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西郊新城。

人群簇擁在道路兩端,幾位保安配合片警正在維持秩序,斜對面花園前停着幾輛警車,時野帶着人過去,曲指勾起警戒線,彎下腰的時候說了一句,“這小區環境不錯。”

沈清悅跟着他鑽過警戒線,手裏拿着份資料,之前接到報案的警局配合工作,已經在附近把初步信息都搜集了一遍,“死者名叫張珊,今年二十歲,和鄰居關系不錯,據說平時的工作就是在網上發點視頻做做直播。”

兩個人朝樓上走,三樓一扇門前聚集着不少人,這次林法醫比他們提前一步先到,戴上手套正要往裏走,聽見腳步聲回頭,口罩上緣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在晨輝中晃了晃。

“今天怎麽這麽快?”時野一擡下巴和他打過招呼,幾個人一起進了302。

林法醫觀察着腳下,語氣輕描淡寫,“昨晚就住在這附近。”

聞言時野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敏銳地沒再多問,轉而警惕地吸了吸鼻子,“什麽樣的視頻?”

沈清悅跟在後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發現他是在問自己趕緊回道,“哦,鄰居都說不清楚,張岩已經在查了。”

時野點點頭。

三個人順着同事的指引走到浴室門口,進去前時野留意到門邊那位警察的臉色有些微妙,一擡頭,看見浴室虛掩的門後幾個人影來回晃動,透過門上的磨砂玻璃能看到一團明晃晃的肉|||色。

那就是張珊。

三個人互相看看,林法醫擡手敲敲門,那幾個人見是法醫來了趕緊讓到一邊。

時野帶頭走進去,繞到門邊,低頭看着地上張珊已經徹底僵硬的屍體。

“房東發現的,”沈清悅這次沒再輕易跟進來,站在外面說道,“她說十號一般是她們約定好交租的日子,以前張珊一直都很準時,這個月都十五號了卻一直沒動靜,再加上已經很久沒來過,房東就想過來看看是什麽情況,敲了半天門以為沒人,就用鑰匙自己開了門進來,結果就發現張珊把自己吊死在了浴室裏。”

時野頗為同情地想,估計那可憐房東受到的刺激不小,有好一段時間要夜不能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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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吊死在了浴室裏嗎,這是吊死在了浴室的門把上。

眼前這具屍體渾身上下未着寸縷,後背上已經浮現出大片的屍斑,屍體上半身微微前傾,額頭抵在門上,一根粗麻繩綁在門把後方,繞過纖細的頸部。

整個屍體呈現出詭異的L形,小腿向後僵直勾起,騰出空間将自己勒到了窒息。

這死狀未免過于離奇,時野和林法醫看着張珊的屍體,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時野開口,“張珊是獨居?”

沈清悅在外面嗯了一聲。

林法醫留在樓上處理屍體,準備一會兒帶回法醫部進行屍檢,時野他們在房子裏轉了一圈後下樓,剛好碰到準備上樓的張岩。

“副隊,”跑得一身汗,他用手裏的文件扇了扇風。

時野擰着眉心,看到他後加快腳步,“查到什麽了?”

“張珊的網名叫狐貍姍,”張岩把查到的東西遞過來,快三十的大小夥臉上有種難以啓齒的羞赧,“你自己看吧。”

時野狐疑地看他一眼,接過文件打開,不由得一怔。

沈清悅探頭一看,随即眼神微妙地看向張岩,大概是考慮到要尊重死者,只透出幾分欲言又止的揶揄。

這些截圖再多看幾眼,多少有點白日宣淫的不恰當,時野啪地合上文件,看向遠處議論聲陣陣的人群,神情變得異常嚴肅。

網紅,疑似自殺,死狀詭異。

周虹和張珊,這兩起案子擁有極高的相似性,又在短短一周時間內接連發生,絕對不可能是巧合那麽簡單。

“走吧,先回局裏,把人都叫回來開會。”時野擡腳走向警車。

張岩和沈清悅互相看看,沈清悅挑了下眉,被張岩隔空虛張聲勢地揍了一拳,兩個人互相推搡着跟了上去。

.

“周虹是在向警方求助?”一隊辦公室裏,劉暢微微一怔。

一群人皺眉看着時野,後者站在投影幕前點點頭,捏着手裏的馬克筆側身在白板上書寫,“我們用倒推的方式。隐藏文件夾,需要密碼才能看到,周虹用那種離奇的方式自殺後,會有誰能注意到那個收藏夾,又有誰能有辦法看到那個收藏夾裏的內容?”

“我們。”沈清悅點頭。

“沒錯,”時野回頭繼續寫,“周虹不斷用各種方式吸引眼球,增加流量,目的是什麽?單純為了賺錢?這點可能基本已經被我們排除,那麽還有一種可能——”

說到這裏,他在“自殺”兩個字上重重畫了個圈。

“她是想讓自己的死亡引起更大的轟動和關注!”張岩瞠目結舌。

時野雙手撐着桌面,“從結果上來看,她已經做到了,現在網上對她的事情議論紛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在推動我們警方更加重視這起案子,畢竟社會影響不小,民衆需要一個官方發布的合理解釋。”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時野環顧四周,“所以,周虹是希望我們能找出她自殺背後的真相,從而達到她的某種目的,而基于目前她給出的線索,試圖分享給我們的信息,就在那個被她隐藏起來的,只有我們警方才能看到的收藏夾裏。”

周虹到底想讓他們查到什麽,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沈清悅不由得看向面前的文件夾,紙張露出一角,年僅二十歲的少女穿着性感,面對鏡頭向所有人坦露自己尚且稚嫩的身體。

兩起案件背後可能存在的關聯,使得她的聲音不禁發顫,“那麽張珊的死呢?”

“張珊的死已經傳開了。”角落裏冒出陸未明的聲音,他坐在椅子上,一臉嚴肅地刷着手機上的新聞。

此時此刻,軟件、自媒體平臺、電子報刊雜志,滿屏都是關于某網紅慘死在家的新聞,擦邊,露|||肉,全|||裸等字眼,從标題到被馬賽克的畫面,勁爆且奪人眼球。

新的消息提醒不斷更新,緊接着周虹的死,短短一周時間,網絡上再次被掀起輿論狂潮,仿佛一場盛大的狂歡,只不過燃燒的是兩個如此年輕的生命。

接下去的一天時間,整個一隊幾乎不眠不休地泡在了一堆短視頻裏,頭懸梁錐刺股,咖啡當成水,噸噸噸往肚子裏灌。

而張珊的驗屍報告也在第二天出來,死因簡潔明了,死者因氣道遭到外來物件阻塞,導致嚴重缺氧從而窒息死亡,肌膚表層的勒痕與那條繩子完全吻合。

“聽說這次你經手的案子很棘手啊?”

辦公室裏,周警司泡了杯茶轉身,看見躺在沙發上靈魂出竅的家夥,嘆了口氣,轉身把茶換成礦泉水,“具體什麽情況?”

時野閉着眼揉搓眉心,累得嗓子都啞了,“昨天已經把房東還有一些鄰居帶回來問過話,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那個張珊平時一個人住,基本都是獨來獨往的,家人在想辦法聯系了。”

周警司走過去坐下,把水放到他手邊,“昨晚又熬了一夜?這怎麽行?”

“淩晨四點多在休息室睡了一會兒。”時野睜開眼睛,“這兩起自殺案相似性太高,背後肯定有所牽連,得趕緊找到問題的症結,否則一拖再拖——”

到時候說不定再來第三起命案。

要真是這樣——

時野憂心忡忡地抱住腦袋,“我怎麽敢休息啊!”

網紅的影響力不容小觑,現在網上已經出現了不小的質疑聲,質疑禹城警方的辦案能力。

周警司至今印象深刻,三年前時野去了一隊,最開始那段時間沒日沒夜地工作,一股不要命的架勢吓得他連着一個月,每天像押送犯人那樣逼他回家休息,去年周奕辰退了,時野正式成為一隊負責人,神經更是越發緊繃,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擰緊身上每一根螺絲,現在面對山呼海嘯的社會輿論,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這小子哪兒都好,就是責任感太強,再這樣下去身體早晚要熬壞。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周警司不禁寬慰,“警察也不是鐵打的,我聽說你好幾天沒回家了?這樣身體怎麽吃得消?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我批你半天假。”

時野瞪着天花板,“我回去也睡不着。”

周警司嘆了口氣,“那這樣,你出去在警局附近轉轉,讓大腦放空幾個小時,別那麽緊繃,這種事我有經驗,有時候放松一下,很快就會有新的思路出現。”

時野哼唧一聲,眼皮子不停往下耷拉,躺着都快睡着了,突然,聽見腳邊窸窸窣窣,緊跟着,就有什麽東西被怼到鼻尖。

周警司試探的聲音,“今天天氣這麽好,和人家一起出去吃個飯,怎麽樣?”

“?”他納悶睜眼,腦袋倏地往後一縮,在下巴上擠出個小殼,“這誰啊?”

“我老戰友的女兒。”周警司笑呵呵地舉着張照片。

“……”時野目瞪口呆,“老大,你真是——”

“對對對,老人味兒,我都快六十了是不是?”周警司為了讓他相個親也算是拼了,“我之前跟我老戰友說了你的情況,他對你很敬佩啊,剛好他女兒去年從國外留學回來,念珠寶設計的,性格特別溫柔乖巧,看了你的照片,噢喲,滿意得不得了,說非常願意跟你深入接觸一下!”

時野,“……”

“我不去!”他寧願在休息室那張破床上睡兩個小時。

“三十了!真準備當老光棍?!”周警司心急如焚,不贊同道,“而且人家小姑娘都主動了,你這樣可不紳士啊!”

聽他這話,時野抱着靠枕,一臉煩躁地蹬了蹬腿。

周警司的老戰友,這個面子他要是不給才真說不過去!

迎着他瞪過來的目光,周警司心領神會,滿意地拿起手機,“我給你約一下,小姑娘現在就在市中心上班,你們見面很方便的,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中午,你就當出去散個心,好好放松放松!”

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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