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章 第 30 章
廚房的幫廚依舊是之前見到過的那個克裏夫, 此刻正在阿加雷斯的輕聲指揮下幹活,當然,他自己也沒閑着, 正對照釘在軟木板上的菜單,認真地做着準備工作,而原本說着要幫忙的傑森少爺,正靠在廚房門旁的牆邊,雙手抱胸站着, 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這餐單是阿爾弗定的?”傑森看過軟木板上的菜單後, 出聲詢問。
菜單是按照正式家庭晚宴的規格定的, 從開胃菜到餐後甜點, 共有近20道。他們以前一起吃飯的時候除非有大事宣布或者什麽重要的日子, 否則很少這麽正式。主要是韋恩莊園對曾住在這兒的每個人來說都是特殊的,沒人想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演戲, 所以如果大家都回來吃飯, 就會盡可能提早些時間到, 幫阿爾弗雷德一起準備晚餐,這樣就不用請臨時的廚房幫工,大家也不會因為有外人在而時刻注意謹言慎行。
說真的,阿爾弗雷德雖然是最好的管家,但他的廚藝特別英國, 拿手的食物除了小甜餅和幾樣布魯斯偏好非常明顯的食物,其他真的不說也罷, 屬于能吃就行。
布魯斯雖然在外打造的是挑剔講究纨绔輕浮的闊佬人設,但在家裏, 屬于“布魯斯·韋恩”的個人生活要求方面是相當随性,這麽多年也是全憑阿爾弗的努力才能活得不那麽草率。
真正的布魯斯對食物的口味要求其實并不高, 畢竟在作為“蝙蝠俠”的無數個日夜裏,他常常連睡覺的時間都壓縮到最小單位,吃飯更不用說,将所有碳水脂肪蛋白質都打成流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能量補充是蝙蝠俠在工作時最常用的進食狀态,口味對他來說不重要。
在這種硬核的飲食環境下,養出來的孩子在吃的方面實在是沒什麽追求,迪克是麥片精,提姆是咖啡怪,最小的弟弟雖然不是在韋恩莊園度過的童年,但食譜也很單一,屬于吃草就能活着的人。
這也導致整個韋恩莊園,竟然是傑森這個曾經在犯罪巷讨生活的人,才是家裏唯一在意食物風味的那個,也是除了英國管家之外,唯一能好好做飯的。
所以傑森看着這份明顯需要多人工作量的晚宴餐單,一時間搞不清楚阿爾弗到底是想為難阿加雷斯,讓他知難而退,還是因為太看重他,本打算專門請廚師來莊園,才把菜單搞得這麽隆重。
“是我定的。”阿加雷斯正将新鮮的海鮮與特制的醬料混合,為開胃菜中的海鮮塔塔做準備。
傑森哼笑一聲:“那你還挺看得起自己的。”
阿加雷斯擡頭看了他一眼,問:“您是覺得我不配在這種正式的家庭晚宴上得到介紹,還是覺得我一個人沒法在晚餐開始前準備好這些餐品?”
兩者都是。傑森的心思被阿加雷斯完全猜中,但他一點也不感覺到尴尬。
他對這個莫名其妙成為韋恩莊園管家助手的人始終保持懷疑。主要是阿加雷斯在昨天給紅頭罩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被劫持時的鎮定,給劫匪們出謀劃策時的狡猾,以及最後被“救”後的坦然,都讓紅頭罩感覺不太好。
這不像是一個在正常環境中長大的18歲男孩對極端危險情況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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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布魯斯和阿爾弗到底中了什麽邪,執意留下這種明顯身份有問題的人,但紅頭罩是絕對不能允許任何危險因子出現在韋恩莊園。這就是他今天會回來的根本原因。
“我覺得兩個都是。”傑森冷聲說道。
他已經看過提姆共享出來的初步資料,在來韋恩莊園之前,這男孩生活得不算好,被監護人苛待,被表兄弟和同學淩霸排擠,并且16歲後就不再讀書,但這并不能引發傑森對他産生任何同情,反而更加警惕。
因為他在撬蝙蝠車的輪胎之前,跟阿加雷斯的境遇差不多,甚至比他還慘,他知道要在惡劣環境裏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變得比環境更惡劣,傑森根本不相信從淤泥裏長出白蓮花的勵志故事。再結合當初他給綁匪出主意時展露出來的冷酷和缜密,都讓紅頭罩沒法對他生出好感。
傑森覺得他已經看穿了阿加雷斯陰暗危險的真面目,所以現在看着對方一副與世無争人淡如菊的樣子,就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巧的是,阿加雷斯對這位韋恩莊園的傑森少爺AKA黑邦頭子紅頭罩也有同樣的想法。
不需要阿加雷斯動用感知能力,傑森少爺已經對他表現出來相當大的敵意了。
惡魔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是敵人的話,消滅掉就好了,但這個不行,他是布魯斯·韋恩的養子——失而複得的養子。
阿爾弗雷德之前為他簡單介紹了莊園的幾位少爺和小姐,其他幾位平均的介紹時間大概是2-3分鐘,但到這位傑森少爺,則介紹了5分鐘,主要是對這位少爺和老父親之間不見面要互相惦記,見了面又要互撓的父子情進行了克制的描述——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在兩個人都認識的第三方面前傾訴自己對對方深沉的愛,并且逼迫第三方樹洞不許說出去,但一旦兩人面對面對話超過三分鐘,就開始琢磨究竟怎麽才能把對方的頭擰下來。
管家用多出來一半的時間做介紹的用意是,千萬不要因為布魯斯老爺和傑森少爺之間随時随地的鬥雞狀态而對他們的關系産生什麽誤解,事實上布魯斯老爺相當在意這位失而複得的少爺。
好吧,這是一個不能随便消滅掉的對手。阿加雷斯不想讓自己看中的靈魂遭受痛苦。要知道,人類的靈魂是相當脆弱的,痛苦會磨損靈魂的純度,而經常浸泡在痛苦中的靈魂,往往已經被摧折得毫無用處,索然無味。
阿加雷斯在地獄見過很多這樣的靈魂,布魯斯那麽香,當然要好好呵護。
所以他得捏着鼻子刷紅頭罩的好感度。
哎,痛苦。惡魔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只能把它當做是磨煉演技的一環,才能讓惡魔稍微想開些。
不過,刷好感度又不代表他不能使喚他,阿加雷斯不喜歡不講信譽的人,沒有人能欺騙惡魔,既然他說了要在廚房幫忙,那阿加雷斯就必須得給他找點活幹。
“可以幫我攪拌一下這款巧克力醬嗎?”
他發出請求後,等到傑森擡眼看他,才将臉轉向島臺另一邊的料理碗,微擡了擡下巴示意東西在那兒。
傑森環視了一眼廚房,年輕的管家助手正在将煙熏三文魚和牛油果塊一層一層碼入柱狀容器中,手邊的竈具上還熱着南瓜濃湯需要随時攪拌,幫廚正在處理制作沙拉需要的蔬菜。
傑森走到他示意的位置前,料理碗裏放着已經掰碎的黑巧克力和一小塊黃油,旁邊還放着一小杯朗姆酒。
“你應該看得出我不太喜歡你吧?所以為什麽要幫你?”
他沒有動手,只是挑釁地說道。
阿加雷斯非常好脾氣地笑了笑:“聽說布魯斯老爺非常喜歡巧克力制品,但因為控糖的原因不敢多吃,這是我私下裏研究的一款低卡熔岩巧克力蛋糕,既然今天是家宴,我想應該可以稍微放縱一小下?這是今晚的餐後甜點,當然,我還準備了杏仁奶凍這種熱量更低的甜點來迎合阿爾弗的飲食标準。”
說着他還對他眨了眨眼,意思是這款熔岩蛋糕是為布魯斯特別準備的。
傑森想到了那晚蝙蝠俠扔給自己的那包小甜餅。當時聞着就感覺稍微有點不對勁,一吃更是差點崩掉他的牙。他捂着門牙熱淚盈眶地給阿爾弗發短信,問自己到底犯了什麽罪,要用牙齒來償還,慈愛的管家非常貼心地給他解惑:你沒有犯罪,你的門牙見證了堅如磐石的父愛。
傑森懂了,這包能當整牙工具的小甜餅是布魯斯做的。
最後他還是沒把這些小甜餅扔了,而是找了個畫框将它們裱了起來。以後要是手頭緊了,無論是賣給替代品這種罹患奇怪物品收集癖患者還是賣給惡魔崽子這種父控癌晚期,都能小賺一筆,當然,把它們留着等以後有機會當面嘲諷布魯斯,也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傑森點燃旁邊的酒精燈,将料理碗擱在燈架上,慢慢等待巧克力融化。
“既想讨好布魯斯,又想讨好管家?你想幹什麽?”傑森用手裏的矽膠鏟溫柔地翻動正和黃油融在一起的黑巧克力,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
克裏夫假裝自己是個聾子,一點都不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當然,這也是他能經常被叫到韋恩莊園幫廚的原因。
“首先,布魯斯老爺和阿爾弗又不是對立的關系,我做讓他們兩個人都滿意的事有什麽錯嗎?另外,針對您問我想幹什麽,當然是為了在我的服務下,莊園的主人們能生活的更舒心,這不是管家的職責嗎?”阿加雷斯從善如流地說。
傑森冷笑一聲,剛要說話,阿加雷斯打斷他:“可以把朗姆酒倒進去了。”
他把朗姆酒倒進巧克力溶液裏,接着說:“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還不是韋恩莊園的管家呢,現在最多算個男仆。”
阿加雷斯沒說話,但給了他一個“你高興就好”的眼神,就像他是什麽無理取鬧的中二病患者似的。
如果是達米安,可能會被這種眼神激怒,但傑森不會。
“這要攪拌到什麽程度?”
“你覺得巧克力塊都融化,并且融液在攪拌的時候開始有些微的滞澀感後,就可以放在旁邊靜置。”
說這話的時候,前菜海鮮塔塔已經完成了,淺粉色的魚肉,翠綠色的牛油果,還有鮮紅色的紅加侖漿果被一層層交疊着漂亮地陳列在盤子裏,阿加雷斯正在往每一份塔塔上裝飾魚子醬,成品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傑森估摸着自己手裏的巧克力還能再攪一會兒,他的目光從海鮮塔塔上繞回阿加雷斯的臉,又換上挑釁的聲調說:“你可不夠格做韋恩莊園的管家,不過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善良,我有個朋友開飯店的,我看你做菜還不錯,要不你還是別挑戰不可能了,去我朋友餐廳當個廚師如何?看在阿爾弗雷德的份上,我讓他給你一個絕對滿意的薪水。”
阿加雷斯開始準備主菜,他問:“哦?什麽餐廳?”
“冰山餐廳,在鑽石區。”
阿加雷斯又詳細地問了餐廳的具體地址和經營狀況,像是對這個提議非常心動。
傑森也仔細跟他描述了一番,随後諄諄善誘道:“鑽石區是哥譚最繁華的地方,特別适合你這樣的年輕人就業和玩耍。韋恩莊園太偏僻,方圓五公裏之內除了狗仔就沒有其他會說人話的生物,狗來了都得得抑郁症,對你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天天泡在莊園裏跟坐牢有什麽區別?說不定過兩個禮拜就厭倦了,到時想辭職都還不好意思跟阿爾弗說,多尴尬?不如今晚由我開口,直接推薦你去冰山餐廳做主廚?餐廳還有豪華單人宿舍,你想去哪兒玩都方便,錢多事少離家近,還有比這兒更好的工作嗎?”
阿加雷斯給他的感覺就是對這個提議蠢蠢欲動,于是傑森就加把勁使勁說服他。
等他到了自己的地盤,他就讓所有的小弟監視他,天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作妖都沒機會,簡直完美。于是傑森笑得越發和藹可親,就像一個知心大哥哥。
阿加雷斯擡頭沖他微笑:“謝邀,不去。”
傑森把已經融化和攪拌到位的巧克力糊從酒精爐上小心地拿下來,然後三步并做兩步地走到阿加雷斯面前。
阿加雷斯正在給今天的主菜之一的羊排按摩,傑森将他手裏抹好醬汁的羊排推到一邊,确認今晚的主菜不會被波及,這才将人直接抓着肩膀拎起來摁到牆上:“上一個敢逗我玩的人,墳頭的草已經有你身高那麽高了。”
“小翅膀,你是在毆打我們今晚的廚師?”
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出現在他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