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禹城城南區派出所看守所。
“欸,都聽說了沒,昨晚睦州那裏進去一夥人,是個大案子!”
三十平米的牢間內,左青龍湊到右白虎身邊,稀奇地跟人眼前賣弄。
一幫蹲牢間蹲到閑出屁的大老爺們耳朵一動,呼拉一聲圍了過去。
“睦州?我禹城人怎麽沒聽說過還有這個地方啊?”
“嗐,不是我們禹城的,是西城!”
“啊?西城?那老遠了嘿!”
“那可不是!”
“你消息夠靈通的啊,那犄角旮旯地方的事兒你都知道啊?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那人拍拍自己膀子上的左青龍,“裏頭認識人吶!這消息絕對保真!”
嘿,一群人心想這屋裏的,誰裏頭不認識個人啊?但還是耐着性子好奇追問,“什麽案子啊?”
左青龍将一只手擺在嘴邊,“販D案!幾百號人一鍋端,全進去啦,據說抓的時候還死了不少!”
“嘶——”
一群人倒仰,那确實是大案!
死氣沉沉的牢間頃刻間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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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的,說說!”
“別墨跡!”
結果最後打聽來打聽去,開始還言之鑿鑿的左青龍原來只知道是起販D案,具體情況一問三不知,問就是裏頭的人忙,來不及給他透露太多,一群人覺得無趣,烏泱泱的很快又散開。
散會後,右白虎心裏被販D案的事吊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立馬飛出牢間好好打聽一番,在屋裏煩悶地溜達一圈,忽地又停下,站在牆角好奇地打量椅子上這人。
不知道什麽原因進來的,坐這大半夜了沒說過話,長得倒是賊俊,不太像他們這些幹小偷小摸的。
左右無聊,于是右白虎擡腳踢踢他,“欸,你幹什麽進來的?”
這人抱着手臂靠牆打盹,人還怪好嘞,聽見聲音後挪挪屁股給他騰出塊地方。
“殺人。”
右白虎剛放下的屁股騰一下又起來了。
喲,大佬啊這是!
沒想到這間小小的牢間裏居然藏龍卧虎,右白虎定睛一看,果然,黑色背心後頭稀稀拉拉印着好多血啊!
右白虎登時肅然起敬,正要崇敬地向大佬表達一下關懷,趁機再套套近乎,外面走廊忽然傳來動靜。
板正的腳步聲紛沓而來,兩位看守所民警後面跟着幾位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帶頭那位,肩上三枚四角星花閃閃奪目。
鐵門哐啷一聲打開,民警的視線在一群混子裏頭掃視一圈,擡手一指坐在牆角的男人。
一屋子十幾號人齊刷刷看過去,右白虎和大佬站在一處,頓時與有榮焉般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瞧瞧大佬這待遇,就是不一樣哈!
幾位一大早從禹城市局趕來的警察站在門口将人仔細打量,視線落在他手臂上數之不盡的傷疤,以及肩頭觸目驚心的血跡上,難言地微微一皺眉。
時野聽到外面的動靜,思緒從昨夜混亂的記憶中抽離,默默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剎那,迎上那道蒼鷹般孤獨冷靜的雙眸,周炜周警司心神觸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五年前,警校裏那個青澀跳脫的身影。
——“周警官,就是他,穿白色體恤打籃球的那個,刑偵一班,時野。”警校老師壓低聲音,“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時野,你過來一下!”
精悍仍略顯纖細的手臂砰一聲将籃球砸入球框,一雙踩着球鞋的腳平穩落地,白衣少年于陽光下回眸,朝他們熱烈地揚眉,“欸,來了!”——
男人起身朝這邊走來,腳步沉穩的身影漸漸同當年球場上那個恣意潇灑的少年重合,周警司眼眶濕潤,懷着最崇敬的心情,上前一步将他緊緊擁住。
鐵門哐啷一聲阖上,右白虎和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扒着鐵欄,目送那位神秘大佬被幾位警察簇擁着消失在走廊盡頭。
禹城市局。
“——這一次信義幫六個堂口總計兩百二十七人,在昨晚的圍捕行動中死傷三十六人,失蹤一人,其餘已經全部落網。”
辦公室內,周警司站在時野面前,無比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聲音略微哽咽,“時野,這些年你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時野一張俊臉緊繃,雙手緊貼褲縫,将健碩的肩背挺得筆直,一個标準的預備軍姿。
飛快地看了眼周警司,他深吸一口氣,字字擲地有聲道,“一切都是職責所在!祖國培養了我,身為公安人員,為民除害——”
“行了。”
铿锵有力的話音戛然而止,時野瞬間破功,轉而撓了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老大你突然間這麽正經我還以為這裏有攝像頭呢,你別這樣,看着怪吓人的。”
周警司,“……”
“來,嘗嘗這個,新出的,麻辣兔頭味!”
周警司拆了包辣條遞過去,“上個月逛超市的時候看到,順手給你買了幾包。”
時野叼了一根吃進嘴裏,淚流滿面地往沙發上一靠,“啊,太香了!”
“這個味道西城那邊沒有吧?”周警司笑眯眯地看着他,豎起大拇指,“吃辣的,還得是咱們禹城!”
“毒蜂那群人在金三角和我國東南地區為非作歹了這麽多年,簡直比蝗蟲還猖獗,一直是邊境安全的心腹大患,這次你以一己之力,冒了巨大的風險引毒蜂歸巢,我們禹城市局和西城、申港兩地警方合作,才總算成功收網,一舉殲滅了信義幫那個重大犯罪集團,這回上頭要對你記頭等功!”周警司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時野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老大你記得幫我多要點獎金。”
“怎麽就知道獎金!”周警司不贊同地看着他。
“我窮啊!”時野扯扯身上的破背心,随即痛得嘶一聲,龇牙咧嘴地倒下,聲音悶在靠墊裏,“錢都充公了,這五年的工資至少給我結一下吧?”
“你肩上那傷,他們給你處理得怎麽樣了?一會兒我再帶你去醫院看看?”周警司探頭看了看傷口,眉心忽的擰起來,一把奪走他手裏的辣條,“別吃了,都有點兒發炎了,起來,我帶你去樓下法醫部找人幫你包紮一下!”
唐菲一身風塵仆仆,沖進西城市局三樓會客室,看見坐在裏面的林誠素,一張憔悴焦急的面容頃刻間淚如雨下,“林總!”
屋內樣貌年輕的實習警起身,看着她快步過來,笑了笑對林誠素說,“那林先生我先走了,這段時間請您多注意手機來電,我們可能還需要您的一些配合。”
“林總,我給你帶了衣服,你先換上,你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唐菲看着他身上髒兮兮的破背心,飛快從袋子裏掏出幾件衣服。
擔驚受怕了這麽多天,又連夜坐飛機從禹城趕到幾千公裏之外的西城,此刻這位助理累得聲線幹澀,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還是你想回家?專機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叫顧醫生——啊!林總你的手!”
唐菲捂住嘴,驚恐地看着林誠素的手腕。
蒼白肌膚上一圈觸目驚心的青紫色,是被綁架過的烙印。
“只是一些皮外傷,我們已經幫他處理過了,很快就會好的。”一般人很難在面對綁架這件事上保持冷靜,實習警理解地安撫了她兩句。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唐菲有些緊張地看了眼林誠素,她這位老板向來注重禮儀規矩,在公衆場合大呼小叫有失體面。
而林誠素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到實習警轉身打開門,臉色一變猛地起身。
“請等一下!”
椅子在地面擦出尖銳的聲響,屋內兩人都吓了一跳,那位年輕警察回頭,驚訝的臉上轉而露出詢問的表情,“還有事嗎?”
“我,”林誠素神情急切地看着她,“我想——”
我想見他。
“是還有什麽需要嗎?”
“怎麽了林總?”唐菲在一旁擔憂地問。
林誠素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語氣卻固執,帶着幾分暗含希望的試探,“那個被那些人叫做阿飛的男人,你知道嗎?”
“誰?”實習生一臉茫然。
林誠素眼裏的光驟然熄滅。
是了,他是卧底警察,阿飛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名,他的身份也一定被警隊嚴格保密。
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林誠素垂眸,黯然搖了搖頭,“沒什麽。”
“——但是這次上頭對你的調查在所難免,別擔心,一切都是正常程序,梁洛昌那個家夥,你不用管他,他向來如此。”周警司發出一聲不悅的冷哼。
時野渾不在意地笑笑,“老大你都說了是例行調查,再說人家查清楚後,不就立馬把我放了嗎?”
周警司在心中嘆了口氣,看着他,竭力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接受調查這段時間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調查結果下來,”說到這裏,他湊近了,老謀深算的眼裏精光閃爍,“咱們就進市局。”
時野肩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轉身都不利索,枯坐在那裏聲音微沉,“鄒文斌還沒找到?”
周警司聞言随即正色,“這就是我接下去要跟你說的事。”
“根據痕檢那邊在現場搜集到的痕跡判斷,鄒文斌十之八\\九兇多吉少,但是他的屍體找到前,你還是少給我出去亂跑,實在閑得沒事就來市局這邊走走,先熟悉熟悉環境,這裏好多你以前警校裏的同學,你不是老覺得當卧底這五年壓抑了你話痨的天性嗎?正好,一個一個去聊,夠你聊三個月的!”
“行,”時野失笑着點點頭,擡手接過周警司抛來的鑰匙,拿在手心掂了掂,“老大,我那工資——”
“知道了!”周警司哭笑不得,這就拿起了手邊的電話,“現在就幫你要!保證一分不少!”
“好嘞!”時野把鑰匙一抓,朝他畢恭畢敬行了個軍禮,打開門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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