變本加厲的逼迫。
原來自由是假的,滿足他的一切條件也是假的。
也許尊敬的威廉先生會偶爾大方的擡一擡手,賜予陶家舶些許自由,但一切自由都标注了價格。
一個紋身,是用裴淮年的方法刻下自己的痕跡,将陶家舶這個人完全印上他的名字。
這種恥辱,陶家舶20年在中國沒遇到過,更不可能在一萬米之外的英國妥協。
“我不同意!裴淮年你別逼我。我不要紋什麽惡心的圖案,我不是你莊園裏的奴隸!”
紋身師準備好器具,平板上是一被放大的,一筆一劃勾勒的栩栩如生的,棕熊徽章。一個長寬不超過15cm的紋身圖案,紋身師和助手簽署了總計8份保密合同,全部以威廉家族的名義,關于這個圖案的全部數據和樣式都被嚴格監管着。
大費周章,銜接絲滑,不像是今晚臨時起意。
陶家舶眼裏雪一樣的沉寂,蘋果木的火焰味道,古老的天花板将陶家舶的無感困住。他無法呼吸,瞪着裴淮年的眼尾逐漸染紅。
似潔白雪花中沁上的一滴鮮血。
他轉身面對裴淮年,一字一句的說:“我 不 願 意,你聽清楚裴淮年,我不願意”。
所有人都準備就緒,紋身師和助手站在床邊,裏昂先生手邊是傭人準備的補充體力的液體和熱毛巾。
所有人都盯着陶家舶,舞臺上唯一的演員,身上纏繞的絲線被帕特裏克先生捏在手中。
音樂響起,他必須登臺。
滋滋滋,
唔....
呼....
裏昂先生用熱毛巾不斷擦拭着陶家舶額上的汗珠,他咬着嘴唇,慘白的一張臉仰躺在狹窄的床上。
刺青的疼痛感本就個人體感有所不同,陶家舶會疼這件事紋身師在一開始就有預告。
鎖骨下的皮膚很薄,靠近胸口的位置毛細血管豐富,棕熊昂揚着站起來怒吼的姿勢,要想刻畫的栩栩如生,筆觸就要多。
時間拉長,痛苦加倍。
裴淮年給的價格令人瞠目結舌,紋身師拿出全部功力,全力以赴的撲在這塊圖案上。
此時已經是半夜兩點,裴淮年握着陶家舶的手掌被對方捏紅。裏昂先生在側後方看的揪心,想勸說裴淮年休息一會兒,又想到4小時前主人在走廊打的那通電話。
冷霜般的口吻,要将這棟莊園都凝結在這一刻。
從十幾歲以後就幾乎沒有事情讓主人如此執着了,他擁有的太多,以至于失去什麽都無所謂。
錢、權勢、男人女人、朋友還是仆從。
如過眼雲煙,除了家裏的長輩,沒有任何人事值得裴淮年停留。
裏昂是在半個月前聽說小主人身邊出現一位亞洲人,聽說小主人很喜歡他,在好幾個莊園裏都出現過他的身影。
見過他的人仆從很少,除了他們幾個世代在家族服務的老管家。
有人說,小主人是因為新鮮而喜歡那個少年。
有人說,小主人是因為不滿家族扔下的巨大産業,找一個男孩減壓。
而此刻,在他們緊緊交握的雙手中,裏昂覺得,小主人沒有任何理由的喜歡着這個少年。他眼裏的愛戀和占有,快将自己撕碎了。
老管家嘆了口氣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全身心的注意着陶家舶。他快撐不住了,棕熊油亮的毛發,一陣陣反複勾勒立體感和變換的光影。
他本就不情願,又羞辱又緊張。胸口蓋着一塊毛巾,只露出左胸一塊皮膚。都是男人,本不用如此,但裴淮年親自蓋上那塊毯子,昭彰的宣誓着對床上那位年輕的亞洲人的占有欲。
紋身師見過許多怪異又富有的人,拿錢辦事,他一言不發繼續手裏的動作,直到...
“威廉先生,這位先生恐怕撐不到最後了,我建議先暫停休息一晚”。
裴淮年居高臨下的望着臉色慘白,下唇被咬出血,閉着眼睛近乎昏迷的陶家舶,呼了一口氣松開被握着的手。
只留下一個背影和一句話:“你們留下,明天繼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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