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10、姜茶
楚新曾想過,沈溪亭找到自己會是怎樣一番暴怒的景象。
他剛來沈家的時候,不是沒有嘗試過離開,每每失敗,沈溪亭總是格外憤怒。
楚新并不畏懼沈溪亭,否則也不會跟他抗争這麽久。只是面對沈溪亭的壞脾氣,楚新的情緒也會變得很糟糕。他厭惡沈溪亭将他視為所有物的态度。
他是人,是自由的。
這一次,事情再次超出了楚新的預料,沈溪亭并未動怒。
眼睛逐漸适應車燈的光亮後,楚新發現沈溪亭頭發和臉頰上沾染了雨水。
那是因為發現蜷縮在涼亭中的楚新的身影後,沈溪亭不等司機撐好傘就率先下了車。
沈溪亭大步流星,後面撐着傘的司機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但還是遲了,沈溪亭不可避免的被淋濕。
看到沈溪亭半蹲在面前,白玉一般的面頰上帶着晶瑩的水珠,他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此刻正罩在自己身上。
沈溪亭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襯衫,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方,看起來十分禁欲,也十分俊美。
楚新望進沈溪亭眼底,發現他的眼中沒有憤怒,只有擔憂。沈溪亭叫他的名字,還伸出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降溫了。”沈溪亭道,“回家吧。”
楚新點點頭,他一動,沈溪亭才注意到他懷中還抱着一個小狗,忍不住笑起來。
“挺可愛的。”沈溪亭評價說,他很自然的撿起楚新腳邊的那本書,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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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沒有進食,又待在冰冷潮濕的環境中,楚新起身的時候忍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搖晃起來,好在沈溪亭動作夠快,及時拉住了他。
沈溪亭将楚新懷中的小奶狗交給司機,司機趕緊接過去。
緩了一會兒,楚新眼前的陣陣黑霧才散去,他站直身體,向沈溪亭道謝。
看着楚新蒼白的臉色,沈溪亭也不耽擱,沖司機伸手:“傘。”
司機趕緊将手裏的傘遞了過去,然後拿起夾在腋下的另一把傘撐開。
沈溪亭撐着傘,同楚新一同走入風雨中。
他們待在涼亭中的時候,狂舞的風吹的雨絲亂舞,仿佛從四面八方湧來,等到出了涼亭,那風奇異的停了下來,只有豆大的雨滴嘩啦啦降落。
執傘的沈溪亭将傘面朝楚新那邊傾斜,護着楚新不受風雨的侵擾,而他裸露在外的半邊肩頭頃刻間被冷雨打濕,那濕意還在朝腰部蔓延。
楚新注意到了,神情不由一動。好在距離車子購夠近,沈溪亭拉開車門,示意楚新上車。
為免沈溪亭渾身濕透,楚新不敢耽擱,立即上了車。
沈溪亭收了傘,上車關上車門,就見一條幹淨的毛巾被遞到眼前。他動作不由一頓,轉過身就對上楚新黑亮的眼睛。
楚新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但拿着毛巾的手卻很穩。
車裏的毛巾是沈溪亭特意讓人準備的,他笑着接過,說道:“你也快擦擦,當心着涼。”
楚新很輕的嗯了聲,重新拿過一條毛巾擦拭脖頸上的水跡,視線卻控制不住的往身側的沈溪亭身上飄。
沈溪亭白色的襯衫濕了一半,布料貼合着身體的曲線,楚新發現,沈溪亭的腰身好細。
尤其是沈溪亭擡手擰身擦拭肩上和後背的水滴時,腰部扭動的線條更加明顯,像是充滿了勁力。
之前楚新總覺得沈溪亭傲慢無禮,霸/權主義,面目可憎,每次沈溪亭擺出一副自己是他所有物的樣子,他都恨不得咬死對方。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能夠平心靜氣,不帶偏見的去看沈溪亭,還能坐下與他一同用餐。
這樣的改變,并非是他鍛煉出來了,習慣了,而是因為沈溪亭變了。
自從上次聚會之後,楚新就感覺到沈溪亭變了許多。沈溪亭看他的眼神不再帶着濃烈的情意和占有欲,只餘一片溫柔。那溫柔也不含有別的意思。
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有這麽大的改變,實在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在僞裝做戲,楚新此前就不相信。
可現在,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那向他傾斜的傘面,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卻還是讓他的心底有了小小的觸動。
楚新忍不住想,難道沈溪亭之前的承諾是否是真的?
他的願意放他回去上學,是他小人之心了?
楚新想着事情,拿着毛巾的手許久沒動,直到一條毛巾罩在他的頭上,他才猛然回神。
“發什麽呆。”沈溪亭說,“不擦幹當心生病。”
不等楚新說話,沈溪亭就按住毛巾在他頭上搓揉起來。
楚新知道他是好心,可惜沈大少這輩子從沒伺候過別人,手下力道沒個輕重,楚新被他揉的腦袋亂晃。
許久,沈溪亭才拿開毛巾說:“好了。”
楚新看着他。
四目相對,沈溪亭的視線從楚新臉上移到他的頭上,忍不住“噗”一下笑出聲。
沈溪亭靠着車門,笑的肩膀抖動,楚新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清冷,充滿傲氣的。雖然被困在此地,但楚新每日都把自己收拾的幹淨整潔。
可是現在,他一頭柔順的黑發沾了雨,被自己揉的像刺猬一樣豎起。這幅造型一下子沖淡楚新身上的冷淡,讓他變得可愛起來。
楚新緩慢轉頭,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自己的一頭亂毛,他有些責怪的朝笑個不停地沈溪亭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沒說,只擡手摸摸理順自己的頭發。
兩人間的氛圍前所未有的好,看起來和諧極了。
司機不知什麽時候上了車,正坐在駕駛座擦臉,他給自己擦完了,又給小狗擦了毛。
沈溪亭好容易止了笑,接過司機腿上無處安放的小奶狗,“回去吧。”
回到家,沈溪亭就趕着楚新去洗澡,他自己也進了卧室。
等楚新洗完澡出來,發現沈溪亭已經換上了居家服,正穿着拖鞋蹲在客廳喂狗。
小奶狗身上的毛已經幹了,蓬松柔順的跟白團子一樣。沈溪亭手裏捏着寵物小餅幹,卻不好好喂,小奶狗探頭來吃的時候,他将手擡了起來。
小家夥一點也不怕人,夠不到餅幹它就站起來,兩只前爪扒拉着去夠沈蹊亭的手,然後被沈溪亭一指頭戳在小腦袋上,直挺挺地倒在地毯上,但它很快就靈活的爬起來。
沈溪亭也是夠惡劣,逗了小狗一次又一次,仿佛樂此不疲。
室外溫度驟降,大雨傾盆,仿佛世界末日,室內卻是燈光融融,氣溫溫暖如春。
楚新的腳停在樓梯的某一層,他注視着客廳,他是沒想到沈溪亭還有這樣幼稚的一面。
小奶狗似乎是被逗的急了,生氣了,再次爬起來後,沒有再去追逐沈溪亭的手,而是轉過身,用屁股對着沈溪亭。
沈溪亭沒料到它還是個有脾氣的,擡手戳了戳它的屁股。
小奶狗往前挪了挪,仍是不理他。沈溪亭忍不住嘿了一聲,說:“小氣。”
看到此處,楚新臉上終于忍不住笑起來,他的唇角上揚,眼底映着客廳絢爛的燈光,看起來明豔非常。
沈溪亭轉過頭,恰好捕捉到這一幕,眼前不由一亮。
覺醒的沈溪亭也承認楚新長的好,但他總是冷着臉,整個人看起來好看是看好,但是沒什麽活力,這一笑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物,美好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楚新在沈溪亭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搭在扶梯上的指尖微微蜷縮起來。
沈溪亭似乎是發現了,又似乎是沒有,他神色自然的收回目光,将寵物餅幹放到小奶狗的面前,起身沖楚新招招手:“快來,王伯煮了姜茶,喝一碗暖暖。”
“我沒事。”楚新才說完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恰好王伯端了新盛好的姜茶過來,見狀便哎呦了一聲:“快過來喝了。”
楚新下樓,接過姜茶道謝,王伯把另一碗遞給沈溪亭,沈溪亭的注意力在腳邊的小奶狗身上,小家夥正在吃寵物餅幹。
“先生。”王伯說:“喝了吧。”
沈溪亭道:“你放在那吧,我洗個手。”
洗了手回來的沈溪亭坐在沙發上。楚新端着茶碗小口小口喝着,他注意到沈溪亭并沒有要喝姜茶的意思,還以為他是覺得燙口要放一放,便也沒多想。
姜茶裏放了枸杞和紅糖,滋味有些辛辣,但确實暖身。
王伯放下姜茶後就去了廚房,他正安排人把冷掉的晚餐熱了。
楚新喝完了姜茶,就見沈溪亭終于有了動作,卻見他端起茶碗,往廚房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迅速起身将杯中姜茶倒在了客廳的綠植盆中。
楚新:“……”
回過頭來的沈溪亭對上楚新的目光,他伸出食指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他又朝廚房那邊看了眼,走回來沖楚新小聲解釋:“我喝不來這東西,炒菜提味還行,喝就做不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皺着眉,顯然确實無法忍受這個味道。
沈溪亭将空掉的茶杯放到茶幾上,沖楚新道:“替我保密啊,王伯年紀大了,也染上了愛唠叨的毛病,我還不想被他念。”
正說着,王伯帶着人把熱好的菜端了上來。
沈溪亭一面應了王伯吃飯的喊聲,一面起身,還不忘沖楚新眨眨眼,那意思是這是咱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要告訴第三人知道。
楚新心想,他為什麽要幫沈溪亭保密呢,對他又沒有什麽好處,但是向王伯舉報,又顯得過于幼稚。
所以他最終什麽也沒說,跟着沈溪亭來到了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