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飲是我的人

第 41 章 “江飲是我的人。”

江飲不知道媽媽為她上學付出了多少辛苦, 連着幾個晚上都不在房間,天亮才回來。

迷迷糊糊聽見門響,江飲擡起身子朝外間望過去, 半截門簾下只有媽媽一雙步子放得很輕的腳。

“媽媽。”江飲小聲呼喚。

那雙腳步伐一滞, 調轉方向朝着裏間走來。簾子掀起,露出張略顯疲憊的臉,但依舊美麗, 長發披散肩頭, 面容沉靜淡然。

昆妲睡在靠牆那面, 一條細白的腿從薄被裏伸出來,搭在江飲小腹, 趙鳴雁輕輕擡起來給她放到一邊,她夢裏不滿咂咂小嘴,翻個身搶了大半被子裹朝牆。

趙鳴雁頗感到無奈, 這是怎麽了呢, 這對母女審美如此一致,都非她們娘倆不可了。

“沒事。”江飲為昆妲小聲辯解。

“想不想爸爸。”趙鳴雁蹲在床邊, 指尖細細梳理着孩子柔軟的鬓發。

“爸不是死了。”江飲重新躺下去, 臉蛋依戀蹭蹭媽媽很糙的手。

“死了就不想啦。”趙鳴雁有點想笑。

江飲對父母其實真沒那麽深的感情,不是被接到昆家, 她對趙鳴雁也不可能有現在這份親近。

“我想外婆。”她說。

她跟着外婆長大, 跟外婆最親, 爸媽一年到頭也見不得幾次, 想也是幹想, 如嚼蠟, 沒什麽好玩的可想。

“等媽媽掙到錢,在城裏安頓下來, 咱們就把外婆接來,一家人團聚。”趙鳴雁答應的後來确實做到了。

天光還朦胧,窗外有鳥兒叽喳,江飲歪着腦袋想想,“那我們是不是就不住在妃妃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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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鳴雁說不住了,到時候咱們會有自己的家。

江飲卻不說話了,她翻個身,朝裏挪挪,“媽媽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你舍不得妃妃啊。”趙鳴雁一根手指輕輕戳她後背。

江飲假裝睡着,堵起兩片嘴唇打呼嚕。

腳步聲遠了,衛生間的玻璃門“咔”一聲,睡在床裏頭的昆妲猛一個翻身。

江飲正揪着她一縷頭發繞在手指上玩,被她突然的動作吓一大跳,昆妲捂着被扯痛的頭皮,兩只眼瞪得滴溜圓,嘴裏要問的話給打了岔,嘴半張着,傻住。

“你偷聽啊。”江飲皺起鼻子,“居然裝睡,偷聽我跟媽媽說話。”

昆妲揉揉腦袋,決定不計較她扯她頭發的事,一條腿重新搭上她的腰,“你舍不得離開我啊。”

江飲擡起眼看她,“我什麽時候說舍不得你了。”

昆妲一臉被取悅的小嘚瑟,“你沒有直接說,但你就是這個意思。”她張開手臂給她一個愛的抱抱,“你雖然長得醜了點,但人還怪好的,很講義氣。”

“我很醜嗎?”江飲摸摸臉蛋,小白阿姨誇她可愛來着。

“沒有我漂亮的,都是醜。”昆妲說。

江飲再次去看她的臉,她的皮膚那麽好那麽白,睫毛那麽長,眼睛那麽大,鼻子和嘴巴也長得十分恰當,她确實很漂亮。

“好吧。”江飲認了,醜就醜吧。

小孩搞不清大人們那些彎彎繞,昆妲拍着胸脯說學校的事都是她一手安排,江飲真就信了,此後更是極盡谄媚讨好。

暑假結束她們就是中學生了,開學前一周,白芙裳帶着昆妲上街大采購,順道把江飲也拎去,江飲卻堅持不接受白芙裳的贈予,只負責幫她們拎包。

昆妲湊到白芙裳耳朵邊小聲說了什麽,白芙裳再要買什麽,就不過問江飲的意見,看上什麽直接拿。

下午回到家,昆妲把江飲叫到房間門口,抱出來一摞衣服,一整個書包的文具還有好幾雙鞋。

“都是不要的呀!”江飲兩眼冒精光,發大財了。

沒有昆妲的允許,江飲不能進房間,她蹲在地上細細翻撿着這堆昆妲不要的破爛,扯起一件衣服上的吊牌,“這個不是今天才買的,就不要啦?”

“我說不喜歡的嘛,媽媽非要買!”昆妲在屋裏發脾氣,一雙球鞋遠遠丢過來,“賞賜給你啦。”

“你人也太好了。”江飲坐在地板上,鞋子是舊的,但套上腳正正好呢。

這個時候,江飲還穿着外婆在老家集上買的地攤貨,正是長個兒的年紀,衣服有點小,緊箍在身上,腰也短了。

昆妲現在的衣服她穿着正好,她只比昆妲高一只耳朵。

江飲把這堆‘破爛’一趟趟抱回保姆房,收進櫃子裏。她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撿昆妲的衣服褲子鞋,媽媽就不必再花錢給她買,錢可以存起來,以後買大房子,把外婆接到城裏住。

她興致勃勃跟趙鳴雁講起這些,臉上眉飛色舞,兩眼迷醉幻想着以後的家。

“我一個房間,媽媽一個房間,外婆一個房間,好不好?”

趙鳴雁不說話,只是一遍又一遍撫摸她的頭發。

後來江飲說的都是一一實現,年幼的她還天真幻想過,等以後工作掙錢了,每個星期都來別墅找昆妲玩。

只是實現得太晚,那時鳳凰路八號已易主,她怎麽也找不到昆妲了。

開學那天,江飲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昆妲的東西又結實又好看,她背着粉紅色大書包坐進轎車,手指愛惜撫平衣上褶皺,書包緊緊抱在胸前,兩眼大睜好奇看着窗外。

趙鳴雁把兩個孩子送到班級門口,班主任老師問她是哪個孩子的家長,江飲舉手回答:“是我的,我媽媽是昆妲家的保姆,她媽媽還沒起床呢。”

門口鬧哄哄,擠滿新生家長,班主任忙得暈頭轉向,也沒細聽,“哦哦”兩聲,扯脖朝着家長們喊:“孩子送到就可以回去了,教室裏擠不下了——”

趙鳴雁一直把她們送到座位,兩個女孩并排坐在桌前,趙鳴雁想交待點什麽,昆妲後面的男生推桌時撞了她的後背,她立即揚起拳頭沖人呲牙,“你找死啊!”

還有什麽可交待的,趙鳴雁無言幾秒,只叮囑:“好好相處,別打架。”

江飲和昆妲很快就成為班級裏的一對明星。

昆妲出名是因為她難以令人忽視的美貌,以及與美貌相等常年養尊處優慣出來的壞脾氣。

江飲自不必說,雖然那時還沒有“舔狗”一詞,大家都隐隐感覺到她的狗。人無所顧忌到某種地步,同樣會讓人感到敬畏。

但江飲的鄉土氣息實在是太明顯了,她身上那些粉的、白的、帶荷葉邊的更顯出她十幾裏山路跑出來的土和黑。

她上課那股子認真勁兒也鄉土得很,背那麽直,眼睛那麽亮,舉手的姿勢端正得像站軍姿。

還有她那一口被膚色襯得發光的大白牙。

開學兩周,後桌男生給她們起了個組合名,叫“白加黑”。

昆妲漂亮,學過鋼琴和舞蹈,班主任封她做文藝委員。江飲在這裏沒有小升初成績,是走後門進的學校,沒官當,只一介庶民。

某天昆妲受召去老師辦公室聽他交待黑板報內容,麻煩就找到江飲身上來。

江飲和昆妲總是形影不離,江飲落單的機會不多。

男男女女,三四個,成績中下游,家裏有點小錢,看昆妲不在,也想差遣差遣這個土了吧唧的鄉下妹。

他們把十塊錢拍到江飲的英語課本上,讓她去校內小賣鋪買幾瓶水。

江飲有點奇怪,“你們不能自己去嗎?”她可不是誰都伺候的。

“就是不想去才叫你去啊。”男生笑嘻嘻。

“不想去就不喝呗。”江飲耿直。

“我渴呀。”有個女孩給她交待,讓她買什麽買什麽,剩下的錢就當給她的跑路費。

江飲有點心動,又擔心昆妲回來發現她不在發脾氣,權衡後終是拒絕,“你渴就去廁所呗。”

她的意思是廁所裏有水龍頭,擰開只管張嘴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對方顯然誤會了,嘴裏罵了句什麽,擡手一巴掌扇在她後腦勺。

江飲不防,給扇得一懵,擡起頭迷茫望去。

靠走廊的窗邊一個人影閃過,幾人飛快撤回座位,連桌上錢都忘了拿。

昆妲剛入座,後桌目睹一切的男生馬上把腦袋伸過去告狀,繪聲繪色描述起當時場景。

“她們打你了?”昆妲扭臉望向江飲。

“沒錯!”後桌男生在江飲後腦勺虛空一巴掌,“就這樣。”

昆妲抓起桌上那十塊錢揉成團朝她們丢過去,錢被男生飛快撿起,打人的女孩雙手抱胸,挑釁回望。

板凳腿與地面磨蹭出尖銳的一聲,昆妲已起身朝打人者走去。

“想幹嘛?”女生擡起下巴,雙眼凝聚出鋒芒。

這姿勢簡直就是把臉送上門給人打,昆妲擡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非常爽脆的力道,沒有半分猶豫,昆妲指着她的鼻子尖,“你算哪根蔥,我的人也敢動。”

江飲覺得這臺詞有點熟悉。

她跟昆妲看的同一部電視劇,她盡學太監和丫鬟怎麽伺候人,昆妲學娘娘們怎麽扇巴掌、放狠話。

這一巴掌沒驚動老師,沒有任何人被請家長,昆妲也不怕她們告狀,她在家跟在外頭一樣橫,爹媽都拿她沒辦法。

上課前兩分鐘,昆妲走到講臺上,把黑板擦敲得“啪啪”響,指着臺下衆人,“江飲是我的人,就算是我家保姆的小孩又怎麽樣,要欺負也只能是我欺負她,你們沒資格。”

臺下一聲嗤笑,“你好拽哦——”

昆妲已經準備離開講臺,這時循聲望去,精準捕捉到聲音來源,倨傲揚高下巴,“我就拽,你有膽來試試。”

回到座位,昆妲還保持自己很拽的人設,把書本翻得“嘩嘩”響,像扇仇人巴掌沒過瘾。

江飲湊到她耳邊小聲:“那十塊錢不應該丢的。”

昆妲咬牙,氣得捶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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