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四周很靜, 兩人之間距離只不過間隔半臂。

見她沒說話,段聿憬随手扯過凳子在一旁坐下,低醇的嗓音笑問:“嗯?怎麽不說話。”

溫熱的氣息落在耳邊碎發, 沈清予歪頭揉了下發癢的耳朵。

又過了幾秒,她搖頭輕聲, 語氣有些不自然:“不是, 這幾天您幫我的太多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償還。”

她知道,像段聿憬這樣人什麽都不缺。

可她目前僅有的, 也只有眼前這張銀行卡。

耳邊只有兩人平淡的喘息聲。

視線落在眼前女孩因分手哭紅的眉骨上, 泛着水光的眼睛沒敢看他。

像似聽到什麽好笑的事, 段聿憬,伸手接過那張泛白的銀行卡放在眼前,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卡面上模糊的名字。

他勾起嘴角,“所以……用錢嗎?”

見男人接過,沈清予心中難免一喜, 就好像壓在心口的石頭碎掉一小塊。

“嗯。”她點頭應下,或許也覺得有些不現實, 仍道:“我知道您不缺這些, 但我目前只有這個了。”

話落,眼前劃過一處陰影。

很短,僅0.01秒。反應過來,她低頭瞧着手背上掉落的銀行卡。

撲朔的長睫微滞, 她張着發哽的喉嚨, 剛想要說些什麽, 耳邊又再次響起男人低醇清冽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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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償還的方式有很多。”他嗓音微沉,像似意有所指, “卻選了最沒用的。”

隔着夜幕,盡管看不清男人淡漠的神色,可無形的壓迫感卻在延伸。

眼神躲閃,沈清予抿了下唇角,無聲将銀行卡收了起來。

兩人沒再提剛才的事情,段聿憬垂下眸,牽過女孩受傷的手腕,似岔開話題,低聲問:“明天就要出院了,有什麽不适嗎?”

她體質涼,男人溫熱的指腹抵在腕骨上,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

“好多了。”她點頭,斂着眼眸:“還是謝謝您。”

“一樣的話聽耳朵都起繭了。”他聲音仍是很淡,笑說:“下次說點其他的給我聽。”

話落,段聿憬松開她起身,他望了眼窗外的黑夜,拿過外套一副要走的架勢,“你先休息,明天我來接你。”

“不用了。”沈清予想也沒想拒絕,而後說:“京迪來接我,我們約好了。”

她約了宋京迪,明天回她和程旭哲家裏拿東西。

聞言,段聿憬沒說話,只深深看她一眼,留了句“沒關系”便走了。

沈清予也不知道他那句沒關系是什麽意思,也不敢問。

等人走後,她瞥了眼頭頂儀器上顯示的時間。

他來的時候是淩晨一點,現在還沒到兩點。

四周又再次靜了下來,她垂眸看向躺在床邊的銀行卡,胃裏翻湧的情緒又再次頂了上來,蘊在眼眶的淚水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她望着窗外模糊的一切,始終沒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把生活過的這麽糟糕。

程旭哲是,段聿憬也是。

-

那晚沈清予躺在床上靜靜的流着眼淚,複雜的情緒,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在哭七年的感情,還是在哭之前的過往。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才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天不過蒙亮,而摻着消毒水的氣味的枕頭上面一片濡濕。

她緊抿着唇,撫去眼角殘留的淚水,默默調整着情緒,随後起身朝洗漱室走去。

許是沒睡好的緣故,此時她本就白皙的頰邊幾乎算得上慘白,再配上那雙哭紅腫脹的眼睛,配在一起莫名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有那麽一瞬,沈清予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伸手拍了拍頰邊,俯身去接溫水,一點一點擦拭着眼眶,想以此來消腫。可作用并不大,一直等到護士快上班時,才借了冰塊來冰敷。

時間還早,但睡意全無。

她索性拿過手機随便找了部電影,來打發時間。

宋京迪是在九點過來的,當時正趕上醫生查房。

偌大的病房內站在三四位醫生和護士,一點一點替她拆開繃帶上藥:“傷口恢複的可以,回去之後不要碰水避免這個手勞累,等會兒我給你開點藥膏你回去每天塗,五天後來找我拆線

。”

宋京迪站在另一側,瞧着好友手心縫線的傷痕,不免有些心疼。

她整張臉皺在一起,問:“醫生,她這個會留疤嗎?”

“一般不會。”醫生重新包紮好,看了眼床上女生,又道:“恢複需要時間,完全沒有痕跡估計三到六個月,但每個人體質不同,也有快和慢的。但如果是疤痕體質的話,可能會留一些痕跡,也不明顯。”

說完,醫生看了眼時間,邊走邊道:“出院指導等會兒讓護士送來,一定切記這段時間要忌口。”

“好。”沈清予悄悄活動着手掌,輕聲道謝:“這兩天麻煩您了,多謝。”

“沒事兒。”

等醫生出去後,宋京迪上前捧着她剛纏好的手,左右翻看,“我回家問問我哥,讓他找個人好好看看,手上千萬不能留疤。”

她回握着好友,語氣真摯,“京迪,謝謝你。”

宋京迪大大咧咧的性格最受不了這樣,故意抖着肩膀,“這麽肉麻,不過我剛看你這正好傷到你感情線。”似是想到了什麽,她笑出了聲,“還記得咱上學時說的嗎?這不正好給你續上了。”

聽到這句話,沈清予不禁也笑了聲。

當時學校放中秋假,只三天。她們宿舍人也懶得回去,一行人約着去附近爬山。那座山人很多,幾乎可以算是旅游景點,沿路游客中混雜着不少看手相和算命的。

起先她們是拒絕的,但到三個推銷的時候宋京迪實在抵不住誘惑,非要聽聽她是什麽命數。

那天她們一宿舍人都讓看了,沈清予是不信命的,可為了合群,也讓看了。

人來人往中,一位年過古稀的老爺爺捏着她指尖來回觀察,又擡頭看她許久,就在她們以為看不出什麽時,老爺爺忽然道:“姑娘,你前世命太好,導致今生時乖命蹇生不逢時。”

沈清予長睫微垂,無奈地扯了下唇角,似苦笑。

身後宋京迪不樂意了,一副要把攤販掀了的架勢,“你這老頭怎麽回事?會不會說話?”

“你這姑娘急什麽。”老爺爺佯裝溫怒,帶着厚繭的指腹在她手指第一個關節處摸了摸,又道:“但好在你是個命硬的,一生的苦就要受完,往後便順風順水。只不過……”

他頓了秒,又道:“但看你這感情線實在過于短,可你的生辰八字上顯示你這一生會有三段感情……”

聽到這句話,沈清予默不作聲将手抽了回來,拿出約好的錢遞給老爺爺,臨走時忍不住說:“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我這感情線又沒波折和斷裂,您不能亂說。”

……

思緒回籠,沈清予看了眼纏着紗布的手心,聳着鼻尖,笑說:“醫生都說了,不會留疤。”

“這是最好的打算。”宋京迪說着,餘光瞧見護士長手中拿着單子,自然上去接過,“這是之後的注意事項嗎?”

護士點頭應下,語速極快:“這幾天好好休息,五天後記得按時過來拆線,這段時間傷口可能會癢,不要去抓。”

“好,謝謝您。”

送走護士後,兩人慢吞吞地收拾着東西。

其實東西并不多,只有段聿憬送來的幾件換洗衣服,宋京迪一眼看出其中牌子,回眸看了眼好友,随後心照不宣地把衣服裝了進去。

“這是什麽花。”東西收拾好,她拿過櫃子上放的白色花束,低頭聞了下,“還挺好看的,誰送的?不會那誰來過吧?和好了?”

彼時沈清予剛換好衣服從洗手間出來,她遞過視線看了眼,整理裙身的手指微滞。

“那是香雪蘭,以前我爺爺家院子裏種了很多。”她說着扯了下唇角,“不是程旭哲送來的,昨天晚上我跟他說明白了,我們兩個算完全分開了,沒有過多糾纏。”

對于後半句,宋京迪像是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花束,又看向好友哭腫的眼睛,好奇問:“那是誰?”

沈清予上前拿上手機,過了一會兒,才道:“段聿憬,他淩晨來過一次。”

四周靜了靜。

瞧着好友弱柳扶風的模樣,宋京迪想了想,提議道:“我覺得忘掉一段感情最有用的方式,是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正好最近快聖誕節了。”她放下手中花束,上前一副哥倆好的姿态勾着好友肩膀,“我到時組個局,把全北京優質男青年都召集過來。”

原本她想說一下有關一些段聿憬的,可目前來看并不合适。

沈清予彎唇笑,面露嬌嗔,“借我名義為你圖便利吧。”

“這麽明顯嗎?”宋京迪捏着發尾,古靈精怪地鼓着嘴巴,“反正吧,你最近就跟在我身邊,京姐為你排憂解難。”

“什麽失戀後遺症,通通滾遠點,這輩子誰還沒遇到過爛人。”

聽着好友的一番話,沈清予也跟着笑了起來,內心困着的一團霧逐漸散去。

還好,在這偌大的城市,她還有朋友在身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準備離開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找到熟悉的對話框。

漆黑一片的頭像,依舊是沒有備注的大寫字母。

她想了想,把備注改成段聿憬三個字,而後又返回了對話框。

左手打字不習慣,她慢吞吞地删删減減:[二叔,我朋友來接我了,今天就不麻煩您了,多謝。]

消息發完後她站在原地等了幾分鐘,琢磨着對方回複時應該要說些什麽。

宋京迪快走到電梯前才發現原本後面跟着的好友,此時扔在原地盯着手機一動不動。

話說到一半她閉上了嘴巴,無奈嘆了口氣,認命上前來到好友身旁,“幹嘛呢?看手機連路都不走了,電梯都到了。”

“啊?”反應過來,沈清予連忙收起手機,挽着好友朝電梯走去,邊走邊道:“回個消息,剛沒注意。”

電梯門合上又打開,一位穿着妖嬈的女人走了進來,瞬間狹窄的空間內充斥着刺鼻的香水味。

宋京迪挺了挺胸脯,故作深沉地推了推墨鏡,說:“你現在得注意點,手還沒好,別又傷到腳,那太得不償失了。”

她扯着嘴角,低聲應着:“知道了,宋老師。”

從醫院出來後正值下班高峰期,排長的車輛一點點磨着輪胎緩慢行駛。

額頭抵在車窗,滲進的寒風落在額邊。她緊了緊外套,仍舊不為所動地望着窗外穿着職業裝加快腳步行走的男男女女。

快畢業的那一個月,他們三個也是其中一員。

現在一切都變了。

正想着,車內忽然響起抒情緩慢的音樂,緊接着,一道醇厚低緩的男生緩緩道來。

是古巨基的《愛與誠》。

應景的歌詞,如若不是知道好友平日裏愛聽這類音樂,沈清予大概會懷疑是好友刻意安排的。

她側眸看了過去,瞧着中控屏上轉瞬即逝的歌詞。

有那麽一瞬,空氣中彌漫着傷感。

“換一個換一個。”宋京迪動作極快的點了切歌,餘光觀察着好友神情,随口問:“不然改天去搬東西吧,這天瞧着估計會下雨,咱回家點外賣吃東西如何?”

從巷子搬出來後,宋京迪邀請來她的房子裏住一段時間,怕她拒絕,嘴巴裏面還不停地說着她最近實在不适合獨處。

簡單的換洗衣服和工作上面的文件,好友在那天拿銀行卡的時候已經幫她拿了出來。

瞧着外面陰沉的天色,明明是正午,烏雲籠罩着像是傍晚。

“好。”她點頭輕聲應着,撐唇笑說:“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麽随便點。”

“你就算了吧,還忌口呢。”堵塞的車通有了疏通的跡象,宋京迪一下來了精神,“等回去之後我看看,實在不行讓我家阿姨送點過來,正好補補。”

她時常覺得沈清予實在太嬌弱了,有時候看着她經常想一個人怎麽可以嬌弱與魅惑并存。

那種感覺,又上頭又想上前緊緊保護着她。

回去的路上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過了紅綠燈僅一個轉彎的空隙,天空忽然下起瓢潑大雨,路上行走的行人不禁也加快了腳步去近處躲雨。

天變幻的實在太快了,望着外面沱沱雨幕,兩人不禁慶幸還好選擇了回家沒去搬東西,不然肯定要淋成落湯雞。

那天過後,沈清予獨自調整好狀态,确認好看不出其中異樣所在,第二天便去了品緣閣上班。

因受傷的原因,林诏沒再給她安排其他工作,只讓她盯着其他人準備下個月拍賣會的事宜。

她也沒閑着,整理好那次晚宴交流過的拍賣行,确認無錯後把文件給段聿憬發了過去。

瞧着幾乎空白的對話框,沈清予才反應過來上次出院發的消息對方并沒有回複。

似想到了什麽,她只看了眼,确認文件發送成功後又留了一句話退出了對話框。

而再次收到段聿憬的消息,是在三天後的下午。

當時代替她的同事請假,偏她的一位老顧客新淘了物件讓她看一下。

沒辦法,沈清予再表明手受傷的對方不介意的情況下,她簡單整理了一番朝會客室走去。

雅致的走廊裏格外靜谧,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一旁的項雲看出了她情緒不高,正準備說話時,四周忽地響起手機振動的聲響。

“姐。”她看了眼不為所動的人,小聲提醒着:“你手機響了。”

“啊?”沈清予反應慢半拍,拿起手機看也沒看接通了電話。

她語氣很輕,聽起來有氣無力,“您好,哪位。”

電話對面很靜,連微弱的喘息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眉心微皺,見對方沒說話時,她下意識拿遠手機,想看一眼。

下一秒,聽筒內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像似寒冷冬夜裏的凝霜。

“是我,段聿憬。”

“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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