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飛哥,一會兒到了鎮上,咱們先去買手機——”阿忍看着秦飛忽的皺起眉,扭頭看向路前方,“怎麽回事兒?”
破面包車歪歪扭扭在路邊停下,黃土在風中翻卷而過,兩側車門打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跳下車。
周圍一片荒涼,秦飛皺眉看着冒煙的引擎蓋,“去,把後座上的工具箱拿過來。”
“艹,要不要這麽倒黴啊?”阿忍罵罵咧咧地走到後車廂,拿了箱子回來,秦飛已經大半個身子鑽到引擎蓋下面,伸手要他遞一把鉗子。
阿忍掏了掏工具箱,把鉗子遞過去,“飛哥,要修多久啊?”
秦飛看他一眼,擡腳踹踹跟前這輛破面包車的車頭,“你問它。”
阿忍煩躁地撓了撓頭。
“奇了怪了,昨天不還好好的?”阿忍靠在車門上,口幹舌燥地清了清嗓子,反身鑽進車廂裏找喝的,翻了半天連只瓶蓋都沒有,“怎麽連瓶水也沒有,飛哥,你那兒還有水嗎?”
秦飛從屁股兜裏掏出小半瓶水丢過去,“給我留一口就行。”
阿忍看看手裏的瓶子,打開喝了幾口,給他留了一半,然後喊了聲飛哥又丢回去。
這地方的風吹得人嗓子幹拉拉的,秦飛擰開蓋子,把剩下的一口氣全喝了,“散熱片的問題,再開發動機就爆了。
阿忍蹲到地上,無語地啊了一聲,“不是吧?他奶奶的這段時間也太點兒背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咱們怎麽辦啊飛哥?”
從這裏到最近的鎮上還要開兩個小時的車,他們走到明天都走不到。
秦飛砰地甩上引擎蓋,下巴一揚,朝着鎮子的方向,“走吧,看看路上能不能遇到別的車,打電話叫修車公司的人過來一趟,一來一回總比走的快。”
阿忍向來聽他的,聽了沒異議,只是惡狠狠地踹了腳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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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真他媽晦氣!”
兩個人沿着荒涼的土路走了半個多小時,遠遠地看到一輛大卡車從小路上拐過來。
越是荒涼的地方,遇到人越要小心,司機停車的時候滿臉警惕,“怎麽了?”
阿忍拿了包煙,陪着笑抽了幾根遞過去,“大哥能不能借個電話,手機沒電了,咱們車壞了,得找修車公司。”
司機接過煙打量他們,“去鎮上?”
阿忍趕緊點頭,“啊,對。”
那人叫他們等等,不一會兒從窗口飛出只諾基亞,被秦飛眼疾手快接住。
司機坐在高處,眼睛盯着阿忍手裏剩下的半包煙,“動作快點兒啊!”
阿忍只好把半包煙丢上去,“得嘞,謝謝您!”
“大哥,能再給瓶水嗎?”他搓搓手,“天熱,走了大半天了。”
拿了人家半包軟中華,這司機還算上道,又丢了瓶水下來,秦飛和阿忍對了下眼神,走到一邊拿起手機給114打電話。
問到修車公司電話,他拿着手機一邊聽阿忍報號碼,一邊按着鍵盤打過去,那邊很快就接了。
對方聲音很緊,開口就叫他,“飛哥!”
“修車公司是吧,我這邊有一輛面包車壞了,你們看看能不能過來一趟,給修一修。”阿忍舉起手裏喝了一半的水瓶子朝他晃晃,秦飛擺擺手,“散熱片的問題,确定,對。五菱宏光。”
對方很快明白過來,“毒蜂已經歸巢。”
“這樣啊,”秦飛四處張望,“你們是那個黎沙鎮上的吧?哦,大概距離鎮上兩個小時,加錢?啊對,那肯定的。”
“北邊兒!”阿忍湊過來,對着電話一臉不耐煩地嚷嚷,“你們趕緊的!”
秦飛抓着電話,回頭看着他煩躁的背影,一雙濃眉漸漸壓住沉冷的眼,向電話那頭報出了他們的具體位置。
“對,黎沙鎮往北,動作快點的話,兩個小時吧。”
“飛哥飛哥!”看秦飛挂了電話,阿忍才想起來,蹭過去,看着他手裏的破諾基亞,偷偷使了個眼色。
“喂,打完了沒?”見他們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司機坐在卡車頭上警惕地喊了一聲。
秦飛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轉身把手機丢回去,“大哥,謝了啊!”
大卡車呼嘯而去,阿忍朝地上唾了一口,“拽個屁!他媽破手機還沒老子那包煙值錢!”
“沒看見他貨車後面是滿的?別鬧事,到時候又節外生枝。”秦飛擡手揮了揮,擰身避開地上揚起的黃土,“到了鎮上還得給車加油。”
阿忍都快曬蔫了,聽到他的話又有些讪讪,“咱們現在怎麽辦啊?就這麽幹等着?”
秦飛語氣裏透出煩躁,“不然呢?”
阿忍看了他一眼,不再吱聲,老老實實跟着他往回走。
熱浪搖曳,卷出濕熱潮氣,秦飛頭一擡,看見天邊一團烏雲裹着隐隐的雷聲朝這邊飄過來。
“欸,飛哥。”解決了車的事,大概在外面覺得放松,阿忍又開始跟他嬉皮笑臉,“玩男人什麽滋味?真那麽爽?”
叫你連雷哥都敢得罪?
秦飛只顧悶聲趕路,面包車就在前面,一堆破銅爛鐵支棱在一望無際的荒地上。
“飛哥,不是我多嘴,就你這樣的,等咱們到了越南,什麽漂亮的馬子找不到?”說到這裏,阿忍忍不住歪頭打量他。
那腰那腿,啧啧,根本羨慕不來。
“我聽說越南女的都挺漂亮的,”他在暢想中越發不解,“那白花花的大胸脯,不比幹巴巴的男人有意思?啊?”
秦飛明顯不想接他的話茬,拉開車門進去,從車兜裏掏出包煙,低頭咔噠點了一根。
阿忍自讨沒趣,在旁邊抱着水瓶,看着烏泱泱的天空發起了呆。
急促的氣息漂浮在潮濕的空氣中。
一只手夾着煙,湊到唇邊用力吸了一口。
煙絲火光明滅,秦飛整個人向後,緩緩仰靠到駕駛座上。
那瓶水裏被他提前下了迷藥,升騰缭繞的煙霧遮掩住迷離的雙眼,意識漂浮在混沌的邊緣不斷徘徊,他竭盡全力保持清醒,将指尖狠狠嵌入掌心。
消息已經通風報信給他留在總堂的線人,既然毒蜂已經歸巢,不出意外的話,信義幫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趕到這裏。
片刻後,藏在煙絲中的藥物終于發揮作用,五感在雨點砸落的瞬間漸漸朝着意識深處回籠,指尖煙灰飄落,秦飛透過車窗,怔然望着頭頂烏雲翻湧的天空。
他的身邊,阿忍趴在副駕上,在迷藥的作用下,已經昏睡到不省人事。
轟隆一聲,一道雷劈下,像槍聲,轟然炸響在天際。
阿忍被雷聲驚醒,看到密密麻麻的雨點子噼裏啪啦砸在車窗上,坐起身抹了把臉,“艹,居然睡着了。”
“飛哥,現在幾點了?”
問了半天沒動靜,他眯着眼睛,捏起手腕上的表看了看,一看登時慌了神,“不是飛哥,怎麽回事兒?修車公司的人呢?這他媽都晚上七點多——”
說着他着急往副駕那裏看,接下去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口。
一把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的腦門。
一絲鐵鏽味驟然在喉間升起,喉嚨痙攣般擰緊,阿忍嘴皮子打顫,驚恐地看着眼前的槍口。
一只手拉開身後的車門,他猝不及防,抖着腿倒摔在泥濘的地面,緊跟着被人狠狠在臉上踩了一腳,“老實點!”
雨勢潑天籠地,阿忍的臉被碾在冰冷的泥水裏,他嗆咳了幾聲,掙紮着擡眼,看見秦飛被人反剪雙手摁在引擎蓋上。
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眼底的恐懼在一聲接着一聲的雷聲中劇烈翻湧,他渾身瑟瑟發抖,“欣、欣姐。”
土路上,一排車燈穿透密集的雨簾,明晃晃照亮他們狼狽的身影。
啪嗒,啪嗒,一雙馬丁靴踩着水塘過來,黑色漆皮靴筒包裹住一雙細長小腿,再往上,風衣兜帽下,女人濃豔的臉上笑意盈盈。
左右看看面前這兩個被手下鉗制住的男人,她柔聲輕笑兩聲,問,“邢雷呢?”
一只手拽住秦飛的頭發,将他的腦袋粗暴地提起來。
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額角呼啦頂上又冷又硬的槍口,他看着這個代號為毒蜂的女人,緩緩走到自己面前。
“真是好大的膽子。”
女人笑盈盈地垂眸,“吞了我整整三千萬的貨,怎麽,還想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