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喬微想離開
喬微想離開
喬冬生耐心地解釋：“我給微微做的簍子，放自行車上，她就很喜歡。沈明逸也說，有了簍子，他賣冰棒的時候，方便多了。”
任秀娥嗤笑：“你又不收他們的錢，白送的，肯定喜歡。你找他們收錢看看？”
喬冬生的臉脹得通紅，“昨天我還賣出一個米升。”
米升是竹子截成的竹筒，用來量米的。
任秀娥笑得諷刺：“你都做了多少天竹制品，就賣了不到一塊錢米升，還很光榮嗎？”
喬冬生本來就笨口笨嘴，怎麽說得過任秀娥。
喬微見了，趕緊推開了院門。
“爸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人訂了兩個簍子，給了十塊錢，讓你做好了送過去。”
喬冬生正低着頭，聽到女兒的聲音，一擡頭就看到一張嶄新的工農兵十元大鈔。
喬冬生都有些不可置信，“真的！要什麽樣的簍子？”
任秀娥眼見這麽快打臉，有些尴尬，“還真有人要竹制品呀？是哪一家？”
喬微，“就是我們賣龍蝦的那個譚家。”
任秀娥湊上來：“譚家是有錢，他老婆是出了名的愛花錢。冬生，看來你運氣還不錯，也算正式開張了。”
任秀娥不斷瞟向喬冬生手上拿着的十塊錢。
若是往日，喬冬生賺到多少錢，總是第一時間交給任秀娥。
可是今天，任秀娥都這麽明顯的暗示，喬冬生也還沒反應。
任秀娥只好自己開口：“冬生，錢交給我保管吧，免得你弄丢。”
喬冬生卻沒有如她所願：“月娥，這十塊錢，我想留着給芳芳讀書。交給你，到時……”
喬冬生沒說出來，不過喬微猜到了。
給了任秀娥，明天，甚至不用等明天，可能今天，就被她媽媽送去舅舅家。
任秀娥先是聽到喬冬生不肯把錢給她。
接着又聽到，喬冬生要留着錢給芳芳交學費，立即就炸了。
“什麽？給芳芳交學費！”
“芳芳都讀完三年級，還讀什麽。當初微微也就讀了三年。”
“她讀書又讀不好，又不像她表姐一樣，還能盼着考高中，讀大學給安排工作，讀這麽多書幹嘛？
喬微一聽，也炸了。
來到這裏一個多月，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個小學三年級文憑。
想她喬微上一世，也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知名企業家，沒想到成了文盲。
喬微那個悲憤呀！
“不行，芳芳必須讀書。還有我，也要去讀書！還有菲菲！”
這下輪到喬冬生目瞪口呆。
他只有十塊錢，怎麽送三個女兒都去讀書？
光是芳芳一個人的學費，就要十塊。
喬冬生都有些結巴：“微微，你你……你現在去讀書，讀幾年級呀！你都離開學校七年。就算去讀四年級，也不一定能跟上班。不讀四年級，總不能讀比芳芳還低的年級吧？”
她讀幾年級？
喬微都已經滿了十七歲。
上輩子這個年齡已經在高二。
但喬微現在還小學都沒畢業。
高中是肯定沒人要她的。
喬微：“我讀初三吧。讀一年初中，參加中考。”
任秀娥張大了嘴，“瘋了，你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就想讀初三，你以為讀書是這麽容易的事嗎？你又不是你表姐，你表姐打小就聰明。還有，你們三個都讀書，學費哪裏來？”
喬微：“您少給表姐買條裙子，就差不多夠我們一個學期的學費了。”
喬微雖然之前自己沒準備讀書，不過小學和學前班的學費她還是多少打聽過一些。
喬芳的學費大概十元，學前班大概八元。
自己要讀初三，應該會貴一些，但是三個人也不會比三十八超很多。
任秀娥給任豔買裙子是真舍得呀！
喬微追問：“媽媽，你說什麽沒錢，上次裙子剩的二十三元呢？”
任秀娥躲閃着喬微灼灼的目光，“喬微，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上次你爺爺他們來幫家裏插秧，還買肉了，不要錢呀？”
任秀娥糊弄不了喬微。
喬微：“買肉我記得，可您就給了我們一塊錢。那還有剩下的錢呢？”
此時的農村不像後世，基本上自給自足。
又不是逢年過年，平時的開支，頂多就是買個鹽、火柴，打個醬油，買個味精和糖之類的。
家裏吃的油，也是自己家種的菜籽油。
據喬微所知，任秀娥近期除了從自己這裏拿了盒火柴不給錢，其它東西真沒買。
別人家家裏有小孩子讀書的，學習用品還要花點錢，可在任秀娥這裏，她根本不管，讓她們自己想辦法。
所以任秀娥的錢花哪了？
任秀娥找着借口：“剩下的錢，肯定要留着，家裏有個急用怎麽辦？”
喬微覺得好笑：“呵呵，你給表姐買裙子時，怎麽想不到要留着錢家裏急用。現在讓你拿出來給妹妹們交學費，反倒要留着。你不會又送去舅舅家了吧？”
被女兒拆穿，任秀娥也不躲躲藏藏。
“還不是你，逼着你舅舅拿三十八元出來。你舅舅哪裏有錢，還不是從隔壁借來的錢給你，回頭你舅媽就天天跟他吵。我不給行嗎？他是你舅舅，又是你惹出來的禍，我總不能讓他這個家散了。”
喬微氣急反笑。
“你不忍心讓舅舅家散了，就忍心讓我們家散了。舅舅家哪裏缺錢？她家每天都要買三支冰棒！表姐現在白糖冰棒都嫌棄，要綠豆的！不過是舅媽看到每次一鬧，媽媽你就去送錢罷了。當着你的面吵兩句，你就傻傻地送錢。等你一出門，別人指不定怎麽笑你呢！”
喬微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她是個穿越女，又不是真的是她家誰誰誰，為什麽要在這個家受罪。
自己累死累活釣龍蝦、賣冰棒，被曬到中暑都舍不得吃冰棒，把錢省下來。
結果她媽媽一出手，又是二十二塊錢。
喬微覺得心累：“我不管了。以後你也別管我，我是去讀書，還是幹什麽，你都管不着。”
喬微當即沖出家門，就去找支書，她要開介紹信，她要離開白沙鎮。
喬冬生在後面追：“微微，你等等！你等等！”
任秀娥踢了喬冬生正在做的篩子一腳，“讓她走，翅膀硬了，就不聽父母的話。”
但是向來聽任秀娥話的喬冬生，這一次并沒有聽她的。
喬微手上有錢，并不怕沒地方住。
昨天，他們再度分錢，一人分到三十元。
到了支書家，支書的兒子程澤來開的門。
程澤看到喬微眼紅紅的，問：“喬微，你怎麽了？”
程澤只比喬微大幾個月，小學時還是同學。
不過與喬微辍學不同，程澤一直在讀書，成績還不錯，現在馬上要讀高二了。
喬微與他不熟，“沒什麽，程支書在家嗎？我要開張介紹信。”
程支書走了出來：“喬微，你開介紹信去哪裏？家裏同意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喬冬生氣喘籲籲地追上來。
“微微，你別沖動。有事我們好商量。”
程支書一看，就知道喬微沒經過家裏同意的，也跟着勸她：“喬微，你還是先回去，跟家裏人商量了再過來。你爸媽都有各種缺點，可你看看你兩個妹妹。可憐兩個小娃，你離開，她們又要過苦日子。”
喬微想起剛來這裏，喬芳和喬菲連褲子都沒有，想起妹妹們的懂事之處。
喬芳為了賣冰棒，每天抱着個碩大的泡沫箱，來回要走上十裏地，她也不喊累。
還有喬菲，她不敢再去水溝邊，又看着兩個姐姐天天賣冰棒自己幫不上忙，就每天主動撿柴禾，這樣任秀娥才不會罵她們三姐妹。
喬菲還會在有空的時候去撿知了殼，攢多了托喬微拿去鎮上藥店換錢。
想到兩個妹妹，喬微就一陣心酸。
正在這時，喬芳和喬菲也聽到消息找了過來。
喬芳拉着喬微的手戀戀不舍：“大姐，你走吧，越遠越好，沒有我們的連累，沒有媽媽幫倒忙，你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喬菲撲過來抱着喬微的腰，“大姐，你走吧，我不能拖累你。可是，大姐，我舍不得你走。”
喬菲畢竟還小，不像喬芳明明舍不得，偏偏不肯說。
喬芳撕開了喬菲緊緊抱着喬微的手，“小妹，你別拉着大姐。”
程支書看喬微已經有些動搖，又向喬冬生，語重心長，“老喬，微微這麽生氣 ，是不是你老婆又作了！你是個男人，也該立起來了。這個家，如果你管不了，不如讓給微微管。”
程澤也在邊上，“喬叔，晚輩說句冒犯的話。我看最近喬微又是釣小龍蝦，又是賣冰棒的，兩個妹妹身上穿的變好，臉上也長了肉。喬叔，我覺得我爸說得對，嬸子她不顧家，您不能也不顧呀。當初喬微辍學，我們老師就很遺憾，她的成績，比我還好一點。”
喬冬生被程支書和程澤兩個人教育，又看向三姐妹。
兩個小女兒明明舍不得大姐，卻又贊成她離開，仿佛家裏是什麽狼窩。
喬冬生也想起家裏這兩個月的變化，不說兩個小女兒，就是自己，也跟着長了肉。
若是大女兒離開，家裏肯定又會恢複到從前。
絕對不行！
喬冬生：“喬微，你跟爸爸回去，爸爸一定不再讓你們吃苦。爸爸賺錢供你們讀書！”
喬微看向喬冬生，明明只有四十來歲，他額上的皺紋很深，看向自己的眼中，滿是擔憂。
喬冬生勤勞，平時有什麽好吃的，也舍不得吃，都是留給三姐妹。
正如程支書說的，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在任秀娥面前立不起來。
喬微：“叫我回去可以，那以後我管錢。”
喬冬生一愣，随即下定了決心：“行，你管就你管，不過現在家裏也沒剩錢了。”
喬冬生把剛收到了十塊錢交給喬微：“你管錢，你拿着。”
程支書：“微微，你看，你爸可是誠意十足，留下來吧。”
喬微矜持地點了下頭：“嗯。”
喬芳雀躍着：“大姐你不走了，真好！”
喬菲蹦蹦跳跳：“姐姐不走了，我又有姐姐了！”
程澤卻眼睛一亮，“喬微，你要讀書？你讀幾年級呀，我的書都留着，你要借書的話可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