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090章 九十章

九十章:

也不知道鐘路去不去, 蘇清琢磨道。

他正琢磨着,鐘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接個電話,一會兒給再和你說。”蘇清對成寒道。

“好。”成寒答應道。

蘇清接通了鐘路的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到鐘路氣憤道, “欺人太甚。”

“誰欺負你了?”

“什麽欺負我啊,是于盛。于盛家的事你知道了嗎?成寒給你說吧?”

“說了。”

“那他有沒有和你說于家明天要給他們這幾天認的那個兒子辦生日宴, 并且主角只有他一個人。”

“你怎麽知道?”蘇清疑惑。

成寒還是問了于盛有沒有請假, 知道他沒請假, 才猜到這宴會是給秦煜翔一個人辦的,怎麽鐘路不用問就知道。

“當然是因為我那個後媽。”鐘路無語, “我爸收到了邀請,我後媽打聽了一通,知道是給秦煜翔辦的,就這, 她還打算去, 還專門拿着珠寶問我爸是戴哪一套好看, 結果被我爸教育了一通,勒令她一周內不許出門。”

蘇清:……

“所以你爸看上你後媽什麽?”

“長得漂亮啊,男人不都這樣,更何況我後媽天天喊着對我爸是真愛,我爸可能覺得她真是超愛吧。”

蘇清:……

“誰和你說我爸了。”鐘路打斷他,“我和你說于盛呢。于家這做的也太過分了吧, 他們這不是擺明了要把秦煜翔認回去,同時要讓于盛離開于家嗎?不然同一天的生日, 為什麽主角只有一個人?他們這樣做,于盛該怎麽處?他不要臉的嗎?不要面子的嗎?”

蘇清:“所以我打算去勸勸他, 讓他離開的時候,不要太潇灑,該是他的,一分也不能留給于家。”

“他不是那種人。”鐘路嘆了口氣,“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他挺在乎他們家人的。”

“他聽不聽是一回事,我勸不勸是另一回事,我先勸了,剩下的再說。”

“也行。”鐘路道,“到時候我問人要點這生日宴的照片,發給他,刺激刺激他。”

“啊?”蘇清覺得這個就沒必要了吧,“算了吧,他本來就夠心寒的了,你這不是給他的心上澆冰塊嗎?”

“我這不是怕你光勸他沒用,所以想給他點沖擊嗎?”

蘇清于心不忍,“算了,明天也是他生日呢。”

鐘路聞言,也有些唏噓,“怕是于家人都忘了,明天也是他的生日。”

蘇清嘆了口氣,可不是?

“沒關系,反正我和我經紀人本來也打算明天給他過生日的,他們家不給他過,我給他過。”蘇清氣鼓鼓道。

“你還挺仗義啊。”鐘路笑了起來,“也就是我沒殺青,不然我就明天過去看你,順道給他過個生日。”

“這樣吧。我給他送個禮物,趕明天送到,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嗯,老板你人真好。”

“那是。”鐘路也這麽覺得,“挂了,禮物我留你電話,你記得收一下。”

“好。”蘇清答應道。

他給成寒又回了個視頻,說了幾句,這才下了車,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區。

于盛正在和陳導交流這劇本,他的神色很認真,看起來似乎并沒有被明天秦煜翔的生日宴影響。

蘇清看着,愈發為他覺得不值。

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遭遇這些呢?

他轉頭問胡越道,“你給你老板定蛋糕了嗎?”

“定了。”胡越道,“不僅我定了,制片也定了,明早就應該送到了。”

蘇清點頭,那就好,這樣,至少他的生日也是有人在為他慶祝的。

如胡越所言,第二天一早,制片就把蛋糕拿了出來,擺在了桌上,“今天是于老師生日,我們一起祝于老師生日快樂。”

衆人連歡呼着喊道,“于老師生日快樂。”

于盛笑了起來,“謝謝。”

“于老師來切蛋糕吧。”制片人道。

于盛走過去,拿起蛋糕刀,切了幾刀,助理伸出了手,想要幫他代切。

但于盛拒絕了,他每一刀都切了下去,将桌上那蘇清完全不知道是多少寸的蛋糕切成了許多塊,放到了盤子裏。

制片、導演、演員、工作人員,大家一起分着蛋糕,倒也十分熱鬧。

吃完蛋糕,于盛就開始拍戲了。

他今天的戲很滿,以至于他拍完戲,蘇清和胡越找到機會給他單獨慶生的時候,都已經快12點了。

“這個點是不是不太适合吃蛋糕啊。”胡越看了看于盛,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蛋糕。

“沒關系。”蘇清道,“不吃也可以,先許願,之前的那個大蛋糕,都沒吹蠟燭許願。”

于盛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還吹蠟燭許願。”

“多大也要啊。”

蘇清拿過胡越手裏的蛋糕,放到了桌上,然後打開蛋糕盒,将蠟燭插了上去,點燃。

“越哥關燈。”他對胡越道。

胡越擡起手,關了身邊的燈,瞬間,諾大的房間只有蠟燭的光輕輕跳動。

蘇清就站在那光的後面,任由光在他的臉上躍動。

“老板你站着幹什麽?過來許願啊。”蘇清招手道。

于盛看着他臉上的光,一瞬間,感覺這個世上,仿佛只有他是燦爛明亮的。

他走了過去,被蘇清拽到了蛋糕前,卻并不知道該許什麽願望。

他沒什麽可許願的。

以前或許有,現在,也沒有了。

“許啊。”蘇清的聲音軟軟的響在他的耳邊。

于盛擡頭看了蘇清一眼,閉上眼許願道:那就希望,面前的人能得償所願吧。

總歸他沒有什麽願望了,那就讓有願望的還願意許願的人能實現他的願望吧。

于盛睜開眼,吹熄了蠟燭。

蘇清笑着給他鼓掌。

胡越也開了燈。

“生日禮物。”蘇清把鐘路八百裏加急的禮物遞了出去,“鐘路給你的。”

于盛聞言,本想問他鐘路怎麽給他送生日禮物?

話沒出口,又有了答案——大概和他們家的那些事有關吧。

于盛眼裏有淺淺的溫柔閃過,“替我謝謝他。”

“好。”蘇清笑道,“接下來就是我給你準備的了。”

他說完,把早已經包裝好的本子遞了出去,“給,生日快樂!”

于盛搖頭,“我不收員工的禮物。”

“不是那種花錢的禮物。”蘇清道,“你打開看看,肯定是你可以收的。”

于盛這才收下,好奇的打開盒子。

入目的事一個本漂亮的本子,梵高的星空藍不管什麽時候看都很漂亮。

于盛翻開,看到了自己的電影海報和人物剪影。

每一年,每一部戲,都伴随着時間的标記,流淌過他生命的長河中。

“時間太緊張了,所以我沒來得及做設計,等明年,我給你做一個超精致的影評記錄,保證你沒見過。”

于盛笑了起來,“你明年還打算再寫一遍影評?”

“當然不是,是這次時間太緊張,有些電視我沒寫到。”

于盛點頭,“我還以為你是覺得太爛了,無從下筆呢。”

蘇清:……

蘇清聽着他這話就覺得難受。

在于盛漫長的影視生涯中,他最大的污點就是出道後拍的那些爛片,每次黑粉攻擊他都會拿這個說事,蘇清曾經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拍那些爛片,為什麽他會在挑電影和電視劇本上的眼光差這麽多。

直到前幾天。

而現在,他卻還能心無芥蒂的說出這種話,他是真的很淡然,也是真的很豁達。

可是他越是這樣,蘇清就越是替他不值。

他正想開口勸于盛,卻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不是他的,也不是胡越的,是于盛的。

于盛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接起,“喂。”

那邊說了什麽,蘇清聽不清楚,他只聽到于盛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于盛挂了電話,和自己的助理打電話道,“幫我定張回去的機票,明早飛,嗯,你不用跟着,我一個人回去。”

蘇清瞬間警鈴大作。

他在于盛挂了電話後,問他道,“是你家的電話嗎?”

“嗯。”于盛淡淡道。

蘇清看着他,想了想,把他拉進了卧室裏。

胡越:???!!!

這這這,這是鬧哪出?!

蘇清怎麽敢拉他們老板去卧室!

他不要成總了嗎?!

于盛手裏還拿着蘇清送的本子,他沒有說話,只是在他關上門後看着他。

專門把他拉進來,不當着胡越的面說,看來是和他家的事情有關。

果然,蘇清開門見山的表示:“你這次回去,可能結果并不好。”

于盛當然知道。

他在床邊坐下,翻着蘇清送他的影評本,一邊看着,一邊回答他道,“我知道。”

“那你怎麽打算?”

“我說過,我聽我父母的。”

蘇清頭疼,“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

“如果你都不在乎,那誰在乎?”

于盛翻頁的手指頓了一下。

他聽到蘇清說,“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為自己考慮,別人更不會替你考慮,不會覺得自己愧對于你,不會覺得自己錯了。”

“我知道,你現在覺得失望,覺得失落,覺得沒意義,家都沒有了,想要守護的親人都不在了,那其他的,也自然沒了價值。”

“你聰明,努力,認真,有天賦,在哪裏都能成功,所以你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你覺得就算沒有這些,也無所謂,可是你不在乎,他們在乎。你不在乎,所以你不要,他們在乎,所以他們不給。你可以不要,但他們不能不給。”

“人善被人欺,人善他們不會感激你,他們只會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他們只會覺得是你占了他們的便宜,所以老板,我不贊同你這樣,我也不覺得你這樣是為自己好。”

“人在擁有愛別人的能力的同時,也要擁有愛自己的能力,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你自己,他們只會更理直氣壯的不愛你,不珍惜你。”

于盛看着他,蘇清的眼睛很是透亮。

于盛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可是那到底是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家,是他曾經最眷戀依賴的地方。

他不想在最後離開的時候一地雞毛。

他像體面的結束這一切。

和平落幕。

“蘇清,每個人愛自己的方式不一樣,轟轟烈烈的是愛,細水流長的也是愛,我知道我在做什麽,謝謝你的禮物,也謝謝你關心我,我沒有不愛自己,我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愛自己,至于其他人怎麽想,怎麽看,我不在乎。”

蘇清就知道會這樣。

能夠做出一番成就的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與信念,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只忠于自己的想法。

于盛很明顯就是這樣的人。

他在乎的不在乎的十分明确,他也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所以他最終還是會和書裏的結局一樣,身無分文的離開那個家,把位置讓出去,把所有的東西都讓出去。

他們都是書裏既定的人物,掙不開自己的命運。

于盛是,他或許也是,成寒更或許是。

蘇清突然就覺得很悲哀,像是渺小的螳螂拼命舉起自己的臂膀,卻只能換得一聲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他在這一刻,倏地是被風吹醒,也被風吹得花瓣散落。

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生日快樂。”他最後道。

蘇清轉過身,拉開了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從剛剛的意氣風發到離開的失落悲傷,似乎只是一剎。

他對自己失望了嗎?于盛想,他以為的很厲害的可以如他所願的老板,其實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會後悔曾經他目光灼灼的毫不猶豫的望着他,只望着他,和他說“可我只想讓你當我老板”嗎?

于盛不知道。

他這一輩子,極少讓人失望。

他總是做的很好,即使有時候這種很好,好像成了他的罪過。

可現在,他卻好像,做的沒有那麽好了。

于盛看着手裏的本子,那一頁正貼着他年輕時候拍的電影,蘇清很喜歡這部電影,所以寫了很長的影片。

【這麽精彩的電影看三遍根本不夠,希望以後于盛能多拍電影少拍電視劇,他拍電影簡直對我太好了,不管是顏值還是演技,都是我最喜歡的那種,要是他能一輩子都當紅一輩子拍下去就好了哈哈哈哈,希望他的人生也能先電影主角那麽爽,應該差不多吧,畢竟他可是一出道就差點拿了影帝的!】

于盛看着,緩緩合上了手裏的本子。

蘇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了澡,躺在了床上。

其實也沒什麽,蘇清想,于盛不能改變他的結局,是他不想,他沒有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但是他不一樣,他不想成為簡彬的墊腳石,他已經很主動的在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了,所以他未必不能。

至于成寒,就看他到時候願不願意了。

蘇清閉上了眼,讓自己睡着了。

于盛和導演請了假,在第二天早上,坐飛機離開了劇組。

他回到了于家,回到他曾經熟悉的家。

昨日宴會移來的花還在,馥郁芳香,于盛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了照片,宴會很豪華,很盛大,秦煜翔跟在他父親身邊,被他父親引薦給一個又一個人。

他在告訴所有人,這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心裏的兒子。

不像他,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共同出現在一個社交場合了。

于盛邁步,走進了家門。

“回來啦。”于母看到他,熱情的招呼道,“正好,飯快好了。”

于盛點頭,跟着她一起去了餐廳。

他剛拉開自己常坐的椅子,就聽到于母為難的聲音,“小展,現在小翔現在坐這裏。”

于盛的手頓了一下,回過頭,于母面色尴尬。

可她也只是尴尬,并沒有多說什麽。

也就在這個時候,于父、于佳和秦煜翔走了進來。

看到他,父子三人愣了一下。

于盛很主動的松開了放在椅子上的手,去了別的座位。

于佳見此,拉着秦煜翔就坐了過去。

保姆開始上菜。

于盛看着一道又一道的菜,發現今天的菜口味都很清淡。

不是他喜歡的口味,那想來應該是秦煜翔喜歡的口味。

“先吃飯吧。”于父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于母就也給秦煜翔夾了一塊魚肉,“來,小翔這是你愛吃的。”

于盛瞅了半天,最後給自己夾了一個蝦仁。

他吃的很平靜,筷子伸出去的次數并不多。

他向來是喜歡吃辣的,清淡菜的也有,但可惜,桌上并沒有那些菜。

“哥,我想吃那個魚丸。”于佳開口道。

于盛下意識就去幫他夾,結果送到他面前時,意外和秦煜翔的筷子撞到了一起,他這才反應過來,于佳現在,有兩個哥哥。

他沉默的把筷子裏的魚丸放了下去。

然而于佳移開了碗,魚丸落在了桌子上,滾到了地上。

于佳厭惡道,“王嬸,過來掃地。”

說完,他又哼道:“真是的,還以為自己是我哥呢。”

于盛聽到了。

他想,是他忘了,于佳确實還是只有一個哥哥,只是不是他罷了。

王嬸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掃走了那顆魚丸,離開了餐廳。

于盛低頭,有些食不知味。

“飯菜不合口味嗎?吃得這麽少?”于母關心道。

于盛看着她,有些詫異,這一桌子的飯菜合不合他的口味,她不知道嗎?

為什麽她的神情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從來,她都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嗎?

“媽,你管他呢?”于佳陰陽怪氣,“從回來就不說話,吃飯也不好好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怎麽他了呢?這不就是裝可憐以退為進嗎?這種人我見的多了,你可千萬別上當,不然你一心軟,他的目的就達成了,別忘了他可是影帝呢。”

于母聞言,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贊同他這樣的說法。

于佳委屈,“我說的是真的,你也不想想,他鸠占鵲巢了這麽多年,怎麽會舍得走?肯定是想繼續留在我們家。你不要被他騙了!”

“小佳!”于母皺眉。

“我告訴你。”于佳轉頭看向于盛,“爸媽已經做好決定了,以後我哥留在這裏,至于你,離開我們家。”

“于佳!”于父怒斥道。

于佳看着他,梗着脖子,“我又沒說錯。”

于父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于盛。

他的大兒子面無表情,依然是那副他猜不透的樣子。

于父最恨他這樣,從來都是知子莫若父,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不了解他為什麽為變得這麽強,不了解為什麽他會做提出自己想都沒想過的方案,不了解為什麽他的決策總是對的,不了解為什麽,他明明應該是他的兒子,卻變得比他這個父親還厲害。

明明之前,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和他交談,和他說着“于總,下個季度我們公司準備……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您合作。”

可慢慢的,當他們再一同出現在一個場合是,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他的兒子,都只會走到他的身邊,和他說,“于總,明年我們公司的重心是……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依然是于總,只是“于總”發生了變化,從他變成了他的兒子,他成了那個陪襯,那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于父感到了危機。

他覺得自己的父權受到了挑戰。

他就像是一個還覺得自己年富力強不願退位的皇帝,突然發現,所有人心裏的明君都是他的兒子,他們都看着他的兒子,早已沒有人在關心他。

他害怕,他不滿,他為此而痛恨于盛,恨他的出色,恨他的年輕,恨他不知道體諒他,只知道自己出風頭。

所以,當秦煜翔出現的那一刻,于父看到了曙光。

他并不是不了解他的兒子,而是對方根本不是他的兒子。

那這不就簡單了,只要把他趕出去,那他就永遠不可能登上他的龍椅,逼退他,替代他。

他其實也并沒有多喜歡秦煜翔——這個突然出現的,看起來除了一張臉,暫時沒有什麽才能的兒子。

可在經歷了于盛的光芒耀眼後,現在的于父覺得,沒有什麽才能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想要取代他。

他看着面前的自己曾經的兒子,緩緩放下了筷子,“既然小佳說到這事了,那……就索性現在說清楚吧。”

于盛做夢也沒想到,他在這個家的最後一幕會是這樣。

他甚至連飯都沒吃完,都沒吃幾口,他曾經的家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判結果,想要讓他離開。

“好。”于盛放下筷子。

“小翔是我的兒子,這你也知道了。”于父緩緩道,“他現在已經改了名字,叫于翔。”

于盛有些驚訝,這名字改的,還挺快。

“而你……”于父頓了下,“你并不是我和你母親的孩子,你是小翔他父母的孩子。”

于盛就知道會這樣,從他的父親做了親子鑒定确認了秦煜翔是他的兒子後,他就知道,他應當不會是他們的孩子了。

“這麽多年,小翔流落在外,受了許多苦,現在,我和你媽媽肯定是要讓他認祖歸宗的,而你……”

于盛看着他,靜靜的,沉默的看着他。

“而你,也自然該回你家,認祖歸宗。”

像是懸着的刀終于落了下了,“嘩”的一聲,濺落滿地的血。

于盛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裏準備,他不會覺得難受,也不會覺得疼,更不會失望,可是直到這一刀真的砍下來,他才發現,他錯了,大錯特錯。

他也是人,是個最普通不過的人,所以他也會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心懷希望,希望他們能做出與自己所料的相反的選擇,希望他們能顧念着這麽多年的感情,也希望,一切都是他想錯,他猜錯了,他的父母,其實是愛他的。

可現在,一切結束。

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刻幻滅。

他的父母并不愛他,或許,也從未愛過他。

“好。”于盛答應道。

他答應的如此平靜與爽快,反倒讓于家的人詫異與不滿起來。

“我就知道,你對我們根本沒有感情。”于佳氣道。

“小展……”于母看着他,心有不忍。

于父覺得自己又看不懂他了。

不過他不在乎,他沒有幫別人養兒子的癖好,他也不在乎別人的兒子。

他只道:“你能理解,當然最好。”

“這麽多年,你在這個家也算是要什麽有什麽,雖說你不是我們的孩子,但到底多年父子一場,也就不讓你償還了。只是礙于你和小翔再見面會尴尬,所以以後你還是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如果你有什麽麻煩,于家,怕是也不能幫你。”

于盛笑了一下。

他覺得很可笑。

“要什麽有什麽”、“不讓你償還了”、“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于家,怕是也不能幫你”。

他的父親,他曾經最敬愛的人,他是怎麽能說出這些話的呢?

于盛在這一刻,體會到了哀莫大于心死。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從于家帶走什麽,他也從來不覺得,他的父母會把事情做的這麽絕,可現在,他發現,他是真的不了解他的父母,就像他的父母,也從不了解他。

于盛覺得悲哀,覺得唏噓,覺得可笑,也覺得可悲。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平靜道:“可以。但是新城我要帶走,除此之外,我什麽也不會帶走。”

“這怎麽行?!”于佳一下子跳了出來,“你都鸠占鵲巢這麽多年了,現在還要帶個公司走,你怎麽不把浩瀚也帶走呢?!”

于父也皺了皺眉,“雖然新城是你創立的,但是,你現在離開,還要帶走它,這不合适吧?”

“就是!”于佳喊道。

“有什麽不合适?”于盛看着他們,“新城是我一手創立的,是娛樂公司,你們都不喜歡演員這個職業,我帶走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當然不是!”于佳道,“你管我們喜不喜歡,反正這是你在于家的時候創立的,那自然屬于于家!”

于盛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樣子,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以為我不帶走新城,蘇清就可以歸你管,任你欺負?”

于佳一聽他提蘇清就來氣,“怎麽?你還想幫他?知道的你是我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蘇清他哥呢!他那麽欺負我,你只需要動動手就可以解決,你卻不願意!還把他簽到你的公司!你對得起我嗎?!你這樣的根本就不是我哥!到底不是親生的,沒有血緣就是沒有血緣,根本就處不成親哥!”

于盛聽着他這話,耳朵一陣嗡鳴。

從小到大,他為了于佳幾乎操碎了心,可以說他為于佳做的甚至遠超他的父母,可他的弟弟,卻這麽說他。

到底不是親生的,沒有血緣就是沒有血緣,根本就處不成親哥!——他是知道什麽怎麽殺人不見血的。

于父任由于佳和他吵完,這才道,“公司我會看着辦,不行就賣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說了,新城我要帶走,我只帶走新城。”

耳邊傳來一聲輕哂。

于盛回頭,看到秦煜翔歪坐在他的椅子上,嘴角是還沒收回去或者也懶得收回去的嘲笑。

“你笑什麽?”他問秦煜翔。

秦煜翔看他,“想笑就笑啊。”

“好笑嗎?”

“不好笑嗎?”

“有什麽好笑的?”

秦煜翔臉上的笑容再次漾起,“沒什麽,就覺得娛樂圈這人設還确實挺假的,我還以為于影帝真的像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淡泊名利,沒想到,也不是嘛。”

“也對。”秦煜翔點頭,“擱我,我也要公司,公司可比錢值錢多了,是吧?”

于盛看着他臉上玩世不恭的笑,聽着他這話,有些不明白,什麽時候輪到他在這裏說話了?

他是誰啊?

他有什麽資格和他這麽說話?

他一個人辛辛苦苦在家帶于佳的時候他不出現。

他父母經營不善,公司要倒閉的時候他不出現。

他為了盤活公司把自己累到住院的時候他不出現。

現在,于家穩定了,風光了,他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得到了回報了,他出現了。

他說他才是于家的親兒子,所以他現在叫着他爸媽為爸媽,坐在他常坐的位置,換掉他喜歡吃的菜,然後嘲笑他不夠淡泊名利?

于盛突然就覺得可笑。

簡直太可笑。

他在這一刻想起了蘇清的話“人善被人欺,人善他們不會感激你,他們只會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他們只會覺得是你占了他們的便宜”。

他在這個家生活了三十一年,他想要在最後離開的時候,體體面面的離開。

不要鬧得太難堪,不要一地雞毛,不要日後想起來,會後悔曾經和對方家人一場。

所以他父親要做親子鑒定,那就做;

所以他父母給秦煜翔辦生日宴,那就辦;

所以哪怕他三十二歲的生日的最後半小時,迎來的不是他父母的祝福而是迫不及待的叫他回去,想趕他離開。

他也什麽都沒說。

甚至直到剛剛,他的父親表示什麽也不會給他,讓他空手離開,他也是讓自己接受的。

他只想平平穩穩的吃完這最後一頓飯,哪怕不合他的口味,沒有他喜歡的菜,但是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頓飯。

可現在,飯還沒吃完,人還沒走,茶卻已經涼了。

甚至,連一個不知道哪裏出來的,只因為和于父于母有了血緣關系的人,都敢嘲笑他。

還覺得他不淡泊?

真是太好笑了。

于盛一下子給笑了出來。

他終于像是看明白了一般。

沒有意義,只有他一個人想努力維持的體面,沒有任何意義。

這裏的每一個人,除了他以外的每一個人,都不想要這所謂的體面。

他們只想要屬于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父親迫不及待的趕他走,仿佛趕走他,他就可以坐穩自己的龍椅,永遠掌握着話語權。

所以他的母親不言不語,仿佛他不在了,她的丈夫她的親兒子就會高興。

所以于佳上蹿下跳,用最毒的話戳着他的心,仿佛這樣就可以報複他沒有幫他打壓蘇清,報複他送他離開了六年。

所以秦煜翔改了名,仿佛這樣,他就融入了于家,成為了于家的少爺,浩瀚未來的總裁。

他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三十多年的感情,是利益,是權力。

可笑他竟然為了這樣的一群人,讓蘇清失望的離開。

于盛想起了昨天晚上,蘇清讓他許的那個願望,他沒有想要的,所以他許願,他希望蘇清可以得償所願。

而他從來,都是一個不會讓人失望的人。

于佳許願希望他成績變差,不要那麽優秀,所以他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年年都只讓自己維持在中等水平。

他父母許願希望公司能度過這一劫,所以他拼了命,終于把浩瀚調轉了船頭,沒有讓它死在八年前。

粉絲許願希望他可以擺脫電視劇爛片之王的名聲,所以他精心挑了幾個電視劇劇本,全情投入,拿下了視帝。

他總是不喜歡讓人失望,而現在,他不想讓蘇清失望。

他既然說了要讓他得償所願,那就會讓他得償所願。

在這段他最痛苦也最糾結的時光中,唯一一個堅定選擇他的只有蘇清。

唯一一個讓他愛自己的也只有蘇清。

所以,只有他,是不能失望的。

“我确實不該帶走新城。”于盛道。

于父滿意,“這就對了。”

“不該只帶走新城。”于盛緩緩道。

于父聞言,霎時擡起眼皮,“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屬于我的,我都要帶走。”

“你胡說什麽?什麽是屬于你的?你根本就不是這個家的人,這個家有什麽是屬于你的!”于佳氣道。

“小展,話不能這麽說。”于母也道。

于父看着他,“于展,你再說一遍。”

“我說。”于盛看到他的眼睛,“屬于我的,我都要帶走!”

“我名下的房子、車子、珠寶、股份、股票、債券、商鋪,所有,我都要帶走,包括新城。”

“你放肆。”于父一拍桌子,站起身,“誰允許你這麽說話。”

“我說什麽,還需要誰的允許嗎?”于盛直視着他的眼睛,“您這麽着急趕我走,不就是因為我說什麽都已經不需要您的同意,不需要您的允許,所以您才害怕,才想要趕我離開嗎?”

“胡言亂語!”

于盛笑了一聲,“爸爸,不用害怕,我這不是答應走了嗎?所以您還是浩瀚的董事長,您放心,浩瀚是您和媽創立起來的,雖然後面是我盤活的,也是我做大的,更是我發展到現在這樣的規模,但是底子是您的,所以我不會帶走,您只要把我的股份折成錢給我就好,公司依然是您的公司,您依然是最具有話語權的人。”

“你做夢!”

“您如果不願意,那也沒關系,股東裏應該有願意收購我股份的人,就是不知道如果對方手裏的股份加上我的再加上我師兄的,會不會超過您所持有的,那樣,怕是公司又有新變動了吧?”

“你在要挾我?!”于父咬牙切齒。

“我沒有。”于盛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我只是在提醒你,股份在我手上,是我的名字,我想給誰,或是賣給誰,都是我說了算。”

“你……”于父看着他,眼裏有血絲浮現。

這就是他不喜歡于盛的原因!

他總是這樣,超出他的預料。

他給他起名于展,是希望他可以在這個孩子出生後大展拳手。

可他給自己取名于盛,盛:盛大、華美、強烈、極點,他給自己起了一個更有野心的名字,他非要去自己不願他去的地方,他超出了他的掌控,從此他雖為父親,卻再無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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