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七
第087章 八十七
八十七：
“于家的發展比較複雜。”成寒和蘇清解釋道, “最開始的時候，于家并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的他們就和你家張荊家一樣，都很普通, 所以生孩子的時候, 才會和另一個普通家庭抱錯了孩子。”
“也是于盛出生後，于父和別人一起合夥做生意, 這才慢慢有了錢。他做生意忙, 他老婆就開始給他當助理, 兩人都忙着生意，請了個保姆, 于佳和于盛也就交給了保姆帶。”
然而說是保姆帶，但于佳卻不讓保姆碰他，所以幾乎一直是于盛在帶他。
于盛只比于佳大三歲，自己也是個孩子, 卻要被迫照顧另一個孩子。
小孩子多是自私的, 因為他們還太小, 還不懂得道理，他們只憑本心做事，所以他們餓了就哭，不開心就鬧，以此，換得他們想要的。
于佳就是這樣的孩子, 他不喜保姆，家裏又只有保姆和于盛, 所以他看不到于盛就哭就鬧，于盛沒辦法只能陪着他, 上學前陪着放學後陪着，甚至連于佳吃飯，也得他喂。
後來兩人長大了些，于佳可以獨立吃飯，可以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于盛也就想和同學們一起春游踏青出去玩，然而于佳卻不願意，他哭得聲嘶力竭，說自己都沒有春游過，為什麽他哥哥可以。
于盛的父母隔着電話勸于盛，讓他不要出去，就在家裏陪弟弟，乖乖的。
“聽話，好嗎？”于母如是說。
于盛很聽話，所以他如父母所願待在家裏，陪伴着于佳。
好不容易于佳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了，于盛的工作又多了一項——輔導于佳功課。
“你是當哥哥的，你要照顧弟弟。”
“我和你媽媽常年不在家，所以你更要承擔起哥哥的責任，你懂嗎？”
于盛懂，所以他看管着于佳，讓他好好學習。
可于佳不喜歡學習，他想出去玩，于盛不同意，兩人吵了起來，于佳在争吵後，給自己的父母告狀，說他不能出去找同學玩，那他哥就也不能。
于父于母只想早點挂掉電話去忙工作，于是他們連連答應，又叮囑于盛同學什麽的不重要，弟弟才是和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所以還是在家輔導弟弟最重要。
“你要起帶頭作用，模範作用，讓弟弟跟着你學，你要是出門，那弟弟肯定也想出門，爸媽不在，家裏就你們兩個，你就不要讓我和你爸為你們倆操心了。”
于盛心疼父母，又答應了下來。
于是，一整個小學，于盛幾乎沒有外出玩過，在別的小孩兒還在無憂無慮的玩耍的年紀，他就在家裏像父母陪伴照顧孩子一樣，陪伴照顧着于佳。
這期間，于父于母還會時不時拉拉偏架，他們既要他管着于佳，又會在每一次于佳告狀的時候偏向于佳，以至于于佳并不怕于盛，也不覺得他照顧他是件多麽辛苦的事情，更不感激他。
一直到于父于母的生意穩定下來，這段日子才算結束。
穩定下來的于父于母不再那麽奔波在外，他們回到家，驚訝的發現，大兒子樣樣都好，小兒子一塌糊塗。
于父于母連忙開始抓教育，他們讓于盛教，請家教教，然而于佳的成績死活上不去。
于父于母氣道，“你怎麽這樣，你就不能像你哥學學嗎？你看看你哥哥的，再看看你的！”
于佳被這話說的自尊心受損，回屋就和于盛發脾氣，嫌他什麽都做的太好，非要用他的好，來顯得自己好像多麽沒用。
他在之後的生日裏許下心願，希望于盛能夠成績下降。
于盛如他所願的在初一的第一次月考中考了最中間的分數。
之後，他總是刻意避開正确答案，讓自己的成績不上也不下。
于父于母只以為是上了初中，他成績沒以前出色了，也沒多想，覺得現在這樣也還可以。
于佳倒是很高興，覺得自己好像也不那麽差了。
然而中考的時候，于盛正常發揮，成績一騎絕塵，成為全校第一，市裏的探花。
于父于母狂喜，于佳氣得摔了杯子。
他覺得于盛就是運氣好，不然怎麽可能考這麽多分？
于盛也沒有說什麽，只讓他好好學習。
之後，于盛高考的時候再一次成為探花，高分進入全國管理系最好的大學。
親朋好友的恭喜聲不斷，于佳聽着這些恭喜和誇贊，三分為于盛高興，三分與有榮焉，還有四分嫉妒不滿，覺得這樣的成績應該是他的。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于盛大二。
“如果按照最初的規劃，于盛應該會和我差不多，按部就班的大學畢業，可能會出國深造，可能不會，然後接手公司，但是偏偏，他選了另一條路。”
“他去演戲了。”蘇清道，“之前我和鐘路還讨論過這事，不明白為什麽他好端端的突然跑去演戲。”
“為了錢。”成寒道。
“啊？”蘇清不解。
成寒和他解釋道，“因為于盛大二的時候，他的父親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于父過了幾年有錢的安逸日子，看着他頭頂更有錢的人，野心也慢慢增長，所以他在于盛大二的時候，決定擴張自己的版圖。
于盛聽着他父母的計劃，隐約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努力說服他的父親放棄這一次的想法，卻毫無作用，于盛看着沉浸在成功喜悅幻想中的父母，擔心日後一旦失敗，家裏的錢全賠進去，父母會崩潰。
多得是企業今天生，明天死，于盛不怕自家的公司死在明天，但他怕自己的父母死在明天。
正巧那時候《過橋》的導演遇到了他，讓他也去參加海選，于盛猶豫了一番，答應了他。
他的父母不能接受，覺得他放着好好的學不上去當一個戲子這很可笑，這樣他高考第三的名次有什麽意義？
于盛表示他只是想為家裏上一份保險，他希望當災難來臨的那一天，他可以有機會挽救這個家，況且他會努力平衡學習和拍戲，不會影響自己。
于父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這次決策，他惱羞成怒，覺得自己的父權受到了挑戰，所以怎麽也不同意，說他只要敢去演戲，他就是不認他這個兒子。
于盛無法，這才以“于盛”這個藝名出道，以此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接受。
他演的很好，作品大爆，人也爆紅，無數劇本雪花一樣的飛到他面前。
于盛很冷靜的告訴所有找過來的導演、制片，他接戲只看一點，就是片酬，再爛的片，只要給的錢多，他也願意。
有些導演被他這話傷了心，遺憾離去，也有些制片狂喜，捧着錢就讓他簽下了他的名字。
那段時間，于盛接了許多爛片，甚至因為電視劇的片酬比電影高，他一個電影出道一出道就提名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以至于他雖然長得帥卻被所有人都默認為實力派的肉眼可見的紫微星，這就麽在那些無腦又粗制濫造的電視劇中打轉，直把送他出道的呂導和教他的楊老師沒差點氣死。
然而于盛并不在乎這些，他看着自己銀行卡內增長的餘額，投資理財，看着他們錢生錢生錢再生錢，生出越來越多的錢。
呂導實在看不下去，把他推薦給了自己的好友，讓他有了第二部口碑電影，這才沒讓他剛誕生就隕落。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于父埋的雷終于爆了。
負債、裁員、幻想化為灰燼，別說版圖擴張了，公司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問題，于父于母連連嘆氣，不知如何是好。
于佳就和其他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一樣，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即将發生什麽，依然醉生夢死的鬼混着。
關鍵時刻，于盛拿自己的錢堵住了窟窿。
他還清了債務，給公司員工發了工資，穩定了員工的心，然後帶着和他師兄一起組建的團隊，決定借由這一次，讓公司轉型。
于父自然是不答應不看好他，只是那時候的他剛摔了個大跟頭，心氣下去了，人也就畏手畏腳開始害怕了，反正折騰的是于盛的錢，他也就随他去了。
那是一段很艱苦的時間，那個時候，于盛不僅要為了籌得資金去拍高片酬的爛片，還要為了能讓自己有高片酬的身價，去主動接洽一些質量過硬的電影。兩者之餘，他還需要和自己的師兄連線，讨論公司事務。
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八個人用，一直到公司的情況穩定下來，甚至越來越好，他才終于得以休息，不用再去為了錢拍電視劇，也不用再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去拍電影。
于盛開始專心打理着浩瀚，希望這由他親手救活的公司能如他的名字一般，成為一個浩瀚的廣納人才的公司。
也是他運氣好，正好趕上了風口，起飛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于父想要做到卻沒有做到的事情，在他的手裏徹底實現了。
于家至此，不僅起死回生，還比之前站的更高。
“之後于盛就把公司的管理權差不多就給他師兄了，他自己開了這家公司，一邊演戲，一邊管理，當然，他也會管管浩瀚，大項目一般還是他負責，所以于家現在明面上說話的是他爸，實際上是他，沒有他，浩瀚早就死了，哪還有機會讓他親兒子入職，和他爸意外偶遇，然後相認啊！”
蘇清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那他這三十多年，豈不是都奉獻給了于家，前面十幾年給了他不成器的弟弟，後面十年給了他們家這公司也就是他爸媽，那他……”
那他爸媽怎麽忍心讓他淨身出戶，把他從家裏趕出去。
蘇清不理解，就算不是親生的，養了這麽久怎麽也該有感情了？
三十一年呢，就算人能活到九十多歲，那也已經走完了生命的三分之一，這樣的感情，也不足以讓他留在自己從小生長的家裏嗎？
更別提于盛做的這些事，就是親兒子也不一定能每個做到這種份上吧？
當他是親兒子的時候，他父母理應為這樣的兒子而驕傲。
而當他不是親兒子的時候，他父母難道不更應該感謝他？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于家，就沒有現在于家賴以生存的浩瀚。
這樣，他們怎麽還是會把他趕出家門，還是淨身出戶，把他的一切都給了秦煜翔。
“所以我說他爸媽應該會兩個都認。”成寒道，“他确實挺不容易，那時候——于佳給我下藥的時候，就是他最忙的時候，他剛剛穩住公司，公司才剛有起色，于佳就出了這事，他爸媽來找我，他也來找我，希望我不要追究這件事，也別讓我哥知道。”
“于佳一直怪他讓他離開了六年，但是如果他不離開這六年，我哥估計早就把他送進去了，送進去前可能還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管是做兄長還是做兒子，他都已經做的很好了。不是他想被抱錯的，他從頭到尾什麽也不知道，所以就算是鸠占鵲巢，那這鵲巢也是他建起來的，他不算是既得利益者，相反，他是創造利益的那個。”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蘇清想，依然是比不上親生兒子，比不上秦煜翔，依然會被放棄，被趕出家門。
不行，他不能讓于盛這麽灰溜溜的走，他得拿走自己應得的，不然他創造的利益，豈不是全給秦煜翔全給簡彬做了嫁衣？！
蘇清不願意！
可這事該怎麽說呢？
怎麽和于盛說，才能即合理又不讓他感覺到難受。
“他爸媽呢？”蘇清突然想道，“如果是兩家大人抱錯了，那麽于盛真正的父母呢？”
“不在了。”成寒道，“前兩年去世了。”
“那他們有留下什麽嗎？”
這成寒還真沒聽說，“不知道。”
如果他們留下了遺産，那豈不是也歸秦煜翔了，這樣子豈不是于盛的親生父母的東西給了他，養父母的一切也給了他，好家夥，他一個人享受兩家財産，簡直和簡彬一樣，躺贏啊！
難怪他們倆是主角攻受，這他媽也太爽了！
成寒确實插不進去。
蘇清看向面前的人，覺得他最好還是早早放棄簡彬吧，很明顯，和人家這兩個躺贏的人生贏家比起來，兢兢業業時不時還要加個班的成總，都沒法躺，更別說贏了。
“篤篤”的敲窗聲響起。
蘇清疑惑的按下車窗，就看到胡越站在外面，此時正一臉無奈的看着他，“差不多得了，這有什麽不能晚上回酒店做啊，你這會兒還要拍戲呢，你忘了？”
蘇清笑了笑，他還真的差點給忘了。
主要是吃瓜實在令人忘我，尤其是這個瓜吧它還又大又讓他不能忽視。
抛開自從他簽約以來，于盛對他一直還都不錯這件事不談，就是秦煜翔出場這件事，都足以讓他重視。
這明顯是為後面簡彬回國做鋪墊，換句話說，簡彬就快回來了，故事就快開始了。
“我去拍戲，你要麽現在車裏休息一會兒？”蘇清轉頭看向成寒。
成寒拒絕，“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正好看看你這部戲吧。”
“行。”蘇清答應道。
他下了車，和成寒一起走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于盛并不在他平時休息所在的地點，應該還是在保姆車。
蘇清突然想起早上的時候，他的臉色差的像是一夜沒睡。
或許他确實一夜沒睡，知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睡得着。
也或許……
“他最近回去過嗎？”蘇清壓低聲音問成寒道，“我說我老板。”
“昨晚上連夜飛回來了一次。”成寒道，“大概是為了做親子鑒定吧”
蘇清就猜可能是這樣。
從最終于父于母把于盛掃地出門來看，他們對他的感情遠不如于盛對他們的感情深。
那麽，當于父做了秦煜翔和他的親子鑒定，确定了秦煜翔是他的孩子，從而開始懷疑于盛是被抱錯的，不是他的孩子後，他必然會盡快落實這件事。
蘇清嘆了口氣，他想起了鐘路曾經和他說過的：“他和他父母弟弟的感情都挺好的，他一般拍戲不請假，請假就只請節假日，說要回家團圓。最開始那幾年，春晚還請過他，他也拒絕了，說要回家過年。我看他挺喜歡他們家的，挺願意回家的。”
于盛确實是喜歡他們家的，但是他們家卻好像并不喜歡他。
人世間最令人唏噓的莫過于感情之事，而這些感情中，只有親情是伴随着生命的誕生就被縫于皮肉之下的，順着生命而生長，不動則已，一動就傷筋動骨。
也不知道，他老板能不能順利度過這劫，能不能像他們丢棄他一樣，也把他們毫不留情的丢掉。
蘇清搖了搖腦袋，讓自己不要再想于盛的事情，專心看劇本。
他放空了半分鐘，這才得以讓自己重新收整注意力，回歸到自己的工作中。
沒一會兒，蘇清就聽到導演喊他的名字。
他連忙走了過去，陳導拿着劇本，很負責任的給他畫着重點，講着戲，說這一幕要注意什麽，避免什麽，蘇清很認真的記了下來，在之後的表演中，如陳導要求的那樣，側重着翟新對自首對希望自己被繩之以法的執着，甚至執着的有些癫狂。
他一連拍了演了四條，導演才終于讓他過了。
蘇清松了口氣，正準備往回走，一擡頭卻看到了于盛。
他不是在保姆車裏嗎？什麽時候下來的？
蘇清突然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什麽。
他确實是個很好的人，很負責的老板，很溫柔。
所以他的每場戲，于盛基本上都會看，會給他指點，就連昨天晚上他都是看完他表演完，才離開片場飛回家去做親子鑒定。
所以當然胡越才會突然間找不到他。
因為他已經離開了，已經前往機場了。
他對他都有這樣的溫柔和責任心，也難怪，為自己的家人付出那麽多。
蘇清在這一剎，再次替他難受起來。
他邁步朝他走去。
如果于盛昨晚回家就是為了做親子鑒定，那麽距離鑒定結果出來，他被趕出家門，所剩的時間明顯不多了。
他得告訴于盛，瀚海是他盤活的，新城是他創建的，就算他顧念浩瀚最開始是于父于母創建的公司，那麽新城總和于父于母無關吧？
那他就算離開，也不能這麽潇灑的把新城留給于家。
他必須把新城帶走，必須把他帶走。
他走的飛快，一路直奔于盛的面前。
于盛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走過來，疑惑道，“怎麽了？”
蘇清張了張嘴，又覺得不能直接就這麽和他說。
于盛不知道他知道了他家的事。
他沒有告訴他，想來也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
那他就不能這麽大咧咧的毫無顧忌的說出來。
可怎麽能在不表現自己已經知道這些事的情況下，提醒他，勸他呢？
蘇清頭都大了。
“你來看我演戲啊。”他道。
“嗯。”于盛語氣淡淡，“演的不錯。”
蘇清笑了笑，“正好，我有問題想問你。”
“什麽？”
蘇清拿起劇本，給他指道：“這一幕我是應該表現的悲傷一些，還是那種面無表情，悲傷的話能夠讓觀衆看到他即将走向死亡的心，面無表情，則更能顯示出他希望落空後的絕望？”
“面無表情。”于盛道，“臉部和眼睛都盡量放松，不要有過多的情緒，可以夾雜一些無辜與可憐的那種感覺，但是不要演出來，要不自覺的流露，你試試。”
蘇清眨了眨眼，開始對着他表演。
不遠處的成寒：……這是在幹什麽？
他在和于盛說什麽？
有什麽是他不能聽的嗎？
成寒站起身，正準備走過去，又想起于盛這幾天遇到的那些事。
算了，蘇清有可能是正在安慰他，自己過去了反倒不太好。
他又重新坐了下去。
蘇清變化着面部表情，表演了半天，終于達到了于盛比較滿意的狀态。
“記住這種感覺，以後努力保持這種狀态。”于盛道。
蘇清點頭，“好。”
話說完，似乎該走了，但是蘇清卻沒有動。
于盛看着他，問他，“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這裏。”蘇清再次把劇本拿給他看。
于盛看了看，耐心的和他講着。
他的聲音很溫柔，蘇清聽在耳裏，不自覺望向他的臉。
他明明都已經遇到了那麽令人心煩的事情，卻還是能保持着對人的溫柔與耐心。
他這樣的人，也會被放棄嗎？
就因為，他不是主角？
就因為，秦煜翔需要一個富家少爺的身份？
秦煜翔有這麽好嗎？他能對他們，像于盛對他們那樣嗎？
“你知道了是嗎？”于盛轉過頭，看向他的眼睛。
他問，“成寒告訴你了？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