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都穿着古裝戲服, 明明隔了好幾層衣服, 身體炙熱的溫度卻猶如火燒,直直燙進了她心裏去, 卷起幾段火焰。

他還在念接下去的臺詞,但寧微瀾已經聽不清了,滿腦子緊繃的似離弦之箭,一等副導演喊卡, 就如彈簧退出他的懷抱。

目睹她如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幾步跑遠,齊昭遠面色無異,信步走至副導演身側坐下,摸過水瓶大口灌水。

因着方才拍攝時, 他親吻的角度找得很刁鑽, 幾乎無人能看見,因此副導演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很是敬業地把剛才拍攝的回放了一遍,倏地皺眉指着某個點,說:

“這條可能需要重拍一次。”

他循指看去。

寧微瀾回到位置上,她怕是自己記錯多想,特意翻出劇本到這個場景, 仔仔細細,一字一字地看。

可是沒有,真的沒有。

劇本裏沒有描寫這個動作。

其實寧微瀾知道,演員在表演過程中,有時候一時興起, 會臨場添加幾個想要的動作,只要不影響,都無傷大雅,可她和齊昭遠合作至今,兩人都是完全嚴格按照劇本來走,從未有過一次改動。

況且,方才機子是在兩人右側移動拍攝,按照當時的角度來說,那個頸側的吻,其實根本不會被拍到……

寧微瀾突然就有些迷茫,好像隐隐有什麽察覺,可真又去想,又說不清楚……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沒有任何頭緒,寧微瀾放棄。

整個片場很放松,唯有齊昭遠在和副導演低聲交談,寧微瀾收回視線,覺察後頭有什麽聲音,她一回頭,就看見季曉琳帶着易祉言走過來。

“微瀾,”季曉琳上來就是一個熊抱,“怎麽樣?拍戲累不累?”

“還好,”目光在季曉琳和易祉言之間兜了個圈,寧微瀾問,“你們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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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跟來的助理把水果分下去,季曉琳朝着副導演的方向努努嘴:“過來見導演的,這不是祉言打算試試演員,現在單一的歌手身份不夠多元化,全面發展才是硬道理。”

“那是挺好的。”寧微瀾笑笑。副導演雖然算不得知名度極高,但也是經驗豐富,從這裏開始起步,會比從零開始接觸要好太多。

顯然季曉琳也是這麽想的:“你們現在中場休息?”

“應該是吧。”

“那好,我帶祉言過去見見,給你帶了水果,多吃點啊!”

“謝謝曉琳姐。”

季曉琳擺擺手:“和我還瞎客氣什麽!”說罷帶易祉言走向副導演處。

齊昭遠正和副導演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餘光裏有一道熟悉身影映入,他側目,是易祉言。

副導演和季曉琳認識,私事自然要找個安靜些的地方談,便起身帶路去休息室。易祉言走之前,回頭看了眼齊昭遠,嘴唇甕動想說什麽,還是忍住,跟着前方二人離開。

監視器上還在播放着之前的畫面,正好是他将她按在門板上的那個場景,他還記得那個感覺,她的軀體很柔軟,正正好好鑲嵌在他懷裏,每一個角度,每一寸線條,都無比适合。

靜坐片刻,齊昭遠站起,朝着寧微瀾走去。

她剛好閉了眼在休息,聽見椅背上指尖輕敲,唰地睜開眼來,眼前齊昭遠微彎着腰,眸光不錯一步地看着她,她愣了下,問:“怎麽了?”

“跟我過來。”

她慢半拍才答了聲好,跟着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他不說話,兀自專注看着監視器,動作很快地調整回放進度,寧微瀾看着看着就有點忐忑,難道是剛才拍的時候走神太厲害無意識做了什麽不好的事,然後現在被發現了?

不會吧……

“看這裏,”齊昭遠翻到那一幕,讓它正常播放,他指着監視器,然後,模仿了一個動作,“你在一種特定的情緒狀态下,會有下意識摳自己指腹的習慣,以往的戲份中,或多或少因為角度問題沒有拍到,但這一次非常明顯。”

寧微瀾:“……”什麽、什麽特定情緒?

齊昭遠往後一靠,幾下調整就讓監視器定格在那一幕,他沒有再看屏幕,而是深深的,平和地看她,半晌淡問:“你很緊張?”

寧微瀾頓時語塞,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小心翼翼掩藏着的,對他不一樣的心思,被他完整看穿的念頭。可她到底不敢确定,只能扯扯唇角四兩撥千斤地打太極:“嗯,那段臺詞我記得不熟,怕忘了,所以很緊張。”

她回答時沒有看着他,齊昭遠知道她在撒謊,也不說破,靜看了她一會兒後,忽的開口:“既然不熟,那我們找個無人的地方對一次。”

寧微瀾:“……好。”她究竟為什麽要給自己挖坑!

找了個空置的房間,沒有圍觀人群,沒有副導演,沒有移動攝像機,只有他和她。

跳過前面複雜冗長的一大段,直接從按門板抵額的部分開始,他一邊念臺詞,一邊注意着她的神色和動作,比之正式拍攝,他做的倒更自然一些,舉手投足都帶了劇中蕭塵淵的溫柔潇灑,真實的讓她險些以為那就是他。

出神時,他已經低下頭抵住她的額頭,覺察到她的不專心,他摟住她腰的手很輕在她腰側捏了捏,許是湊巧碰到了她的癢處,寧微瀾冷不丁笑了出來,本來準備好的臺詞又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是真的怕癢,單這麽輕輕一碰,就笑得眼含了淚,兩人本就擁抱着,她這樣笑,胸腔的共鳴格外清晰,他深了眸色,看向她的眼神帶了些捉摸不透的複雜。

好在她很快就停下來,後知後覺兩人現在處境,想掙開,他卻再次收緊手臂,沒有讓她逃脫的意思,她無措地看他,聽聞:“還記不記得接下去的臺詞?”

“……記得。”

“那接下去。”

或許是他沉沉的嗓音夾帶溫和,或許是他看她的眼神略有蠱惑,亦或是她自己貪戀這只有拍戲對戲才能擁有的他的擁抱,也就不再掙紮,按劇本揪住他衣領後反被五指相扣,頭枕在他肩口,悶聲:

“我明白,你的心可要保管好,那是我的,誰也得不去。”

按照劇本上寫,接下來便沒有對話,兩人只要靜靜擁抱,畫面會慢慢切遠切淡,這一幕戲便到此結束。寧微瀾任由他擁着,交頸之時卻無之前拍戲時頸側的吻,她垂下眼睫,竟覺失落。

他很快松開她,退開一步,“一會兒就按照這樣,重新拍一遍。”

寧微瀾說好。

“前面你很熟練,”他低低說,“要注意些後期,放輕松,争取一條過。”

“……好。”

氣氛就這樣靜默着,寧微瀾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打破這種氛圍,正絞盡腦汁中,耳尖聽見了莊雯四處找自己的聲音,她松口氣,臉上恢複笑容。

“莊雯在找我,我先過去了。”

齊昭遠颔首,目送她背影消失,慢慢從屋內走出,沒走兩步,幾步開外擋了一人,他猜到他所為何事,耐心等對方開口。

易祉言親眼看見寧微瀾從屋子裏出來,而裏面只有她和齊昭遠兩人,他猜不到也不想去猜兩人在裏面都做了什麽,沉思頃刻,也不和聰明人繞彎子,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我已經放棄了,對微瀾的感情,”易祉言說,“沒有因為任何人。”

齊昭遠有些意外,眉梢微挑沒接話。

“微瀾她從小家庭變故,這些,包括她母親的事,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她看起來很正常,但是她畏懼感情,她總怕會步上父母的老路。”

“以前我總覺得,我是在她身邊最久的,時間總能改變一切,”然而現實又讓他狠狠打臉,“其實我說了這麽一大堆,不是要證明我對她的感情,而是要告訴你,她很喜歡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

“我知道。”

易祉言愣怔,想多嘴問一句“那你呢”,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他沒有那個立場也沒有資格問,而且她肯定不會希望他這樣直白地去問,幹脆任由他們去吧!

“我還有事先走了,”良久,易祉言重新擡起頭,微微一笑,“再見。”

易祉言走後,齊昭遠就回了片場,目光所到處,她很安靜地坐着背臺詞,細眉黑眼薄唇仿佛綴了金色的暖陽,光影明亮,他就這麽盯着看了幾秒,移開視線的剎那,若有所思。

她的感情,她的過往,他怎麽會不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才不想過于急進,怕把她吓跑,更怕失去她。

他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等到那時,他必不會再慢來。

*** ***

重新拍攝一遍,果然是一條就過,寧微瀾還有場夜戲,全部結束收工正好八點,她和謝蝶儀晚飯都沒吃,相伴着一起去吃了夜宵,各自回家。

洗澡吹頭發,再看時鐘已經走向十點,她沒有夜戲和通告時習慣性睡得早,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翻來覆去就是沒有睡意。

她又側了個身,正當此時,腦海裏突然一閃,想起了明日要拍攝的最後一場殺青戲的內容,霍地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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