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酒店門口,幾位喝高了的老板在門口互相告別。

幾人站都站不穩了,還在唇不對馬嘴地聊着天。

最後竟然還都聊懂了似的,紛紛被自家秘書或者助手攙扶上車,跌跌撞撞的揮手告別。

歪歪斜斜的人群中,唯有喻瑾似一股清流,站得筆直,跟他們泾渭分明地離得很遠。

突然一陣引擎聲浪由遠及近,氣勢洶洶地疾馳而來一輛銀灰色卡宴,急停在喻瑾面前。

這性冷淡的色系,跟喻瑾的氣質完美匹配。

喻瑾微微擰眉看着駕駛位的車窗緩緩放下,露出周昕桀骜不馴的側臉。

一位喝醉的老總貼了過來。

喻瑾沒時間責備她,快步走到了車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卡宴啓動,強烈的推背感讓他馬上抓緊了扶手。

忍不住薄斥:“開慢點。”

等了半晌,沒等到一句道歉,喻瑾擡眼看向駕駛位。

無意中劃過後視鏡,依稀看見她通紅的眼眶,質問的話在口中頓了頓,緩聲問道:“你怎麽了?”

正在彪車的周昕渾然沒聽見喻瑾說了什麽。

此刻她的眼前不是去老板家的路,而是她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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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28年來,一直看人臉色生活。

小時候看孤兒院老師的臉色,長大了看領導的臉色,好不容易職位爬得高了,還得看老板的臉色。

她短暫的一生并不絢爛,甚至可以用無意義來形容。

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事,也沒什麽貢獻,連自由自在的活着都成了奢求。

每天委曲求全,連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都不敢。

她這樣的人活着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富蘭克林說過,有的人25歲已經死了,等到75歲才埋葬。

而她更慘,28歲就要被埋了。

車子急速穿梭在寬敞的大道上。

喻瑾已經看出她的不對勁了,為了讓自己安全一些,便沒再說激怒她的話。

周昕的一言不發讓喻瑾神經緊繃,他通過後視鏡盯着她紅腫的眼睛,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筆直的背放松了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着另一只手背,眼睛時不時看向後視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雖然這一路對喻瑾來說很驚險,但周昕還是安全給他送回家了。

車子停穩,周昕下了車,拉開後車門,左手撐在車上,将喻瑾堵在車門裏。

喻瑾稍稍擡頭,正對上她泛紅的眼睛。

片刻後,他收回了視線,面色寡淡地正襟危坐。

看着他一臉清心寡欲無視她的樣子,她就想親手撕掉他的表皮,看看裏面是不是也一樣的矜貴冷清!

帶着這種邪惡的想法。

周昕微微附身靠近他,長發垂下一縷,發梢掃過他的手背,最後抵達在他的胸前。

她靠在他耳邊,輕呼了一口氣,想象着自己是撩人的小野貓。

可一開口,竟然帶着哭腔。

“我在你眼裏一直是透明的吧?”

周昕立即捂住嘴。

這不是小野貓,是小怨婦!

正在院子裏乘涼的梁蕊聽見了車聲,探頭望過來,納悶今天的車子怎麽沒停到地下車庫,而是開到了院門口。

待看清站在車前的是周昕,她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剛要開口叫她,便見她用力摔上了車門,連招呼都沒打,揚長而去。

梁蕊吃驚地眨了眨眼,站起了身,迎着自家像冰櫃一樣的兒子問道:“剛剛開車送你回來的,是周昕吧?”

喻瑾颔首,把車鑰匙扔給站在一旁的柳叔,面無表情地說:“把車停車庫裏。”

柳叔帶着疑惑應聲而去,梁蕊卻越發好奇,拽住冰櫃兒子問道:“那丫頭向來周到知禮,今天怎麽這樣?”

喻瑾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表情。

他眉梢微挑,一副無奈又了然的神色,悠悠地說:“她喜歡我,被我拒絕了,心情不好。”

梁蕊:!

柳叔停車回來,看見望着少爺愣怔着的夫人,不禁問道:“夫人……這到底是怎麽了?”

梁蕊雙眼微微眯起,半晌後嘴角緩緩上揚:“老柳,冰櫃,開了。”

柳叔:?

——

出租車在路上飛速行駛着,很快就駛離了濱江路。

從濱江路出去有個岔路口。

一般人都知道左邊那條路是通往周昕所說的目的地的,更何況一個成天跑車的出租車司機。

可今天這司機偏偏選擇了右邊的路。

倒是也能到達目的地,只不過會繞個大彎,還很堵,估計會多花近一倍的路費。

黑心眼的司機看向後視鏡裏的周昕,譏諷地暗笑。

從這種富人區只身出來打車,還哭成這樣的女孩,不是小三就是妄圖飛上枝頭的落魄麻雀。

她們虛榮心強,膽子小,而且大多數還是路癡,就算繞路她們也看不出來,看出來了也不敢跟他叫板。

他之前宰過好幾個了。

坐在後座的周昕并不知道黑心司機的嘲諷。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臉生無可戀。

剛才怎麽那麽丢人!

好在她下個月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不在乎了。

下個月就是她的28歲生日了,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過完這最後的生日。

想起去年的生日是在加班中度過的,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只有同樣忙得暈頭轉向的趙紫瑗想起來了。

由于當時大家都太忙了,趙紫瑗匆忙定了個蛋糕,像趕場一樣在茶水間抽出五分鐘,吹了個蠟燭,許了個願,倉促的過了27歲生日。

當時她許的願望是,希望在28歲生日前脫單。

想到這,周昕委屈得淚又掉了下來。

她活了28年了,連男人的嘴都沒親過,真白活了!

手機提示音響了兩下。

周昕慢吞吞的掏出手機,從模糊的淚眼中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岑言。

那個把她當備胎的渣男。

周昕點開了對話框,他發來了兩條搞笑視頻。

曾經,他們每天分享開心事,吐槽煩心事,一起沒心沒肺的傻笑,彼此慰藉受傷的心靈。

她以為,分享欲是愛情的開始,便把這種相處模式當成了喜歡。

現在想想,只不過是一顆孤獨的心被短暫的慰藉了而已。

不過,就算如此,如果她能夠一直感受到他的真心,她會最終會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

不過這一切,都在那次不經意的撞見中戛然而止。

岑言的信息接着彈了進來。

【岑言:還在加班嗎?要注意身體,你也不是鐵打的,萬一累出病了怎麽辦?】

這句關心的話在此刻這麽不合時宜。

周昕鼻頭瞬間發酸,還沒止住的眼淚又劈裏啪啦往下掉。

岑言的信息接二連三地發過來。

【岑言:你最近都不回我信息,是不是還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呢?】

【岑言:上次我的話如果讓你不開心了,你跟你道歉,我真的很在意你。】

【岑言:別生氣了好嗎?】

周昕用手背抹了把淚,直接給他撥了語音電話。

慵懶的聲音瞬間通過聽筒傳到周昕的耳中: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

岑言很會說情話,每次都把聲音壓到很低,帶了點漫不經心的撒嬌,撩撥周昕這種沒戀愛過的女人,綽綽有餘。

虧了岑言,她才知道渣男勾引人原來招數這麽多。

周昕沒有像平時一樣吃他的這套,而是喻冰櫃上身,冷冷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拿我當備胎,我一開始就跟你說了,我這個年紀了,是想找個認真戀愛,好好過日子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還消耗着我,很無恥!”

岑言被罵懵了,似乎第一次認識了周昕一樣。

“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嗎?我對你很認真啊,我确實把你當做我的未來老婆在發展,你怎麽會說出我消耗你這樣的話。”

周昕聽着他委屈巴巴的語氣,不為所動:“那是因為你覺得我經濟适用,我懂事不粘人,收入高,還不從不亂花錢。不僅不跟你要禮物,甚至出去吃飯還會主動請客,我這樣的女人,在你眼裏是最适合結婚的吧。”

被說中了心思,岑言一時懵住,半晌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麽這麽惡意揣測我?”

周昕冷笑:“還用揣測嗎?每次你不主動聯系我,或者敷衍的回複我,甚至直接消失個兩三天時我都能感受到。只不過,我也沒精力去考驗你質問你,所以,你把我當成傻白甜糊弄了是吧。”

都說質疑不會讓男人生氣,但你猜得太準他就會惱羞成怒。

果然岑言語氣逐漸暴躁:“你以為你很清醒?你高貴,你純潔,我很渣是不是?我今天還就告訴你了,你确實适合結婚,你比我工作好,比我收入高,要不是看在這點,你還有什麽?也不好好學學怎麽化妝,口紅永遠只有橘紅色。穿得比我媽都保守,顏色都是黑白灰,每次跟你出門約會,像是去參加葬禮!”

“葬禮”兩個字觸到了周昕的神經,她手指發抖,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猛然爆發地吼道:“你他媽說參加誰的葬禮!!!”

這一嗓子,不僅把岑言喊懵了,也把前排的司機鎮住了。

前面馬上到達目的地,顯示器上的金額是156元,足足多了70元。

司機吞咽了下口水,覺得這女的好像不是很好惹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裏看去。

沒想到,他看向後視鏡的時候,正對上周昕那雙又紅又腫,還透着陰沉的眼睛。

周昕聲音平靜得詭異:“你是不是給我繞路了?”

司機心髒狠狠抽動了一下,吓得脫口而出:“您,您給70就行。”

——

折騰了一天,周昕邁着疲憊的步伐走到了家門口。

打開門,廉價的鞋架晃了晃,挂在最上面的提鞋器差點掉下來。

周昕扶住不牢固的鞋架,環視着房間,第一次心疼自己。

只有不到30平的一居室,因為是老舊小區,牆壁發潮,部分牆皮都發黴脫落了。

家具都是房東的,全是20年前的老樣式,又舊又老。

能用的她都沒舍得換,有的加固一下,用貼紙美化一下便湊合用了。

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奮盡全力的工作,卻得過且過的生活。

總覺得自己還年輕,日後有大把的時間享受,攢錢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這些人生信條,在那張診斷單下,變得可悲又可笑。

她五年,省吃儉用買了一輛10萬的代步車,存了40萬的存款。

她也是從去年開始年薪翻倍的,以她現在的收入,再過個三年就能攢下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可,她沒有三年了。

周昕噙着淚,翻了翻通訊簿,找到了一個中介電話,她剛想撥過去,手機卻突然進來了電話。

竟然是章陽。

按了接聽鍵,裏面傳來章陽傲慢的命令:“下周小喻總生日宴的拟邀嘉賓名單給我發過來。”

本來就憋着氣的周昕,成功被他的話點燃了怒氣,也用于找到了發洩口。

她對着電話,硬氣地回怼道:“現在都晚上11點了,你是活不到明天了嗎?”

章陽被氣得聲音都大了一倍,近乎在電話裏喊了起來:“周昕你是不想幹了是不是?你算個什麽東西,你還罵人!”

周昕冷笑着說:“我沒罵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那文檔你根本不着急要,而且你也沒資格要,那都是我自己整理的,我憑什麽給你拿去邀功?更何況,你沒看見審批信息嗎?我,請,假,了!”

章陽氣得聲音都顫抖了:“我不批!有種你就離職!”

說完,電話就被他挂斷了。

——

濱江路的別墅群

梁蕊一臉喜氣地撥通了喻瑾爺爺的電話。

剛接通,還沒等對方開口,她便急迫地說:“爸,阿瑾好像開竅了。”

電話那邊的喻斌頓了頓,渾厚又蒼老的聲音傳來:“怎麽說?”

梁蕊:“他竟然看出有人喜歡他了!”

蒼老的聲音都鮮活了起來,立即問道:“那還真是個重大突破,以前多少女孩兒跟他表白,他都跟看不出來似的。對了,是誰家的姑娘啊?”

梁蕊:“就是總助周昕,那孩子模樣長得挺好的,而且人品好,做事也努力,是個勤勞善良的好孩子。”

喻斌似乎也挺滿意:“嗯,能做總助,說明差不了,那他倆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梁蕊嘆了口氣:“發展什麽呀,他給人家拒絕了。”

喻斌興奮的語調降了下來,嘆了口氣:“唉,都怪我,小時候就不該同意他師父帶他去淩心寺學習,誰能想到,他還真當自己出家了。”

梁蕊下意識點頭,又馬上反應過來,安慰道:“也不是您的錯,他性子從小就冷。”

顯然這種後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喻斌并沒因為她的安慰而釋懷。

沉默了片刻,他說道:“這樣,你先穩住喜歡他的那個姑娘,觀察觀察,一有情況就跟我彙報。”

梁蕊應下,想了想,給章陽撥了電話。

剛挂斷了周昕電話的章陽還在氣頭上,冷不丁電話響起,他還以為是周昕打來道歉的。

剛接通卻聽出是梁總打來的電話,180轉變了語調:“梁總,您找我啊?”

梁蕊:“章陽,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千萬穩住周昕,別讓她有離職的想法。”

章陽:?

章陽:“梁總,您聽說她要離職了?”

梁蕊一聽,急了:“章陽,你務必給我留下周昕,這是死命令!”

電話挂斷,章陽一臉懵地愣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回撥了周昕的電話。

電話裏傳來了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被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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