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她和楚珣。

也不是。

很熟吧。

誰允許他喊她簌簌的?

聞吟雪此時站在他面前, 只見楚珣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抵着額角,就這麽等着她應聲。

長公主在前,親疏有別, 聞吟雪也知道分寸。

她眨眨眼,小聲道:“世子為人向來端方克己,溫柔守禮, 自然是不會做出随意欺負人的事的。”

楚珣挑了下眉, 看向長公主道:“聽見了吧?”

“……”

長公主難以置信,“簌簌說你是端方克己,也就是客套一下,你怎麽好意思直接承認的?”

楚珣好似有些無奈, 回道:“那沒辦法。”

“雖然呢, 我也不需要她誇我。”他稍頓了下,“但誰讓她, 情人眼裏出西施呢。”

他這句話的尾音逶迤。

帶着不期然的笑意。

“……”

Advertisement

他這句話以後, 整個正堂之中陷入了落針可聞的死寂之中。

許久之後, 還是威遠侯搓着手,打破沉寂, 問是不是該敬茶了。

才終于揭過這件事。

他們府上新婦敬茶沒有什麽規矩, 聞吟雪只依言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水,遞給長公主與威遠侯。

長公主接過的時候笑着和她說了幾句話, 而威遠侯憋了半天也只說了句多謝,随後略提點了他們幾句新婚夫婦的相處之道, 倒也沒有旁的什麽了。

今日原本也只是走個禮制, 沒多時就可以回去了。

剛出了正堂的門, 聞吟雪原本臉上的笑都消去,問楚珣道:“剛剛誰允許你叫我乳名的?”

讓她聽到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

楚珣沒什麽所謂:“怎麽?”

聞吟雪沒忍住擡手攔住他, “你還問我?反正不行。”

楚珣沒應聲,過了片刻才慢條斯理道:“這不是,你讓我叫的麽?”

聞吟雪根本沒看過他這麽能睜眼說瞎話的人,“我什麽時候讓你這麽叫我了?”

楚珣很快回道:“昨晚。”

聞吟雪昨晚也只喝了一杯酒,根本不至于做出這麽不清醒的事情。

她皺眉回想了一下,确認自己沒有,“不可能。”

楚珣解釋道:“你當時不是說了。在旁人面前,我要愛護你,表現出來對你思慕已久的樣子麽。還是說,你更想聽我叫……”

他頓了下,“夫人?”

好吧。

聞吟雪雖然感覺他就是存心想膈應自己,但他這番說辭确實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地方,她只能勉為其難點點頭,“那也行吧。反正在別人面前,我忍忍也就過去了。”

一路無話。

聞吟雪卻在剛剛和楚珣的說話間,想到了從前與他的一件舊事。

那個時候,他們應該還在岷州。

當日她打了楚珣一頓,其實也有些心有惴惴,畢竟她那個時候也知道楚珣的身份,是當今聖上的外甥,還是長公主的獨子,萬一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牽連到外祖就不好了。

而楚珣那個時候來岷州其實是來查案的。

她與當地州牧家的小姐有些交情,恰巧發現那位小姐也曾經在府上接風宴上見過這位楚小侯爺,也對他有些想法,是以她們兩人商議過後,準備前去他在岷州的留宿地一次。

那位小姐嘛,自然是準備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

但聞吟雪過去,只是想和楚珣解釋一下,早前宮中那次,她真的不是有意為之。

那日聞吟雪頭戴帷帽,與那位小姐穿行過岷州的小巷,才終于找到楚珣的所在。

岷州多雨。

每逢初夏甚至會有幾近月餘的雨天,巷弄之中都是霧氣。

那段時節好像也是接連不多的細雨,青石臺階上都是濕漉漉的瘢痕。

聞吟雪其實對這位傳聞中的楚小侯爺知之甚少。

在她能知道的傳言中,都是說他性情恣睢,行事散漫,整個上京的世家子無人聽到他的名字不為之變色的,少年入仕,年僅弱冠就已經手握重權,做事從不手下留情。

聞吟雪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懷恨在心。

是以一路上都有些猶豫。

那位小姐捧着臉,卻還在和聞吟雪雀躍地說話,問她道:“我之前一直都沒問你,你來找楚世子是為了什麽事?你說你不是愛慕他,但我記得你好像和他也沒什麽往來,那是為了什麽呢?”

聞吟雪想了想,回道:“一些,恩怨?”

小姐不說話了,可能也是不知道他們之間能有什麽恩怨,只是拉着聞吟雪的衣袖,小聲央求道:“既然你不是愛慕他,那你等會兒能不能讓我先見他啊?”

她眼睛很圓,誠懇道:“我怕他看了你之後,就對我沒什麽興趣了。”

聞吟雪想安慰她這事絕無可能,畢竟她前幾天還打了他,但是對上那小姐小心翼翼央求的眼神,也沒拒絕。

“行。”

春雨細密。

聞吟雪身穿襦裙,撐傘小心穿行過濕漉漉的地面,聽着旁邊的小姐說話。

小姐其實也很忐忑,問聞吟雪道:“……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小姐想到這裏說話也悶悶的,“我感覺他看上去真的很招人,就和狐貍精一樣,就是雖然是笑着的,但是卻又不像是開心的樣子,你都不知道,我爹給他接風洗塵的時候別提有多殷勤了,我爹這個人最喜歡拍馬屁了,可見他這個人出身可能比我想的還要顯貴。他這樣的人,不僅出身好,長得還好,就算是在上京也必然不缺姑娘家喜歡吧。”

“說不定每一個看到他的姑娘都會有點這種心思。”

聞吟雪及時出聲,解釋道:“我沒有。”

那小姐當時看了一眼她。

聞吟雪感覺這小姐的眼神好像是在說她挺沒眼光的。

……

楚珣在岷州并沒有待上多長時間。

是以輕車簡從,落腳之地也并不起眼。

聞吟雪與那位小姐找到他的時候,已經将近日落,天色将暮未暮的時候,那小姐上前攔住他,紅着臉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可能就是一些表明心意的話吧。

聞吟雪當時站在牆後,感覺這是別人私事,也沒有偷聽。

只是大概過了許久,都沒有看到那姑娘回來,她才忍不住朝着那邊看了一眼。

只見楚珣手指抵住他腰間的劍柄,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着。

神色很散漫,好像也沒怎麽留意聽那位州牧家小姐的話。

那位小姐此行前來還給他帶了自己做的糕點,一路捧着過來的,她遞給楚珣。

楚珣沒接。

過了片刻,他歪頭說了句什麽,州牧小姐看了看他,手指絞着帕子,傷心地離開了。

雨好像大了一點。

聞吟雪的傘收了起來,看着那小姐離開的背影,也有些遲疑。

看樣子,這位楚小侯爺好像真的挺絕情的。

那自己還要不要前去解釋一下?

聞吟雪做過的事情從來不會後悔,只是怕因為自己牽連到別人。

他出身上京,家世顯貴,未必有人這麽對待過他,聞吟雪覺得自己有仇報仇并沒有什麽錯,是他自己誤會在先,可是他畢竟是錦繡堆中養出來的貴胄,不一定會輕易放過自己。

聞吟雪進退兩難,此時在矮牆以後,無法撐傘。

她淋着雨,還是想着回去算了。

就她對楚珣為數不多的了解中,也大概了解到他的性子,感覺就算是自己解釋了,他也未必相信,不若直接不提。

若是到時候他實在要追究,那自己也一力承擔這個責任就好了。

細密的雨絲沾濕聞吟雪的上襦,她手指擡起擋雨,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楚珣的聲音響起。

“看得夠久了吧?”

聞吟雪下意識看去,只見楚珣倚在牆邊,不偏不倚地看向這裏。

視線對視之際,他倏而挑了下眉。

被他發現。

聞吟雪只能走過去。

先前兩次見面,一次天色晦暗,一次時機混亂。

只有這次談得上是心平氣和。

聞吟雪第一次看清了這位盛名在外的楚小侯爺。

他的确生了一雙天生帶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別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橫生遐思。

他看到她,并沒什麽詫異,懶洋洋問道:“怎麽?”

聞吟雪沒找到什麽合适的話開口,就聽到楚珣又道:“來看我這個,負心漢麽?”

……他這麽多年在上京難道真的沒有被其他人打過嗎。

聞吟雪忍了忍,“我是想來看看你,你應該……沒事吧?”

楚珣:“死應該是死不了。”

聞吟雪難得好脾氣,“我當時并不是故意的。”

“……”

楚珣沉默片刻,擡眼看她。

“你是說,你的手就是随便一飄就到了我身上?”

聞吟雪舌尖抵了下尖牙,她語氣軟了點,“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當時誤會我,還對我那麽兇,我也不會這麽記仇。而且我當時真的看到有人在宮中私會,我明明就和你解釋了,是你自己不信,還誤會我對你心有不軌。”

楚珣不耐道:“所以?”

聞吟雪有一點底氣不足,“所以我們現在,也算是兩清吧。”

天色将晚,低矮檐門之下。

雨絲滑落如流雲霧霭,潮濕的霧氣濛濛。

楚珣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許久以後,才反問道:“兩清?”

……

時至今日。

聞吟雪其實已經記不太清當時後面到底是怎麽收尾的。

只記得他這個人說話很不好聽,最後總歸是不歡而散。

而這筆賬,一直到今天都還沒兩清。

院門将近,楚珣走進,聞吟雪跟在他身後,還有些沉浸在之前的回憶之中,沒有太注意眼前的場景。

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楚珣已經停下,而之前看到的那只幼犬,正躺在他靴邊,露出肚皮,還在搖動着尾巴。

楚珣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只繡球,在手中晃動了幾下,逗弄着這只幼犬。

聞吟雪:“你的狗?”

楚珣晃動手中的球,幼犬的腦袋也随着他的動作晃動,“懷竹的。”

懷竹是誰?

聞吟雪也不太好奇,她點點頭,“行吧。那我先回去了。”

楚珣嗯了聲。

聞吟雪剛擡步,那只幼犬察覺到她要走,突然翻了個身,晃動着尾巴也跟過來了。

它身上有一個很小的

鈴铛,走起路來能聽到輕微的響動。

聞吟雪擡起的步又收了回去,對楚珣道:“算了。我還是等你吧。”

楚珣手指點了點幼犬的腦袋,幼犬在他動作之下腦袋也晃了晃,随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幼犬又爬起來,走過來用頭蹭了蹭楚珣的指尖。

“它叫什麽?”

“小白。”

小白好像聽到自己的名字,站起來開心地在他們四周打轉,它的尾巴晃動得很快,随後它歪了歪頭,似乎對聞吟雪有些好奇,邁着步子朝着她這邊跑來。

聞吟雪本來就有點怕它,此時看它搖頭晃腦地沖過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卻不想剛好撞到了楚珣懷裏。

他也沒扶她,只是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一點。

這狗男人真的夠絕情的。

沒看到她都沒有站穩嗎?

聞吟雪覺得,按照他的性格,甚至可能還會覺得她這是在投懷送抱。

小白根本不知道聞吟雪為什麽要躲,圓潤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可能以為她在和它玩,很開心地又準備接着過來。

聞吟雪不知道求助誰,只能喚道:“……楚珣。”

楚珣聞言掀起眼睑,看了她一眼。

他指尖一直都勾着枚繡球,此時被他突然随意抛擲出去。

小白趕緊撅着屁股去追球了。

聞吟雪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

楚珣也沒看她,只是突然開口道:“懷竹。”

幾乎是在轉瞬之際,院中就出現一個身穿勁裝的少年,他先對聞吟雪躬身行禮道:“少夫人。”

随後才對楚珣道:“世子。”

楚珣沒說什麽,只是對懷竹吩咐道:“等會兒把小白抱走。”

懷竹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答道:“是。”

懷竹走過去,拎着小白的頸後,提溜着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楚珣的寝屋尋常很少有人進來,布置還和今早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聞吟雪今日起身得早,等會兒用完午膳,還想着再休息一會兒。

飯後可以幹什麽呢。

打牌?

可是楚珣還要整整休沐十日,有他在這裏,那些貴女前來實在是不太方便。

聞吟雪也沒有太想好,坐在小幾旁邊撥弄着香爐裏面的灰燼時,楚珣拿着帕子擡步走進,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問聞吟雪道:“你怕狗?”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還來問她。

聞吟雪看他一眼,“還行。”

“哦?”楚珣頓了下,“那把小白再抱回來算了。”

“……”

聞吟雪道:“好吧,是有一點。但也看品種,偶爾也有不怕的時候。”

楚珣感覺她話裏有話,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比如?”

“楚小侯爺沒有發現嗎?”

聞吟雪有點驚訝,“比如,我就不太怕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