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香膏要抹嗎?”李硯禧在她發頂挽了一個小髻,往上插了個素銀簪子,剩下的頭發則是披散着,垂在素色的衣裙上。

“在手腕上少抹一些。”她伸出雙手露出白玉似的手腕,上頭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

李硯禧指腹在罐子抹起一些香膏,輕輕在她手腕上抹勻:“這樣夠嗎?”

“夠了夠了,不要太多。”

“口脂要抹嗎?”

“抹那個顏色淺一些的,也少抹一些。”

李硯禧又拿出口脂罐子,換了個指尖抹一下,輕輕往她唇上塗。

她仰着唇,口微張着,忍不住含糊吩咐:“不用太多,看着有個顏色就成,濃妝豔抹不好。”

這口脂是用花瓣制成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氣,她一說話,清淺的香氣傳來,李硯禧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将頭垂得更低了些,壓低聲音道:“是。”

她瞥他一眼,教訓:“你好歹也是我身邊的人,待我成了親管了家,還要你幫着管教下人,打理鋪子的,說話做事這般扭扭捏捏,以後如何能服衆?”

“是。”李硯禧稍稍擡頭。

扶螢點了點頭,扶着他的手臂起身:“好了,走吧。”

他後退幾步,将行李收整妥當,驅車往京城方向去。

此行離京城不遠,他放緩了車速,不緊不慢,在黃昏前抵達了方家。

方家舅舅官至四品,至于是做什麽的,扶螢便不知曉了,只知他在京中算能混得開,在婺州那些年,若提起舅舅,婺州官員總還是要給一份薄面的,也因此,家中生意之路才會比旁人順暢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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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螢也是第一回來京城,不知這裏算是京城的何處,只覺得大門氣派莊嚴,看着要比自個兒家的大上不少,一看便不是等閑人家。

馬車停在方家門前,扶螢正吩咐李硯禧去與人通傳,誰知守門的小厮直接跑了來,要驅趕他們:“哪兒的馬車?去去去,不許在此處停留。”

扶螢心一沉,略有些不滿,但面上未顯,微微撫開帷帽垂紗,淡淡道:“我是婺州李家的小姐,勞煩你去通傳一聲。”

“婺州?李家?”守門的嘀咕幾聲,驚呼一聲,“你是婺州來的表小姐?”

“是。”扶螢并未驚喜。

“原來是表小姐,快請快請!馬車叫下人從旁邊趕進去就成!”

“我身旁只有一個小厮,與我相依為命一路趕來的,暫且不好分開。”

畢竟人生地不熟,守門的也理解:“那好,您便坐車從旁門進,小的這就去通傳!”

扶螢微微颔首,放下垂紗,朝李硯禧擺擺手:“走,從角門進。”

馬車走的旁門就在大門邊上,方才迎接小厮吩咐過,有幾個小厮跑過來,将地上的門檻卸了,恭敬迎他們進去。

進了門,裏面便是一塊巨大的影壁,影壁旁有一棵三人環抱的柳樹,馬車便停在樹下陰影處等着,扶螢趁此間隙将提前備好的禮物又整理了一番。

不過多久,一陣吵鬧聲傳來:“人呢?人在哪兒?”

扶螢推開車門,探出窗去,一陣秋風剛巧拂過,拂起垂柳,也拂開遮擋住她面容的輕紗。

日光斜照,穿過疏疏密密的柳葉,正好落在她的瓷白瑩徹的臉上,方家來人皆是心頭微顫。

其中被人簇擁着的白發老人往前走了幾步,更是幾乎落淚:“你可是青青?”

扶螢垂下濃密烏黑的眼睫,微微點了點頭:“是。”

她名為扶螢,有扶光之意,怕壓不住,又取小字青青,與之互補。

老夫人一下掉了眼淚,急急忙忙要來扶她:“我還是你小時見過你,不想一晃,你便出落成大姑娘了,你這小字還是祖母給你取的呢。”

她扶着李硯禧的手臂下了馬車,朝人走了過去,還沒到跟前便被人一把抱住了。她記憶裏實在尋不出這個外祖母的模樣,多少有些陌生,可一路奔波,終于可以暫時安穩,忍不住也落了淚。

幾個陌生的女人在一旁勸:“可不能再哭了,大夫可是叮囑過了,說您得心平氣和,青青快也別哭了。”

扶螢眼睫上挂的全是淚珠,不知是誰開口,擡着頭正在左右尋找。

一個臉若銀盆,端莊大氣的女人朝她笑:“我們青青還弄不清狀況呢,我是你大姨母,你小時我還抱過你的。”

“大姨母。”扶螢接過李硯禧遞來的手帕,輕輕擦了擦眼淚。

“這是你大舅母,小舅母,還有大嫂嫂,二嫂嫂。”

扶螢看過一圈,只覺得她們個個都是绫羅綢緞,一時壓根兒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只能跟着一個個喚過去。

“還有你祖母。祖母年事高了,大夫特意叮囑過,不許她太過傷懷,快勸勸。”

扶螢立即扶住外祖母的手,順着也喚祖母:“有祖母姨母舅母挂念着,扶螢一路安穩抵達,并未出意外,只是腹中早已空空,祖母莫哭了,祖母再哭,扶螢也忍不住要哭,一會兒得暈過去了。”

老夫人破涕為笑,牽着她的手往裏走,幾個長輩也跟着笑起來。

往前走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看向馬車邊上的李硯禧,輕聲朝老夫人解釋:“一路匆忙,只來得及備了些薄禮,都在馬車上,也不知合不合适。”

“你母親早逝,父親常年在外,你年歲又小,要你備什麽禮?有這份心祖母便開心了,祖母只盼你平平安安,少病少災。”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牽着她又往前走。

大姨母方氏瓊華也道:“姨母已差了人去,便讓你那小厮和下人們一起将車上的行李先搬去你住的地方,其餘的不必你操心。”

“那小厮一路跟着我到這兒的,我……”

“知曉他是個衷心的。”方氏壓低聲音,“可你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姐,若被人知曉你們這些日子單獨相處,傳出去多少有些不好。你放心,姨母會挑幾個好的丫頭送去你房裏,你以後還是與他保持些距離好。”

扶螢心頭一震。周圍這樣多陌生人,她心中多少有些緊張,李硯禧再不好,也是她的人,她未想這樣多。

老夫人見她臉色微變,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撫:“莫怕,你姨母說得不無道理,不過你放心,祖母知曉你是個好姑娘,也知你必有無奈,此是就此罷過,以後誰也不許提起。”

旁邊幾個長輩立即應和:“是。”

老夫人露出些笑意,又道:“我房中的寫春和畫綠都是新來的,乖巧聽話得很,又比你小兩歲,你也好使喚,以後就派去你房中,專程伺候你。”

“多謝祖母。”扶螢哪兒還敢置喙?只能應下。

“對了,祖母還未問過你,為何不等着家裏的人去接你?”老夫人問。

方氏解釋:“當初收到你的信,母親着急忙慌立即派人去了婺州,可人去了又回來,卻說婺州李家早已人去樓空,不知去向,母親擔憂得病了好一陣子,前些日子才好些。”

“是扶螢的錯,扶螢該給祖母傳信報一聲平安的。”扶螢道過歉才解釋,“父親突然亡故,我知曉祖母心疼我,必然不會不管我,也想在家中等着,可婺州城裏有纨绔盯上了我,見父親離世,熱孝一過便上門騷擾,要搶我去做小妾,我實在害怕只能帶着小厮四處逃竄,今日才抵達了京城。”

老夫人的眼淚又要往外冒,抱着她哽咽道:“我可憐的孩子……”

方氏趕緊道:“幸好,一切安然無恙。你放心,姨母這就派人去婺州,定要給你讨個公道回來。”

扶螢搖了搖頭:“罷了,那幾個纨绔也是家大業大,我已給祖母添了這樣多麻煩,不想再牽連到祖母和姨母。”

“這孩子,真是懂事,不像我那兒的那個霸王……”方氏感嘆一聲,“你莫擔憂慮,你舅舅要升官了,大姐夫混得也還不錯,如今有人護着你了,我們不能随意惹事,可人惹到頭上來,我們也不能視而不見。何況那樣的嚣張跋扈,想來也是不識大體的小門小戶出來的,莫怕,姨母先派人去打聽打聽。”

“莫擔心了,你姨母做事一向利落,此事于你這裏已算過去了,你安心在這裏住下,一切還和原來一樣。”老夫人又安慰。

扶螢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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