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王櫻上次進山撈魚, 是靠着自己的背簍瞎胡撈的,這次再進山的時候,徐霜就說那樣不行了。

“背簍太重了, 一次也撈不多。”

徐霜打算這次一次性撈足冬天的儲備, 兩個背簍都不一定夠用。

所以他前些天進城時候,在供銷社花了幾塊錢買了張漁網。

兩個人頂着寒風摸到山上,魚塘已經是結了一層薄冰。徐霜搓搓手,讓王櫻往後面站,自己拿石頭破開冰面。

冬天的魚塘也不知道是不是季節因素, 本來清澈的水面變得黑咕隆咚的, 裏面像是藏了一汪黑水。看不清裏面的樣子, 也叫王櫻有點忐忑。

把漁網撒下去,半天都沒有動靜。

王櫻有點遲疑:“別不是冬天了,魚都跑了吧?”

徐霜拽了一下漁網:“我給拉上來看看。”

結果一拉,漁網墜手, 兩個人對視一眼, 眼裏都是喜悅。

果不其然,墜手的漁網撈上來, 入眼就是翕動着魚嘴的大魚!

王櫻眼都直了, 前面撈魚還沒有這麽直觀, 這會兒用了漁網,她才震驚于這個小池塘的富饒。

足足十幾條大魚, 大個兒的得有十幾寸!小的也有七八寸!怪不得剛才一上手就感覺沉甸甸的,這麽大的魚都不知道長了多少年沒人抓了!

徐霜剛使了勁, 這會兒氣息有點不穩, 不過也難掩高興:“挑挑裝起來, 一會兒先送回去一趟。”

兩個背簍撐死了就能裝個十來條, 雖說魚大又多,可是冬日也很漫長啊。

兩個多月關在家裏,就只有臘月裏再分一次豬肉。哪怕徐霜再能幹也覺得有點虧待王櫻了。

有了這一批魚肉,這個冬天也能多做點菜式,好好補補身體。

兩個人下了三次網,挑挑揀揀把一些沒那麽大的魚都給丢回塘裏,只要十寸往上的大魚。

分工合作,一個人盯着山上的魚塘,一個人背着魚簍下山放回家。

徐霜有點為難,讓王櫻背着魚跑來跑去的,他有點心疼,那魚可不輕,一簍子裝個六七條,重量蹭蹭的,背着吃力。

可要是把王櫻一個人撂在山上,又擔心山上有什麽野物。

這時候已經樹葉子掉光了,山上的野物都沒吃的,雖說前幾天大隊帶着人打了一波野豬,但誰知道有沒有打幹淨呢。

王櫻拍胸脯保證:“你放心,我行的!”

她現在雖說比不上徐霜勁大,但她靈活啊。

了不起就爬樹上躲着呗。

她這麽堅持,徐霜也只能同意:“那你小心點,別瞎跑。”

王櫻猛點頭:“我肯定不亂跑。”

徐霜看得心癢癢,在她頭上摸了下:“嗯,乖。”

饒是該做的都做了,王櫻還是免不了臉紅紅:“你趕緊走吧!”

再晚一會兒叫人發現了怎麽辦!

這可不比夏天,周圍有樹葉子和草叢能遮一遮。現在沒了遮掩,就是個大喇喇的魚塘,動靜小點還好,萬一痕跡被人發現,那肯定要有一連串的麻煩。

徐霜背着一簍子魚下山去了,王櫻百無聊賴,她倒是沒有作死四處跑,而是盯着周圍的環境左看右看。

看着看着,王櫻突然發現,有一處稍微高點的地點,因為跟旁邊的地勢不平,截斷的那部分露出了一點植物的根莖。

王櫻湊上去,試着掰了一小段。頓時大喜過望,果然是野山藥!

山裏能發現野山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裏的居然沒被人發現!

王櫻兩眼放光,找了個趁手的石塊就開始刨。

雖然說自家吃,也不怕弄斷了影響賣相,但王櫻還是小心翼翼,廢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把兩條帶着根須的野山藥完整的挖出來。

再一比,足有半人高!

徐霜這時候也送完了第一趟魚,上來就看見王櫻在刨土。

“你幹什麽呢?”

王櫻獻寶一般把野山藥捧出來:“挖山藥呢!”

野山藥的營養十分豐富,養胃平燥,王櫻一見到野山藥就想起山藥排骨湯,頓覺渾身都是幹勁。

徐霜當機立斷:“先弄魚,等會兒我找個鋤頭拿上來。”

靠着手挖太費勁了,鋤頭雖說免不了把山藥弄斷,但斷了的拿回去也能處理,比如切片烘幹,再比如直接攪成蓉,山藥芙蓉湯,就是拿山藥泥做的,口感也正合适這樣的天氣。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替一個,弄回家将近三十條大魚!

徐霜還挖了幾十斤的野山藥。

王櫻都不得不感嘆,實在是趕上了。

山裏的山藥比不上以後培育的山藥那麽規整,除了前面挖了兩條直溜溜的,後面的山藥都是奇形怪狀的,有兩個盤的跟一團蛇一樣。這要是離着遠,看一眼就得躲着走。

不過也幸虧如此,不然這麽粗壯的山藥可等不到自己。早就被人給看上挖走了!

王櫻知道大隊上也有不少人偷摸上山的,畢竟靠着大山,物産豐富也不是只給她一家。前段時間去打野豬,就有不少人家進山找野物。

雖說大隊上分了糧食,但也不是能敞開吃的,人戶多一點的,免不了要算計數額,省的到了開春快暖和起來的時候沒東西吃餓肚子。

回到家,徐霜就馬不停蹄開始處理大魚,看着還活潑點的魚,就給丢進水缸裏養着,剩下的留出一半準備下雪了封起來,最後那幾條就是剖開抹上鹽,挂在屋檐下等着天氣好點就曬一曬,天氣冷了就拿進燒炕的屋子裏烘着,确保三十條魚能吃到冬天過去。

王櫻下了地窖,把野山藥給放好。

本來她家裏是沒有地窖的,但徐霜上次修院牆,幹脆給修了一個。

現在地窖裏放着堆起來的白蘿蔔和大白菜,兩袋子分到的粗糧,半簍子土豆,還有幾十斤的野山藥,一大包木耳和豆腐幹。

這樣的儲備已經算是頂頂好了,縱觀整個大隊,能準備這麽多東西過冬的人家也不多。

更別提她屋子裏還放着一大包糖和兩包桃酥。

竈房裏還有半缽子豬油和前些天待客剩下來的兔肉。徐霜更是告訴她,之前夏天他還曬了些幹菜,幹豆角,幹土豆,蘑菇……另有酸菜一缸,各色鹹菜幾壇。

王櫻十分知足,雖說現在日子比不上以後,但能吃喝不愁已經是邀天之幸了。能從末世來到這裏,遇上徐霜,王櫻覺得自己足夠幸運。

徐霜中午做了鐵鍋炖魚貼餅子。

厚實的大鐵鍋裏面是現殺的新鮮魚肉,配上白菜和豆腐幹,邊上貼一溜玉米面小餅。

王櫻一邊燒火一邊不停問:“好了嗎好了嗎?”

香的她都快忍不住了啊!

徐霜含着笑:“馬上。”

徐老太趕着中午過來,前幾天她都是自己做自己吃,尋思着就是給兩個小年輕留出來獨處時間。結果今個徐霜去找她,說了中午炖魚,讓她早點過來。

徐老太也納悶,徐霜她知道,這小子看着不愛說話,但鬼心眼不少,前幾年私下也倒騰東西,不過看在他做事知道分寸,徐老太也不怎麽管。

但這剛結婚就弄了魚,也沒見他們小兩口進縣城啊!

等到進了門,徐老太就震住了。

王櫻家的院子裏挂着好幾條大魚!

乖乖,一條看上去就有十幾斤!

看到婆婆來了,王櫻趕緊招呼:“媽,一會兒就好了,咱中午吃鐵鍋炖魚!”

徐老太心裏虛,偷偷給王櫻拉到一邊,戰戰兢兢:“你們倆……這是幹啥了?”

咋能弄到這麽多的魚!

王櫻趕緊解釋沒偷沒搶,只是在山上的野塘裏抓的。

徐老太頓時把心放回肚子裏,一臉興奮:“真好!咱們今年冬天可算是能開大葷了!”

徐老太的生活水平高,那也只是大隊橫向對比,每年到了冬天不能進山,吃肉還是困難的。

今年有了這麽多的魚,年年有魚,可見是這個兒媳婦娶的好,老天爺都顯靈。

鐵鍋炖好的魚,徐霜也沒往外盛,一家人就圍着竈房的鐵鍋吃。畢竟魚肉涼了不好吃,腥氣重。反正人口少,也坐的開,地竈下面燒着火,确保鍋裏一直冒着泡。三個人圍着竈臺熱熱鬧鬧的吃飯。

王櫻夾了一大塊魚肉,魚肉鮮嫩的不像話,野生的魚沒天敵,肉質細膩魚刺還少。浸泡了魚湯的豆腐也滋味十足,鍋邊素的滋味比魚肉也不差。

再來一口鍋邊焦香的玉米餅,王櫻吃得眼睛都眯起來。

徐老太也贊不絕口:“這魚好!比你爹那時候做的還強些。”

誰叫他們這兒沒養魚的條件呢,吃魚也少,徐霜爹的手藝做旁的還行,做魚還是差點。

王櫻吃了兩碗,扶着肚子:“我吃不下了。”

鍋裏一條大魚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了一些湯汁。三個人都吃撐了肚子。

吃過飯,徐霜去刷碗,王櫻拉了個椅子往外一坐,跟徐老太聊天。

聊着聊着,外面就開始飄雪。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在院子裏積起來一層。

徐老太念念叨叨:“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好年份。”

王櫻這邊熱鬧溫馨,王永順一家子就沒那麽幸運了,王耀宗的傷勢不重,就是臉上看着吓人。

他嫌丢人不想回學校,賴在醫院住了幾天,還是王永順瞧着馬上要下雪,當機立斷決定得趕緊出院回家。

至于那兩個揍了人還跑掉的,王永順跑了幾趟民兵隊,又找了公安問,都是一樣的沒有結果。

王永順也只敢說是有人打人,再具體的他不敢說。王耀宗這種行為,說出來就是投機倒把,再嚴重點牽扯出來,恐怕還要追究他想買贓物的問題。

想來那倆人就是吃準了這點,才會有恃無恐。能上鈎的人自己都不清白,自然不敢大張旗鼓的戳穿他們的騙局。這倆人只要躲上一段時間,下次照樣是太太平平。

王永順一下子丢了八十塊,王耀宗住醫院又花了十塊錢。每天一睜眼就嘩嘩心疼。

城裏吃喝都貴,他也沒糧票,還是偷摸在醫院外面換的糧票,貴的吓人。

一看下雪,王永順就催着趕緊走。

萬一雪下大了,到時候山路難走,他們還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大隊。

王耀宗不情不願的出了院,三個人往回趕,結果還是在半道上就下起來雪。把人凍的打顫,話都說不利索。

等到了鎮上,三個人已經給凍到不能說話了。

王永順磕磕巴巴說道:“去、去萍萍家吧,喝、喝口水再走。”

天氣太冷了,他跟李春娟走得急,也沒帶上厚衣服,這會兒還是單衣。凍得打哆嗦不說,胃裏空蕩蕩的,眼前直暈。

王萍萍出嫁已經一年多了,就嫁在鎮上的李家。

三個人揣着手,深一腳淺一腳往李家去。

李家是李春娟的一個遠房親,也正是有這個轉圈親,才叫李春娟把大女兒嫁到了鎮上。

李春娟為此得意了許久,到處跟人顯擺自己能耐。

不過這份顯擺到今年滿一年,就戛然而止了。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王萍萍嫁了一年,肚子還沒消息。

李春娟想不明白,自己那時候生三個孩子都是連着生,連個氣都不帶歇的。出了月子就懷,雖然前面兩個都是閨女有些打擊人,但只要能懷上,也沒人說什麽。

鄉下麽,只要能生,那除了個別倒黴的,剩下的基本都能生到兒子。

王萍萍卻不是這樣,她嫁到李家,足足一年沒信,這就已經是叫人側目了。

尤其是她婆婆還把王萍萍帶到衛生所看病,看完了傳到王家一個消息。

——王萍萍不能生。

這個信一傳到,李春娟就傻眼了。

她萬萬想不到姑娘竟是個不下蛋的!

好在李家就是給她家傳了信,卻沒把事情宣揚出去。

李春娟生怕李家把王萍萍離婚,這不能生的丫頭,回家了也找不到人要。難道養在家裏吃閑飯?

以前兩家相處的時候,王萍萍總是給鎮上的弟弟送吃的喝的,還三五不時把人叫到家裏吃飯。逢年過節還不空手的回娘家。

傳出不能生的消息後,莫說是李春娟不敢叫兒子再上門,就連王萍萍自己都收斂了。

算起來也是已經有三四個月沒見過面。

這會兒一家三口凍的厲害,這才打算上門讨口水喝。

李家在鎮上沒分房子,還是住着自家建國前就蓋起來的小院。

李春娟叩門喊王萍萍,沒過一會兒,王萍萍就出來了。

王萍萍梳着短發,身上還套着半截舊褂子,頭發上頭包着毛巾:“媽,幹啥啊,我正掃房梁呢。”

她戰戰兢兢往屋裏瞧一眼,小聲說道:“我婆婆也在家呢……媽,不是跟你說,有啥事你托個人給我說就行了,不要來找我。”

李春娟:“我就是過來喝口水,太冷了,我們從縣城走回來的……”

王萍萍卻沒有追問父母為啥去縣城,她一聽就是喝水,趕緊沖回屋裏,拿了一把葫蘆瓢就舀了一勺子涼水,裏頭兌半缸子熱水一攪和。

她婆婆坐在屋裏,聽見聲音就扯着嗓門問:“是誰啊?”

王萍萍裝作沒事:“沒誰,過路的要口水喝!”

說完就趕緊捧着葫蘆瓢出去了,塞給李春娟就催:“媽,你快喝吧。”

李春娟心裏不是滋味,這丫頭是啥意思?給娘家人當要飯的了?

王永順臉色也不好看,他本來說過來也是想進屋歇歇腳,走這一程可累死人了。天氣又冷,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都凍沒知覺了。這時候進屋給攏點火,好好暖和一下,他們才好走更冷的山路。

偏偏大女兒絲毫不提讓他們進屋,連她婆婆問都不敢照實說。

“你這是啥意思?當我們是帶着你弟來要飯的?我們當爹媽的,連你家門都進不得了?”

王萍萍勾着頭不說話,偏她這幅樣子落在王永順眼裏就是默認。

再回想自己兩個女兒,大的不争氣,連個孩子都不會生,什麽都指望不上,現在喝口水也要看臉色。小的十足賠錢貨,倒貼當後娘不說,連個彩禮都拿不回家。

李春娟把葫蘆瓢的水一氣喝完,塞給王萍萍:“你行!往後你弟發達了你可別貼上來。”

王萍萍看着家裏人走遠,心裏也不是不難過。

可她能有啥辦法?

她要是能生,這會兒指定是硬氣的把娘家人帶到屋裏好好暖和一下,他男人工廠最近還發了些粉條,她也全都給娘家人帶回家,好好給弟弟補補。

以前她就是這麽幹的,帶着弟弟王耀宗回家吃飯,做一大鍋豬肉燴粉條,給弟弟喂得飽飽的,以後前程好了也能給她在婆家撐腰。

可現在不行了,王萍萍苦澀的很,她不能生,弟弟就是再撐腰也沒用。

回到裏屋,王萍萍的婆婆李婆子一臉不樂意:“過道的要水喝,你不能給他們喝涼水?那柴火不要錢的嗎?”

王萍萍唯唯諾諾的答應,李婆子又挑剔:“趕緊的去掃房梁!還有房上的瓦片,趕緊趁着雪沒下大檢查下。”

王萍萍一臉逆來順受,李婆子往椅背上一靠,惬意的不得了。

王萍萍的小姑子李英磕着瓜子說道:“我嫂子現在真是賢惠,一點看不出來剛嫁過來時候的樣子。”

李婆子一臉鄙夷:“燒的她!還當是以前呢!”

王萍萍剛進門那會兒,整個人燒包的厲害,還撺掇着男人要分家,說是他家兄弟三個,在一個鍋裏攪和不自在。

屁的不自在!

就是想着自己當家了好光明正大貼娘家!別以為她不知道那會兒她總是給娘家弟弟開小竈。

打量着來吃大戶呢!

還有李春娟那老娘們,兩個姑娘都攀的高,一門心思就是打算叫姑娘扶弟弟。

李婆子在這件事上十足的雙标,這要是她自己的姑娘,那貼娘家叫孝順,這樣才算是懂事。可要是兒媳婦貼娘家,那就不行了。

李英嗑瓜子磕的起勁,她是家裏老小,上頭仨哥,所以哪怕是重男輕女的李婆子對她也沒太苛責。

李婆子問李英:“你跟躍進的事怎麽樣了?”

李英磕巴着瓜子:“就那樣呗。他說等過完年就來咱家。”

李婆子眉開眼笑:“那就好那就好,躍進是幹大廚的,往後你嫁過去就享福了。”

娘家也能跟着享福啊,廚子手裏過多少東西呢,能給他一家人養的白白胖胖還有富裕。

李英吐沫橫飛就給老娘吹噓:“躍進說了,他把着後廚,明個就叫我去店裏吃飯!我明天給你帶個大豬蹄!”

李婆子想到油光發亮的豬蹄就忍不住吞咽口水,別看她家住在鎮上,可日子也沒多好過,家裏人多,要吃飯的嘴也多。

三個兒媳裏,兩個是臨時工,一個月拿不上多少錢,還有王萍萍一個閑着不幹活的。幾個兒子的工資加起來看着多,但三花兩花就沒了,每次打國營飯店門口過,聞到那股香味就叫她饞蟲翻天。

現在好了,小女兒找了個大廚,往後自家再也不用在門外聞味了!

李婆子給姑娘支招:“既然年後要來,你問問躍進家能給多少彩禮,咱們沒有三十六條腿可不能答應。三轉一響咱們不要求湊齊,起碼得有個自行車和收音機。”

李英拍着胸脯給她娘保證:“肯定的!回頭等我們倆定了,我叫躍進給我也弄進飯店。”

李婆子驚喜萬分:“咋的?躍進說能給你找個工作?”

李英小學畢業就沒讀了,這些年就是閑在家裏,她學歷不過關,又不吃苦,臨時工也找不到。

李英聽見母親問,稍微心虛了下,其實工作的事她是瞞着謝躍進的。

他們倆人是朋友介紹認識,李英跟謝躍進說自己是暖瓶廠的正式工人,倆人處上對象這幾個月,李英每次跟謝躍進都是約在暖瓶廠門口見面的。

所以謝躍進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沒有工作。

“那肯定的啊,等到結了婚,他當了這麽些年大廚,指定能給我弄到飯店裏。”

李英把李婆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乖乖,躍進那麽能耐呢?”

李英:“他是咱們鎮上的飯店大廚,整個飯店就他一個做飯的!他走了飯店就要抓瞎那種,能沒能耐嗎?”

這話倒不是李英胡吹,因為謝躍進确實是這麽對她說的。

“他還說領導賞識他,說不定以後能調到縣城呢!”

李婆子倒吸一口冷氣:“進縣城?”

這年頭想進城多不容易啊,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女兒随便一找,就找到個這麽成樣的。

“那你可得牢牢抓住了,躍進這好工作,肯定不少狐貍精要盯着……這樣吧,你也別問彩禮了,只要躍進工作好,咱們也不講究這些。”

比起彩禮那百八十塊,當然是有個當大廚的女婿更重要啊。

錢花完了就了,可要是有個廚子女婿,家裏的好處不得成山成海?

李英也覺得老娘說得對,她幹不來那些苦活,要能找到個出息的男人,不比工作強多了?

說起來這個,李英就滿臉神秘的跟自己老娘八卦:“你知道我三嫂的妹子吧?”

李婆子當然記得,當初她其實是在王家兩個女兒之間猶豫的,但是後來覺得王玲玲心眼子太稠就選了王萍萍。

“我跟你說,我三嫂的妹子,叫王玲玲那個,聽說是自己找了個男人,進門去給人家當後娘了!”

李婆子還真沒聽說過,趕緊抓着閨女細問。

李英:“你說我哥結婚那時候見,還說她精明過頭呢。這看着也沒多精明啊,說是自己挑了個帶兩個孩子的二婚頭。雖說是個當兵的,可是家裏窮的叮當響,她非要嫁,跟自己爹媽都撕破了臉。”

李英知道王玲玲的事跡一點都不奇怪,王玲玲這種做法,在周圍早就傳開了,傳開的原因不光是她任意妄為,還有就是說她挑的人家也不好。

那趙家的老太太覺得自家能耐,不花錢就娶了一個兒媳婦,還是頭婚。在外頭炫耀的厲害。

李婆子越發看不上王萍萍,李英還在說。

“前幾天我還瞅見她了,可慘了,大冬天的在河邊洗衣裳。”

李婆子吃驚:“河不都快上凍了?她去洗衣裳?”

李英:“可不是怎的,聽說她婆婆對她也不好……”

李婆子吃了一口熱乎瓜,絲毫沒注意屋子的窗戶動了一下。

王萍萍站在門外,整個人都像是掉進冰窟窿裏。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這日子還能壞上加壞。

王玲玲是怎麽想的!她這樣不管不顧的嫁了,不連累自己?說起來都該說她妹子當了後娘,她本來日子不好過,這往後不得被妯娌擠兌?

王萍萍愁苦的不得了。

另一頭的王玲玲也不遑多讓,她這時候也在問自己一個問題,自己當初是怎麽想着要嫁過來的?

天上飄着雪花,可趙老太卻念叨着說家裏沒做豆腐,逼着王玲玲大冷天在外頭推磨。

磨盤一圈一圈,王玲玲只覺得自己的心跟黃豆沒區別了。日子就跟這大石頭塊一樣,把她擠的毫無安身之地。

自從在車上聽說王櫻的事,王玲玲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當然了,她的日子确實也不好過。

但趙老太要磋磨她,那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王玲玲最近這段時間,家裏家外的活計幹了大半,時不時還要被趙老太指着鼻子罵,吃飯也是清湯寡水,沒點油腥。

王玲玲熬啊熬,覺得自己快要熬不住了。

她是想着嫁過來撿現成的兩個孩子,卻沒想到嫁過來就先要過婆婆這關!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王玲玲推着推着就怒了,她憑什麽要過這樣的生活!

她重生回來,就應該是萬事如意的。

就算是為了以後的好生活,她挑了趙軍,但她可不是打算先來個苦守寒窯十八載。

王玲玲把籃子往地上一扣,旁邊的妯娌吓了一跳:“你發什麽瘋!”

趙老太讓王玲玲幹活,還安排了她一個妯娌來監工,妯娌雖然不樂意挨凍,但看王玲玲幹活自己閑着,也覺得不吃虧。

王玲玲把籃子扔了,裏面泡好的黃豆撒了出來。

“你等着!我這就去跟娘說!”

妯娌一臉幸災樂禍,往屋裏跑。

王玲玲破罐破摔,空着手就回家。

到了家門口,就聽見趙老太的大嗓門:“反了她了!敢給我尥蹶子!”

王玲玲怒氣上頭,撲上去就跟告狀的妯娌撕扯。倆人打做一團,趙老太敲着桌子跳腳。

最後分開的時候,王玲玲嘴角爛了一塊,妯娌則是眼角青了一片。

“你是不是有病!”

王玲玲冷笑:“我就是有病咋的了?我跟你們說,你要是叫我不好過,那大家就一塊不好過!往後你叫我洗衣裳,我就給你衣裳丢糞坑裏,你要是叫我做飯,我就敢給你放耗子藥。家裏的活我不幹!我就管兩個孩子!”

趙老太眉毛一豎:“你敢?!”

從來沒有人能在她手底下翻天,幾個兒媳都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王玲玲:“我怎麽不敢?你兒子跟我領證了,你要是再磋磨我,我就往上面告你虐待!”

趙老太捂着心口哎呦直叫喚:“你要氣死我是吧?你還是不是個東西,滾滾滾,我們家不要你這樣的兒媳!”

王玲玲:“你想趕我走?行啊,軍婚,你叫你兒子跟我離試試看!”

趙老太不防王玲玲突然發難,她哪兒知道軍婚的要求,只覺得王玲玲是胡說:“你想的怪美的,家裏的活你不幹誰幹?你啥都不幹你還占着窩幹啥,趁早滾蛋!我家小三子多的是丫頭上門。”

趙老太其實這幾天都在後悔,覺得自家找了王玲玲實在虧,想按照王櫻的條件再找一個。這會兒趙老太幹脆就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你瞅瞅你那樣,連人家王櫻的小拇指都比不上!我真是瞎了眼了找了你進門。”

王玲玲怒火中燒:“她好你去找她啊,別怪我沒提醒你,人家早結婚了!你兒子給我娶進門,說好的就是叫我管兩個孩子,你倒是看人家王櫻願不願意來給你當後娘。”

趙老太就要往地上躺:“你氣死我了!你氣死我了!老大老二,給我打她!”

王玲玲一眼瞪過去:“你敢!你打我我就去找民兵隊,找你兒子部隊!”

趙老太這才發現自己找了個什麽樣的兒媳,王玲玲這剛一炸刺,就把趙老太氣的躺床上躺了大半天。

這大半天裏,王玲玲就是什麽都不做,她往屋裏一躺,琢磨着往後的日子。

兩個孩子說了叫她傷心的話,其實哪兒能怪他們?都是一大家子攪和在一起才造成小孩被妯娌哄着說的。

還有趙老太磋磨她,她憑啥?趙軍在部隊的錢都是寄回來一大家子花,她是趙軍的老婆,按理說該叫妯娌們伺候她才對!

王玲玲想了又想,心中一個念頭壓制不住。

分家。

她想要日子好過,就不能跟一大家子攪和着過。

分家勢在必行。

有了方向,王玲玲就從床上下來,扒拉了紙筆開始給趙軍寫信。

分家肯定得靠着趙軍拿主意,不過王玲玲也不覺得趙軍會不同意。一大家子花他一個人的錢,他能樂意?

王玲玲斟酌着詞句給趙軍寫了一封長信,信裏不光是說自己的委屈,還說兩個孩子跟着趙老太如何如何的不行,連個雞蛋都吃不着!

寫完了信,王玲玲就準備等明天上鎮上把信寄出去。

這家,她一定得讓分了!

大雪剛下,徐霜就把家裏的炕給燒上了,暖呼呼的炕頭把屋子烘的也沒那麽冷了。

徐老太吃完了中午飯就回家,跟徐霜交待說自己就中午過來一起吃,早晚在家裏對付兩口就行。

不過說是對付,徐霜也沒打算讓老娘太辛苦,趕着下午時候蒸了一大鍋饅頭,給徐老太兜走大半。早早晚晚的,把饅頭一蒸,再配上做好的鹹菜醬菜,喝個粥就很合适。

晚上天黑的早,徐霜拿山藥泥和雞蛋做了個湯,配上饅頭和醬菜,熱乎乎的吃了晚飯。

剛吃完飯,就聽見隔壁一陣門響。

哐當幾下之後,就聽見王耀宗抱怨:“冷死了,趕緊把炕給燒起來啊,再給我弄個火盆。”

李春娟趕忙去生火,幾天沒回家,家裏冷的跟冰窖一樣。

隔壁起了炕,然後又吵吵嚷嚷做飯。忽然聽得李春娟嗷一嗓子。

王櫻噗嗤一笑,跟徐霜咬耳朵:“你覺不覺得我大伯母這人跟個尖叫雞一樣?”

總是冷不丁就來一嗓門。

徐霜不知道什麽叫尖叫雞,但一下子就能聯想到叫喚的母雞:“确實有點像。”

李春娟一嗓子叫完就瘋了:“我的肉呢?我挂屋裏那塊肉呢!”

李春娟可是存着肉等兒子回來吃的,家裏分到的豬肉一分兩半,一半熬豬油,剩下的一半準備等着王耀宗回來做個辣椒炒肉的。

可是這會兒挂在竈房的肉條消失不見,李春娟整個人都不好了。

王永順左右一看,就曉得了什麽原因:“你是不是腦子上頂了個尿壺?肉你敢放外面!叫貓給叼走了!”

村裏是有野貓的,這些野貓沒人盯着收拾,就是指望貓能逮老鼠,不然家家戶戶都有點存糧,叫老鼠給偷了就不太好。

不過同樣的,野貓也愛鑽竈房,誰家的東西沒放好,就容易被叼走。

李春娟恍恍惚惚,她以前用的是王櫻家的竈房,門厚實,還是個平房,只要門窗關好就進不去。

現在換了自家竈房,她早忘了前幾年自己把東西都鎖進櫥櫃的謹慎了。

“我的肉啊!”

那麽一大條,足有兩斤!

王永順也心疼,但他心疼的過來嗎?

這段時間先是錢,接着是肉,他怎麽就碰不上一樣走運的事!

“別哭了!趕緊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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