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周昕沒聽清他的話, 問道：“你剛剛說什麽三十秒？”
暖暖一團突然的抽離，喻瑾長睫稍垂。
他清咳了一聲，随手指了指身後的夾扁石：“三十秒通過這裏。”
周昕探頭向裏看了看，自信地說：“我十秒搞定！”
過了夾扁石, 下山的路就好走多了, 到了半山腰, 煙霧袅袅間有一座廟觀。
周昕也不知道自己是穿得太少，還是因為絕症體質不好, 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這個廟觀周昕來過一次, 喻瑾唯一參加過的一次團建時來過這。
他在這裏見一位長者，具體是誰他沒說過, 她只遠遠地等在外面了。
因為剛剛占了他的便宜, 周昕十分善解人意地跟着他走進了寺院，主動提議在外面上香。
周昕去買了幾炷香，想要靠近香爐一些取取暖，突然一道陰影将她籠罩, 一件寬大的外套整個罩住了她的頭頂。
周昕扯下外套, 認出了是喻瑾的, 她擡眼看去, 他已經大步走遠, 消失在了轉角處。
她看着手中的外套怔住。
他怎麽突然有人性了。
寺廟的後院很靜, 只有一位灑掃的僧人已經打掃完畢，準備收工。
僧人一轉身, 看見一個颀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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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常見到他, 但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是長期借宿在這的那位聞先生的徒弟。
聞先生是位數學家, 由于身體原因, 潛心在這修行。
僧人單手行禮, 讓出了道路。
喻瑾微微颔首回禮，徑自走去了其中的一間廂房。
他在門外敲了三下，等了等，聽見裏面傳來一聲金缽，才推開雕花木門。
屋內隐隐飄來淡淡檀香味，喻瑾撩開內屋的布簾，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素衣男人正伏在案前寫着什麽，随手将紙撕扯下來，丢在地上。
他頭發淩亂，胡茬還沒刮，桌子上還留着半顆沒吃完的蘋果。
表情寡淡的喻瑾終于扯了扯嘴角，恭敬又親切地喊了聲：“師父。”
被喚作師父的素衣男人回頭，看見喻瑾樂呵呵地咧嘴一笑：“今兒怎麽有空過來？昨天你爺爺還給我打電話，說你談戀愛了。”
喻瑾腳步一頓，微笑着的表情僵住，清了清嗓子承認道：“嗯，今天就是跟她一起來的。”
師父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把眼角的細紋都撐開了。
他随手拿起蘋果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說：“哦？這麽說，你們是來約會的。”
喻瑾神色不那麽自然，輕輕嗯了一聲，走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随手拿桌子上的檀木珠串盤了起來。
沉默了片刻，喻瑾坦白道：“師父，我來找您就是想知道，我做得對不對。”
師父放下手裏的紙筆，坐過來好奇地問道：“你說說看。”
喻瑾認真地說：“簡立要拿之前的婚約做文章，我便借機跟她談戀愛。可我不想利用她純粹的感情，我覺得有些虧欠她。”
師父沉吟了半晌問道：“那你喜歡她嗎？”
喻瑾擡眼，滿目的迷茫：“怎麽算是喜歡？”
師父也怔住了，他如果知道，就不會培養出來他這麽個冷冰櫃了。
師徒倆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半晌後，師父為了緩解氣氛，問道：“那既然你不能給她感情，就給她婚姻，不就能彌補虧欠了嗎？”
喻瑾質疑道：“可沒有感情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她說過，不求我回應，只在乎沿途的風景美不美。可她想要的戀愛體驗，我可能給不了。”
師父眼睛一亮，頗有深意地看着他：“你很在乎她的感受？”
喻瑾一怔：“有嗎？”
師父肯定地點點頭。
喻瑾盤珠串的手指一頓，長睫輕顫，猶豫地說：“那可能是因為，她求愛的方式太激烈了，可以不顧生命的那種。”
師父突然想到什麽，拍了拍說：“就跟那個什麽娘一樣，咦，叫什麽娘了？怎麽突然想不起來名字了？”
喻瑾試圖打斷師父，可他始終沉浸在那個什麽娘的思索中，在屋裏走來走去。
香爐裏的線香已經燒到了根部，一截香灰掉落在了香爐中。
喻瑾覺得他逗留在這的時間太長，外面又那麽冷。
喻瑾将手串放回桌子上，告別了師父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忽然聽見師父問：“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接吻了嗎？”
喻瑾面色一滞，抿着唇想起了生日宴上那一吻，臉頰慢慢染上淺紅。
問完這句話，師父似乎也不在乎他的答案，又回到了自己的思索中：“到底是什麽娘來着，就在嘴邊……”
喻瑾：……
決定不打擾這位數學家的執著了，開門離開了房間。
喻瑾駐足在香鼎前，卻不見周昕人影，他環顧了一周，在廟檐下看到了蹲在臺階上的周昕。
她正往嘴裏擠了一顆小果凍。
果凍晶瑩剔透的，瞬間把她一側的臉頰塞滿，鼓了個包出來。
随着她的咀嚼，滲出來的汁水浸濕了紅潤的唇瓣，看起來也像果凍般晶瑩可口。
喻瑾突然想起師父最後的那個問題，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反應，他立刻抿住了唇，別開了視線。
“你回來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喻瑾深吸了口氣，恢複了往日的淡定。
他轉過身看向走過來的周昕，輕輕嗯了一聲。
周昕：“我要去公司，你去嗎？”
喻瑾慢悠悠地說：“你還知道今天是工作日？”
周昕點點頭，她當然知道，所以趙紫瑗她們跟她約在公司附近吃晚餐嘛。
她随手把手中剩餘的一顆果凍塞到喻瑾手裏，說道：“咱們坐纜車下山吧。”
喻瑾擡起右手，掌心裏的果凍透着光。
——
黃昏的熠星大廈玻璃牆被夕陽染紅。
大廈內依舊忙碌着，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或為了理想，或為了生存。
為了理想的，最終也可能會為了生存下來而選擇隐忍。
就像此刻的市場部裏，兩個主管正忍受着來自市場總監明磊的支配。
明磊：“你們這種工作效率并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接下來我們還有新的任務量，不管你們加班到多晚，必須完成它。”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弱弱地問：“可這些都應該是部長的工作，我們目前的工作已經很飽和了……”
明磊眼睛豎立起，不滿地瞪着他說：“周昕還沒到任，多做點不是你們自己的修行嗎？不要因為活多就滿是怨言，部長到了還哪有你們鍛煉的機會了？要學會感恩。”
另一人也忍不住了，問道：“那為什麽不能讓曾部長多留一陣呢？”
明磊強硬地說：“我跟你們不是一個思考維度的，你們不理解我的想法也正常，去執行就好了。”
兩人垂着眼從總監辦公室出來，忍着一口氣回了辦公室。
兩人氣得一個摔打文件夾一個踢了垃圾桶，氣得小聲吐槽着。
“周昕還沒到任他就讓之前的曾部長離職了，這不是故意使壞嗎？”
“本來人家曾部長談好的，三個月交接完成後離職，他這麽早讓人家走，就是周昕來了也不好開展工作啊。”
辦公室裏其他還有兩個同事，顯然四人關系都很好，紛紛圍過去讨論着。
“他跟郭旭濤關系好，暗着整人呗。”
“他也是看人下菜碟，都在傳周昕要被辭退了，落井下石呢。”
“就是，以前他們對周昕都恭維着，一出事就這副嘴臉。”
“不過我看不懂周昕在生日宴上的神操作。”
“戀愛腦呗，據說小喻總之前的二十幾個助理裏，有一半都是因為對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才被辭退的。”
“唉，周昕人好，能力也強，可惜了。”
就在屋裏一片惋惜聲起時，有人推門而入指着窗外說：“周昕和小喻總來了。”
四人一起朝下看去，周昕竟然從小喻總的副駕裏下來，身上披着的，是小喻總的黑色外套。
四人：……
這是要辭退了，還是告白成功了？
周昕并不知道自己被圍觀了，她來公司只是想等趙紫瑗、劉青青和小萌下班。
她們約好了要一起去吃晚飯。
不過踏進公司後，周昕想起來自己還在市場部挂着職呢。
考慮到不幹了也應該去打個招呼，于是先去了人事部。
卻意外得知了原先的市場部部長已經提前離職的消息。
周昕十分不解地問人事員：“我還沒到任，沒交接，為什麽就讓人離職了？”
人事員聳聳肩：“我們原本談好的是三個月交接完畢才離職的，可昨天人家給我打電話，說是明總監讓他不用來了。”
“明磊？”
周昕皺着眉思忖了片刻，起身去了市場部。
——
明磊正在跟郭旭濤通着電話：“郭子你記住，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她到我這你就放心吧，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門被敲響，明磊不耐煩地問：“誰啊？”
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明總監，我是周昕。”
明磊臉色一變，跟郭旭濤說一會給他回，便匆匆挂了電話。
他起身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周昕已經失勢了，自己還怕她什麽？
于是步伐慢了下來，臉上多了點傲慢。
等了好幾秒，辦公室的門才響起一聲解鎖聲，門慢悠悠地從裏面打開。
明磊從門口現身，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周昕微微眯起眼，審視着他。
她已經提前走訪了市場部，從同事們那裏得知了明磊的總總行為，也知道了他跟郭旭濤暗中有來往。
明磊是公認的最讨人厭領導之一，有功他攬，有鍋下屬背，對上巴結，對下壓榨，簡直是垃圾領導中的戰鬥機。
但往往是這樣的人特別會哄老板，所以禍害遺千年了。
不過要比哄老板，明磊跟她比，只是個弟弟。
市場部的同事們隔着辦公區，翹首以盼，等着這場大戰的爆發。
周昕雙臂環胸，沒等他說話，先發制人：“明總，你就是我的領導？對于我的工作，你有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明磊怔住了。
她這高高在上的語氣，怎麽搞得好像她是領導？
明磊氣得拔高了聲調：“你是我的下屬，你應該跟我談談你的想法吧？”
周昕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滿：“這麽說，你沒有想法？作為一個總監，沒有想法是大忌，我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工作态度。這樣吧，你寫一份工作計劃，明天上午十點前交給我，然後咱們開個會，讨論一下你的這份計劃。”
明磊氣得脖根都紅了，張嘴要說什麽，又被周昕打斷。
周昕：“明總，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工作能力，說實話，讓我很失望。你看看財務王總，剛來不過幾個月，請下屬吃了五次晚餐，十次奶茶。還有隔壁的銷售總監，人家主動替下屬擋酒，這份愛護下屬的行為，很值得你效仿。”
明磊氣得吼了一聲：“周昕，你……”
周昕本來轉身要走了，聽見他的吼叫又轉過身來說：“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這是你的修行和福報，珍惜下屬給你的機會，我們也是希望你能更加進步。你回去好好想想。”
說完，周昕大踏步離開，身後傳來了明磊歇斯底裏的一聲喊叫：“周昕，有病吧你！”
在外面偷聽的同事們紛紛捂住嘴，悄悄離開。
暗暗贊嘆着，這難道就是老板娘的氣場嗎？
——
怼了明磊後，周昕渾身舒暢。
也該讓他們這些領導卷一卷了，體會一下被人PUA的滋味。
一路上了頂層，隔着玻璃牆看見總裁辦裏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像個陀螺一樣旋轉在這看似高檔的一隅之地。
她向前一步，玻璃門自動開，她緩步踏入，大家都在忙着，沒有人注意到她。
周昕腳步很輕，走到自己的工位時，看見章陽正坐在裏面。
心裏好像堵了塊石頭。
周昕走到章陽面前，敲了敲桌子，雙臂環胸地看着他。
正忙得焦頭爛額的章陽擡頭就看見周昕陰沉的臉色，直接拍了桌子。
章陽：“看什麽？是喻總讓我坐這的，而且你已經被調崗了。”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擡頭望了過來，這才注意到周昕。
趙紫瑗急忙走過來，輕輕扯了扯周昕的手臂，伏在她耳邊說：“是喻總讓的，他習慣撥打你的座機號了，總沒人接。”
周昕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她不生氣，只是突然想折磨人了。
總裁辦的同事們眼睜睜看着周昕怒氣沖沖地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活像要去捉奸的原配。
以黑白灰為主色調的辦公室裏，沒有一絲跳躍的顏色。
唯有黑色辦公桌上放着的一枚粉色的果凍，跟周圍的高級感格格不入。
白色電腦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緩緩收回。
漆黑的眸子裏映出屏幕上的文字：嘴唇貼在果凍上，是接吻的感覺。
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緩緩移到桌子上的那顆果凍上，伸手将它拿起。
門被敲響了三聲，修長的手一抖，迅速将果凍握在掌心。
周昕敲門而入，看見喻瑾正神色戒備地看着自己。
看來是做賊心虛了。
她徑直走到了他面前，雙手按在辦公桌上，上半身前傾，整張臉湊近了他，想給他施以壓力。
喻瑾握着果凍的手猛然攥緊。
她這是要親他嗎？
周昕沒想到這招很奏效。
他的目光下移，這是不敢跟她對視了。
他喉結滾了滾，看來是緊張了。
他又稍稍別開了臉，只留給她一個冷毅的下颚線。
他已經開始回避了！
喻瑾：“你控制一下，這裏是辦公室。”
周昕冷哼一聲：“辦公室怎麽了？就是當着全公司同事的面，我也敢這麽做！”
喻瑾用力捏着手裏的果凍，睫毛顫了顫。
“我說過，我不會按照你期待的方式回應……”
周昕氣呼呼地打斷他：“什麽回不回應的？我就問你，能不能不讓章陽坐我的位置？”
喻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