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這樣嗎?”沈漪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了。

任誰知道自己被上了一口巨大的黑鍋後,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也不怪簡含之不待見自己,畢竟如果實力允許,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和自己決鬥吧……

能被原來的“沈漪”看上,簡含之的天賦必定不俗,她若是進了宗門,定能被負責任的師長好好培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習慣獨自一人艱難摸索着修行之路,連個能保護、教導她的師尊都沒有。

沈漪心中既有對簡含之的同情,也有對自己背了黑鍋的欲哭無淚,還有些莫名的負罪感。

複雜的思緒塞滿大腦,一時之間竟陷入了沉默之中。

見沈漪不說話,簡含之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煩,但又好像在顧忌着什麽。

最後只是淡淡道:“尊上還有什麽事要說的嗎?我要去退房了。”

“啊?啊,沒事了沒事了。”沈漪往旁邊移了下,騰出個位子讓簡含之出來。

随後眼睜睜看着簡含之越走越遠,沈漪糾結一會兒後,一跺腳又追了上去。

“簡含之,等等!”

簡含之提着劍離開客棧,完全将沈漪的呼喊抛在腦後,好像沒聽見的樣子。

白日裏街道上的人多了起來,只是眨眼的功夫,沈漪就尋不到簡含之的身影了。

不過好在有師徒契的指引,她幹脆不再在人群之中找簡含之,只跟着師徒契走。

不知道是不是簡含之刻意想甩開她,兩人分明是前後腳離開的客棧,但沈漪追了半天還沒追到人。

直到追出了鎮子,這才在一片坦蕩的黃土大道上瞧見了那抹白色的背影。

“簡含之!”沈漪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這下簡含之不能再當作沒聽見,她捏着劍鞘的手一緊,轉過身看去。

那個向來自私自利的自己名義上的師尊,此刻正撒開蹄子朝自己跑來,模樣看着比失憶前蠢了不少。

一身的绫羅綢緞在樸素的環境下被襯托得豔麗如孔雀,和以前的素淨風格相差甚遠。

但還是一樣惹人厭,甚至比以前更難纏了。

簡含之掩下眸中情緒,“尊上有何吩咐?”

追了一路的沈漪沒注意她那轉瞬即逝的情緒,先前追的果斷,等跑到簡含之面前時又扭捏了起來。

連視線都不太敢往簡含之的眼睛處看,猶猶豫豫道:“那什麽……我們一起走吧。”

簡含之擰眉,“我一直是獨來獨往,不習慣和她人同行。”

“那你習慣一下呗。”

剛說完沈漪就有些害臊,急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既然是我硬搶來的徒弟,那我就該負起師尊的責任。

以前我大概是沒有當師尊的自覺,這才導致你現在做什麽都獨來獨往的,活得那麽艱苦。但我現在改變了,你可以試着依靠我,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師尊!”

沈漪說完這一通後,偷偷觀察着簡含之的反應,她自認為自己的話還算真誠,可惜似乎并沒有打動簡含之。

一身淡漠的女人依舊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沈漪。

“不用了。”

沈漪合掌,“求你讓我跟着!”

“……”

忽然疾馳而過一輛馬車,卷起的風沙迷了沈漪的眼,她沒忍住眨了眨眼,眼眶中氤氲出水汽模糊了視線。

她沒看清簡含之的表情,但簡含之那如清泉般泠泠悅耳的嗓音傳進耳朵裏。

“尊上若是想同行,那便一起吧。。”

“那你是答應了?!”沈漪聽見她松口,興奮得快要蹦起來。

而簡含之冷眼看着沈漪,眼眸深處藏着疑惑和戒備。

她又想玩些什麽?

簡含之不認為失憶就能讓性格和行事作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更何況失憶的人是沈漪這個活了數百年的老狐貍。

比起失憶,更大的可能性大概是又想到了什麽打發時間的新花樣吧。

不過就算簡含之不相信沈漪是真的失憶了,她也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證自己拆穿沈漪後還能全身而退。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順從。

簡含之攥着劍的手又緊了幾分,劍鞘上的花紋硌着手心,輕微的刺痛清醒着大腦。

從心底湧出的不甘和自嘲被簡含之又強壓了下去,她閉上了眼,再度睜開時又是一片清明。

*

“我們的目的地是哪啊?”跟着趕了大半天的路,沈漪沒忍住将這憋了一天的問題問出來。

原以為簡含之允許自己跟着是打算向自己敞開心扉,拉近師徒關系。

但大半天下來,沈漪确定了簡含之只是單純允許自己跟着罷了。

“北邊有個中型秘境将出現,尊上可曾聽說過?”

“……沒有。”她哪裏知道什麽秘境,在這個世界初來乍到的,她稍微熟悉些的可能只有簡含之了。

沈漪頓了下,“你要去那個秘境尋寶?”

“嗯。”

沈漪還等着她繼續,但簡含之似乎言盡于此,多的也不願再多說,見此沈漪識趣地不再追問。

轉眼天色昏暗起來,西邊橘黃色的雲彩帶着奇異的風情,這邊的天空似乎都和那個世界的不太一樣。

這次簡含之和沈漪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剛好在城鎮附近,可以去客棧留宿。

周圍一片荒山野林,連村落都不見蹤影,兩人找了塊還算幹淨的樹下生了火,打算露宿一晚。

篝火旁的幾棵大樹幾乎都有二人合抱那麽粗,遮天蔽月的樹冠連夜晚的星光都給擋了去。

面前的柴火堆噼裏啪啦地響着,沈漪抱着膝坐着,眼神時不時往倚着樹閉目休憩的簡含之身上瞥去。

興許是見她沒反應,沈漪的目光越發直勾勾,半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終于,假寐的人沒扛住那麽炙熱的視線,睜開眼對上簡含之的視線。

偷看被人抓到,沈漪羞澀地報以一笑,“抱歉,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有點。”

既然醒了,簡含之也沒打算再睡,幹脆坐到了柴火堆前面烤火。

沈漪給她讓了個位置,在地上撿了根樹枝随手戳着火堆,等樹枝燒着了再往地上戳戳,留下一道炭黑的印記。

這樣打發時間的無聊行為重複了許多次,而這讓一直在暗暗觀察着的簡含之疑惑萬分。

一個人失憶能改變到如此程度嗎?這樣帶着些幼稚意味的行為,以前的沈漪是不會做的。

以前的沈漪可能會放火燒妖獸的老巢,也可能會将修士當做抹布一樣按在地上摩擦。

至少要做到這種程度才算打發時間,想讓她拿着樹枝打發時間,只有可能那樹枝是什麽法器。

此時沈漪忽然道:“其實我想跟着你也不是單純因為對你有愧疚感。”

突如其來的搭話讓還沉浸在思考中的簡含之一愣,“啊?”

而另一邊的沈漪垂下眸子,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樹枝。

“我不是說了我失憶了嗎?剛醒來的時候就是在一個陌生的洞府裏,不只是洞府,這整個世界對我來說都很陌生。”

沈漪笑了笑,像是在安慰自己,“那時候還是挺無助的,雖然安慰自己要随遇而安一些,還是會感到迷茫和害怕。”

“但是在我感覺到我們兩個的師徒契之後,我就感覺我和這個世界并不是完全割裂的,我居然還有個可以跟我休戚與共的徒弟。跟着師徒契感應找到你就成了我剛蘇醒那段時間的目标。”

沈漪抿着唇壓住逐漸泛上臉的熱意,畢竟這麽直接袒露自己的內心想法還是很令人不好意思的。

但談心是沈漪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拉近兩人關系的辦法。

她說的也都是肺腑之言,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沈漪是迷茫的,雖然擁有頂尖的實力,她卻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價值。

直到知道了簡含之的存在,就像是黑暗裏亮起的星光,雖然渺小又微弱,但總歸有了個方向,也有了些歸宿。

她又緊了緊拳頭,小聲道:“所以,不只是對你有愧疚感,還有就是我也挺需要你幫我适應這個世界的。”

這就是沈漪的私心,她并不是将別人的過錯完全攔到自己身上的聖母,雖然一開始會有同情和些微的心虛愧疚,但說到底這些事不是她幹的。

說完了心聲的沈漪有些緊張,深呼了一口氣緩緩道:“總之,謝謝你願意帶上我。”

火堆噼啪聲作響,遮掩住簡含之身側的拳頭關節摩擦的聲音,女人的眼睛被陰影掩住,看不清情緒。

半晌,一聲冷冰冰的哼笑傳來,随後簡含之轉過頭,言語間帶着不明顯的怒意。

“跟着師徒契尋到我的?可尊上,我的師徒契莫說找到你了,連基本該有的你在附近時會發出的感應都沒有。”

師徒契大多是平等的,而兩人的師徒契和旁人的差異問題出在哪裏,結果顯而易見。

大抵是原來的“沈漪”不想別人能輕易找到她,于是在師徒契上做了手腳,以她的實力改動契約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她這麽一改,讓本就不招人待見的沈漪更加讨人嫌了。

沈漪第一次聽見簡含之對自己說這麽長的一段話,只是話的內容令人高興不起來。

沈漪欲哭無淚,背黑鍋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她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要是我說,我不是以前那個沈漪,你信嗎……”

迎着沈漪期待的目光,簡含之冷靜下來後挪開眼神,淡淡道:“尊上所言,不敢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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