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 77 章

此次從宮中前來長麓山的醫正得知是楚珣受傷, 卷着袍子連醫箱都來不及拿,一路緊趕慢趕地往營帳走。

聞吟雪看到醫正的時候,年逾半百的醫正走得滿頭大汗, 旁邊跟着一個紮着雙髻的藥童拉着他往前趕。

醫正認得聞吟雪,腳下打了個突,道:“世子夫人。”

他抹了把頭上的汗, 邊走邊道:“世子的傷情如何了?”

聞吟雪沉思片刻, 回道:“很不好。”

醫正大驚,“很,很不好?”

聞吟雪點點頭,肯定道:“他看上去非常虛弱。”

這位醫正姓李, 也算太醫院德高望重的一位前輩, 在楚珣年歲還小的時候就常常為他診脈,有什麽傷痛也都是他來為楚珣接手的, 他還從未見過這位世子有這麽虛弱的時候。

李醫正心中焦急, 匆匆趕到營帳的時候, 就看到楚珣躺在昏聩的營帳之中,只桌案上點了一盞燈, 他面色蒼白, 半阖着眼,顯出幾分不同以往的脆弱來。

聞吟雪走近了一點, 試探着摸了摸楚珣的額頭。

好涼。

他不會要死了吧。

畢竟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

聞吟雪眼睑垂下來,小聲道:“楚珣。”

楚珣嗯了聲, 随後擡手輕輕扣住她的手腕, 讓她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聲音顯出虛弱的氣若游絲感, “好冷。”

聞吟雪抽不開手,只看向醫正道:“有勞醫正了, 先看傷口吧。”

李醫正連連應是,他觑着楚珣的神色,眉頭緊縮,随後上前看向右臂的傷口。

……傷是傷得很重。

但也不至于讓楚世子看上去這麽虛弱吧。

李醫正皺着眉頭,對着那處傷口左看右看,确認沒有傷及經脈。

聞吟雪看到他的表情,更加以為楚珣傷重得要死了,她想了想,問道:“楚珣……傷得很重嗎?”

應當是某處還沒有被他發現的傷口。

又或者是受了什麽內傷。

李醫正面沉如水,緩緩點了點頭。

他撐着下颔,問道:“世子還有其他的傷勢嗎?”

聞吟雪也不知道,直接問道:“你還有其他傷口嗎?”

楚珣似乎是想說話,卻又變為了低低的咳嗽聲。

胸腔起伏,因為要查看傷勢,他的領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此時因為這細微的起伏,更往下滑落了一點。

聞吟雪不可避免地朝着他那邊看了看。

流暢的肩頸往下是緊實有力的腰腹,膚色冷白,看上去很是光滑。

腰部微微凹陷下去,陷入一小片的陰影之中。

胸前卻又很緊實,此時因為受傷繃緊了一點。

好像。

很好摸的樣子。

“……”

她的腦子裏居然會有這麽混蛋的念頭。

簡直就是在趁人之危。

李醫正在此時适時說話,打斷聞吟雪發散的思緒,他道:“世子不便說話不必強撐,讓在下先行把脈吧。”

楚珣應了聲,握着聞吟雪手腕的手卻又沒有松開。

片刻後,他才慢悠悠地撤開手,攤在李醫正面前。

醫正

兩指碰上,心中更為不解。

脈象平穩,雖然身上傷勢重,但是卻又不像是有性命之憂的樣子。

難道還是受了內傷,需要好好調養?

李醫正拈了拈胡子。

反正,看上去很棘手。

不然怎麽會露出這麽猶疑的神色。

聞吟雪小聲吸了下,她道:“沒關系,醫正,你有什麽話都直說吧。我扛得住的。”

“……”

李醫正為難地搖了搖頭,他放下手,随後道:“世子應當是沒有什麽性命之憂,只是此行大概世子本就殚精竭慮,加之山中瘴氣彌漫,又氣候冰寒,一路從山脈中回到營帳贻誤時機,失血過多,氣虛些也是尋常,唉,在下也是第一次見到楚世子這般模樣。”

“這樣。”

李醫正點點頭,他轉身接過藥童遞過來的醫箱,“在下先開些止血化瘀、生肌斂瘡的藥,外用與口服兼有,還要勞煩世子夫人到時候稍加煎取,早晚各服用一次即可。”

他下筆在紙上寫下藥方,随後便讓藥童前去拿藥了。

聞吟雪又問道:“還有什麽應當注意的嗎?”

李醫正思索片刻,“世子夫人在旁照顧,應當都妥帖的。旁的也沒什麽,就是盡量不要見風不要碰水,病痛再身,多少都會有些心情不愉,夫人多照顧包容些就好。”

他說着,“在下還要去翻閱醫書,看看還有沒有更見效的方子,就先告辭了。”

李醫正作揖,随後離開了。

剛剛走的藥童去而複返,他将藥包拿過來,一一與聞吟雪講了煎煮的事宜,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然後就蹲在旁邊了。

聞吟雪問他道:“你怎麽不走?”

藥童眨巴眨巴眼睛,“我等會兒還要幫世子夫人煎藥。”

醫正想得還是很周到的。

聞吟雪點點頭。

卻不想這個時候楚珣突然輕咳兩聲,聞吟雪湊上前去,“楚珣,你怎麽了?”

“可能是,不太習慣有生人在這裏吧。”

原來是這樣。

聞吟雪都還沒說話,藥童已經非常懂事地蹲在營帳外面了。

靜谧的營帳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楚珣重新半阖上眼,但手卻還扣着聞吟雪的指尖。

其實也不算是很緊,至少聞吟雪感覺她完全可以掙脫開。

但卻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枕邊。

只要她想抽離,他就可以當即發現。

好像。

是真的很怕她離開。

·

李開霁還在處理回纥人冗餘的事宜。

此事涉及衆多,不僅是在長麓山,還有上京都有很多事情要善後。

千頭萬緒,楚珣又受傷,便全都落在了李開霁身上。

聖上此時已經離開長麓山,此時所有事宜,全權交由李開霁來處理。

旁邊諸位官吏與他商讨,因為事出匆忙,諸位官吏也是匆匆從榻上起來的,各個面露疲色,強打起來精神。

李開霁态度倒是溫和,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一講清楚。

諸位官吏聽得暗暗心驚,心中不免掀起驚天巨浪。

誰也不成想,此番春獵居然暗中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們在營帳中居然全然不知。

若不是太子殿下與世子兩人籌謀許久,講這些潛伏在京中的奸細一網打盡,恐怕上京也會是多事之秋。

畢竟在京中植根許久,敵在暗他們在明,若是動些手腳,到時候實在是麻煩。

聽到這裏,那些官吏臉上的疲色都一一消融,轉而變得嚴肅起來。

正在這時,李開霁突然看到從不遠處經過的人。

李開霁眼睛稍稍停頓,不知道想到什麽,随後,唇邊擡了一點。

好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站在他面前的官吏摸不着頭腦,面面相觑了一下,大着膽子朝着那邊看去。

只見一位少年将軍經過,察覺到這裏的視線,不明所以地回望過來。

有位官吏小聲解釋道:“殿下,這位是衛家的小将軍,單名一個凜字,就是岷州那位。”

李開霁笑得意味不明,“孤知道。”

知道。

知道那笑什麽?

好像沒聽到太子殿下與這位衛小将軍有什麽聯系啊。

難道從前是舊識嗎?

根本沒聽說過。

諸位官吏還在思索,卻聽李開霁朗聲道:“衛少将軍。”

衛凜神色一頓,随即上前行禮道:“太子殿下。”

他雖然從未與李開霁交談過,但是此行長麓山,開場的典儀之中,這位太子殿下都是萬人簇擁,加之他象征身份的蟒袍,應當不會有人不識得他的身份。

李開霁笑容和煦,“先前聽聞岷州衛少将軍膽識過人,英勇不凡,騎射過人,現今一看,果真器宇軒昂卓爾不凡。”

衛凜抱拳回道:“殿下過獎。”

李開霁虛扶一把,他道:“孤今日有事在身,能否勞煩衛小将軍一件事?”

衛凜連道不敢,“太子殿下但說無妨。”

李開霁有點苦惱道:“衛少将軍想來已經得知昨晚的事情,雖然已經結束,但是善後的事也是千頭萬緒,孤抽身乏術,就連阿珣受傷都不能抽空前去探望,能否請衛少将軍代為将補氣血的藥物送給阿珣?”

奇了怪了。

這裏這麽多人,怎麽太子殿下偏偏就是點了衛少将軍前去送?

李開霁接着道:“哦對了。阿珣就是楚世子,孤的表弟。”

衛凜沉默片刻,“這……應當有些不妥。”

李開霁哦了聲,“有什麽不妥?”

衛凜很想說楚世子應當也不想看到自己,但是他猶疑片刻,想着也就是送個藥,便也沒說什麽,就只道:“末将多慮,應當并無不妥。”

李開霁微笑着點點頭,将藥物遞給衛凜。

他拍拍衛凜,“有勞衛小将軍了。”

衛凜連忙道:“不敢。”

·

衛凜趕到營帳前的時候,看到前面蹲着一個藥童,紮着雙髻,好奇地朝着自己眨巴眨巴眼。

他在帳前頓步了一會兒,然後才在外道:“楚世子。世子……夫人。”

聞吟雪聽到這個聲音,只感覺到很熟悉。

居然是衛凜。

她眼下稍稍擡起,看了下微阖着眼的楚珣,輕輕将他的手移開,“進來吧。”

若是無事,衛凜應當不會這麽唐突。

應當是有什麽事情。

聞吟雪起身,只看到衛凜低頭,擡步進來。

一進來,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

衛凜手中提着藥,他看了看楚珣,在他身上停頓片刻,然後将用油皮紙包好的傷藥放在小榻上,對聞吟雪道:“我先前偶遇太子殿下,殿下對世子的傷勢非常關切,只是他分身乏術,只讓我前來代為送藥。”

聞吟雪點點頭,“多謝。”

衛凜看到聞吟雪的樣子,想到先前貴女們也進入了獵場,忍不住關切道:“先前聽聞,簌……你也在場中,應當沒什麽事吧?”

這件事發生到如今,聞吟雪還沒有和人講過這件事。

她回道:“我沒什麽事,中間發生了些差池,總歸是有驚無險。”

聞吟雪回答得簡單,把中間發生的險情都略過了。

衛凜應聲,他半低着眼,“也是。你一直都很厲害,一定可以化險為夷。”

他說到後面,聲音有點低:“從前在岷州的時候,我就知道的。”

“咳……”

身後突然傳來很輕的咳嗽聲。

聞吟雪朝着身後看去,只看到楚珣掩唇,好似在壓低聲音,肩膀輕微晃動,位于眼下的痣此刻随着他的脆弱,顯出幾分易碎的美感來。

楚珣好似察覺到他們的談話随着自己的咳嗽而終止。

他輕聲問

道:“沒打擾到你們吧?”

衛凜也有點沒忍住地看向楚珣。

這話居然是從楚珣嘴裏說出來的。

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很難相信,之前能射出那種弓術的人,現在居然能虛弱成這樣。

“……我沒事的。”楚珣道,“你們繼續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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