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漪看着簡含之輕松制服了嚣張的大鵝,當下就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雙手往後一靠就碰上了桌上的小機關,沈漪轉過頭往裏看了看。
桌內嵌入的小空間裏放着半塊玉色瑩潤的玉佩,栩栩如生的蓮花被雕刻在上面。
并不甚明亮的光照在上頭,映出的反光形似水珠,仿佛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水中蓮。
“這是你的嗎?好漂亮的玉佩。”
簡含之将大鵝拴在了門外,走到沈漪邊上将玉佩拿在手上仔細察看。
随着觀察時間越久,臉色也越發不太好看。
這半枚玉佩同她年幼時看見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舊物帶起的回憶瞬間侵入,自以為痊愈的傷口又開始泛疼,簡含之合上雙眸。
爹……娘……
沈漪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問:“這不是你的嗎?”
簡含之從情緒中掙脫出來,緩了口氣,搖搖頭,“不是我的,是在機關裏找到的。”
“那就是李姨的?”
“不是!”簡含之否定的聲音又快又急,慌亂的語氣讓沈漪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壓根沒有思考過,只是想否定。
簡含之緩了口氣,“不是她的,我沒見她戴過。”
“可是這玉佩藏在李姨的屋子裏,不是她的是誰的?”
“興許是她撿的也有可能。”
沈漪看出簡含之對這玉佩頗為忌憚,大抵不是什麽好東西,她不想再刺激簡含之,于是順着她的話點點頭。
“嗯,确實也有可能是李姨撿到的,因為太過貴重所以藏起來。”
她餘光偷偷觀察着簡含之,瞧見她臉色好看了些,才又謹慎追問,“你認識這塊玉佩嗎?”
雖然簡含之依舊保持着沉默,但那方才片刻的驚慌已經足以說明簡含之認識這枚玉佩,甚至于……
她和這半塊玉佩有不小的淵源。
沈漪沒有什麽窺探別人隐私的愛好,見此也就沒多說話,故作無事地站起來。
“可惡的大鵝,我的魚被它吃了一半,究竟是誰家鵝沒拴好,居然跑到我腦袋上來作威作福了。”
任誰都看得出她轉移話題的心思,但兩位當事人默契地不點破,一個尊重對方的隐私,一個顧忌着自己所背負的東西。
沈漪起身就往門外走,給簡含之留了個獨處的空間,只是邁過門檻時的那片刻遲疑替她将心中說不出口的期待委婉地表達出來。
簡含之握着那半枚玉佩的手緊了緊,還是沒有選擇開口解釋什麽,将玉佩收好之後走出了屋外。
屋外小院子裏,沈漪蹲在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的大鵝身前,報複一般屈起食指敲了敲大鵝的腦袋。
“你到底是誰家的鵝啊,這麽兇悍,待會兒就把你帶去給孫嬸炖了。”
“等明日帶着它下去,挨家挨戶地問問便知道了。”
沈漪轉過頭,看見簡含之站在門框邊上,她問:“要走了?”
“嗯,明日便走。”
“好急啊。”沈漪撐着膝蓋一用力站起來,拍了拍衣裳,粲然一笑。
“那……晚安。”
“嗯,晚安。”
*
翌日兩人收拾好之後便帶着大鵝下山,很快就找到了大鵝的主人,将鵝送還之後,又拒絕了村裏人想要留着她們吃午飯的邀請離開了。
走出村子不遠,沈漪跟在簡含之身後,忽然面前的人頓住了腳步,沈漪問道:“怎麽了?走錯路了?”
“安姑娘,接下來你便不适合跟着了。”
簡含之突然的一句話打得沈漪措手不及,先前跟着那幾天都未曾說過什麽,怎麽此時态度又重新那麽決絕起來。
不過被簡含之拒絕這件事已經在沈漪身上發生過許多次了,她對于簡含之的臉皮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她剛想說些什麽,簡含之打斷了她。
“安姑娘,這次不一樣,在下要做的事情危險程度比煉虛期的邪修更甚。”
沈漪擰了擰眉,“既然這麽危險我不是更要跟着嗎?不然以你的修為,我難不成要看着你去送死嗎?”
“我不會去送死。”
騙鬼呢,前面說的話不就是擔心自己跟着會有危險嗎?
“這次要去的地方兇險,要做的事也是在下的隐私,安姑娘再跟着也不合适了。”
沈漪挑眉,“那你是覺得前些時日我跟着你的行為合适?”
“……當然不是。”
“你就踏踏實實走,別總是想着趕我走了。”沈漪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攤開手,“反正你趕不走我,不讓我明着跟,那我就暗着跟。”
看着她無賴的樣子,簡含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樣,心中郁悶着一口氣出不去。
好說歹說都不聽,就仗着修為在身便罔顧自己的意願。
簡含之眯了眯眼,手按在劍柄上,渾身戰意凜冽,“那便來戰。”
沈漪:???
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就要開打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劍光一閃,劍氣的破空聲炸開,沈漪連忙掐訣擋住一擊後迅速連退幾步。
“你你你!你幹什麽啊!”
“既然多說無益,那便分個勝負!”
只是說個話的功夫,簡含之再次攻了上去,手中劍專挑刁鑽處去,似乎真要跟沈漪一決生死。
沈漪一邊要掩住自己的修為,一邊艱難躲避着,手上掐訣的動作都要快出殘影了。
眼見着簡含之這個劍修越打越猛,戰意像是熊熊燃燒的焰火一般越竄越高,再這樣下去沈漪只有被打敗和掉馬兩個選擇。
她猛地從儲物戒中抛出曾經困住邪修的七星塔,往上一抛。
簡含之一愣,一下沒反應過來,金光乍現閃得她下意識閉上眼,等再睜開眼時卻是與意料之中不同的景象。
那人滿身狼狽,發絲在戰鬥中變得淩亂起來,此刻站在法器中怒氣沖沖地瞪着自己。
“你有病啊簡含之!”
她竟是用那個法器困住了自己,控制類的法器被她用成防禦類,術法使得如何不說,腦回路倒是挺……清奇。
沈漪得了空喘口氣,往地上大咧咧一坐,“你坐下,我們聊聊。”
聊聊?
簡含之挑了挑眉,唇角一彎,迅速轉身就跑。
“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的缽倒扣在地上,它閃了閃銀光顯出裏面的畫面,簡含之臭着臉站在正中間。
沈漪叉着腰得意地哈哈笑了兩聲,“沒想到吧!我還有一個!怎麽樣,現在能聊聊了嗎?”
兩人隔在兩個法器中對視,沈漪伸出一手攤開,做出請的姿态。
“來,你先說說你的小腦袋瓜裏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簡含之盯着她,喊了句,“沈漪,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你……”沈漪發音堵在喉口,心跳一瞬間飙升,大腦在短短一瞬間飛速運轉,随後僵硬地轉過頭,佯裝驚訝的口吻。
“尊上也來了?在哪?”
究竟是哪裏出了破綻,哪裏露出了馬腳……
等等……七星塔!
百密一疏,自己居然把在簡含之面前用過的法器再拿出來用,險些掉馬!
不對,現在還沒擺脫掉馬的危險。
沈漪扭過頭,故作不滿,“哪有尊上?簡含之,你閑着沒事騙我玩呢?”
簡含之直直看着她,一瞬不瞬,似乎能看透她所說的所有謊言一般,抿着唇不說話。
半晌,她幽幽道:“你怎麽會有沈漪的法器?”
此話一出,沈漪知道自己的馬甲保住了一半,接下來只需要個說得過去的借口,馬甲就能完完整整保住。
她裝作目光游移,心虛地摸摸鼻子,“這個……”
“說實話。”
“哎呀,跟你說就是了!”沈漪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解釋道,“是昭華尊上拜托了我跟着你,這個是她給我的報酬。”
“她?”簡含之像是想到了什麽,冷哼一聲,“你就是說這法器是你撿到的都比這個借口好。”
沈漪:“好吧這個法器其實是我撿的。”
“好嘛好嘛,開個玩笑啦。”沈漪看簡含之眼神越發危險起來,趕忙滑跪道歉。
“當時我在達城查那個邪修殺人的案子,正巧尊上也在,還是尊上幫了我的大忙,這才能知道那個邪修的身份。”
“知道了冥鬼邪道是個睚眦必報的邪修之後,尊上很擔心你,于是派我跟着你,護你周全。”
沈漪眨了眨眼,“你也知道,尊上在寒劍宗大名遠揚,是大家的目标榜樣,她的請求我很難拒絕的。”
簡含之不信,“我與她早斷了師徒契,她沒有理由幫我。”
“一日師徒百日恩,昭華尊上向來重情義。”沈漪披着馬甲誇自己誇得不亦樂乎。
可惜簡含之不吃她這套,“重情義的人怎會像她那般說走便走,分明是無情至極!”
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沈漪辯駁道:“那你留她了嗎?你要是留一留她說不定就不走了啊!”
“她要走就走,我留她做甚。”
“你!你總是冷着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是惹你厭煩了,人要臉樹要皮,自己走總好過被人趕着走。”
吵到現在沈漪也顧不上護着馬甲了,連自己的心理活動這種“安華”肯定不會知道的東西都通通抖落出來。
好在簡含之此時也不理智,完全沒感覺到異樣。
“難不成我還要求着她不走嗎?”
兩人站在對面怒目而視,兩側的拳頭攥得緊緊的,若不是法器擋着,估計又要掀起一場惡戰。
良久,沈漪深呼吸片刻,将兩個法器收回,走到簡含之面前拉住她的手腕。
“不和你吵這個了,反正你現在別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