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青陽終于體會了一把康熙的感受, 什麽叫屁股下的板凳涼飕飕。
遇到這樣的孩子,當然是交給家長,青陽一把摁住完全沒有防備的胤礽, 給他開了眼,再悠然抽身:“老太太, 您自個兒溝通……”
将胤礽丢給孝莊教育,青陽非常放心,邁着輕松的步伐, 溜溜達達地去主殿。
本來他還想,明天要做齋醮, 今晚好好睡一覺,但估計一會兒有的吵, 他幹脆熬個夜, 做件新的法器好了。
青陽抱着材料在蒲團上坐下,憐惜的摸了一下自己保養得當,雖然仍然倔強地卷翹着, 但勝在烏黑濃密的頭發:“難怪都說熬夜叫修仙, 修仙可不就得熬夜。”
之前捉魏忠賢的時候, 青陽就有做新法器的想法了。三清鈴确實好用, 但鈴铛不能掃灰呀, 那個時候如果他有一把法扇,都不用手碰魏忠賢的。
道門法器繁多, 很多取自于人們日常用的工具, 比如扁擔、箪瓢。青陽所想做的法扇, 說的接地氣一點, 就是棕扇。
棕葉做的扇子, 色白而輕巧, 老百姓們用它祛暑降溫,或者撣塵驅蚊,而在道門法師手中,卻具有拂開塵事、驅邪降祟的用途。道門有詩雲:“寶扇原來一片棕,帶頭搖曳萬緣空,任他邪妖與魔怪,借此翻滅永無蹤。”說的就是棕扇的功效。
青陽早就處理過這些親自采集來的棕葉,經過開水沸煮、暴曬夜露,棕葉的顏色已經變為米白色。
他盤膝坐好,一邊編一邊和不知道在不在的師祖搭話:“康師傅又送金子來啦!我看這些日子,酒樓的生意也不錯,回頭将主殿的神像給您換成銅像怎麽樣?以後要是還有餘錢呢,可以造些磬、大小鐘之類的樂器,這些我也是會奏的,到時候誦經、齋醮,都可以用到。”
“……”某位本還懶散地側倚在神像旁邊,思忖小道士已經塑了小金身了,那是繼續修改主殿的神像呢,還是改為修改小金身,聽着聽着精神起來:怎麽,這小道士奏樂也會?那一會還是去催催趙公明……
祂一邊想着,一邊順帶掃了眼青陽正編織的棕扇:“……”
祂:“?!”
見過兩指寬的迷你棕扇嗎?青陽編的這就是了,扇面圓胖圓胖,扇柄短短一截。青陽一邊編還一邊拿出三清鈴做個比較,保證棕扇和三清鈴統一體型規格,到時候挂在腰間攜帶時,不會顯得不配套。
有……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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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一個人念叨着念叨着,就聞到一股桂花香緩緩靠近,最後停在他身側,好像有人探頭過來,凝視迷你棕扇的誕生。
青陽頓了一下,自然地換了個姿勢,将棕扇暴露在長明燈下,方便某位近距離圍觀。
殿內氣氛正好,殿外,突然發覺自己身陷陰鬼包圍之中的太子:“……老、老祖宗?”
胤礽也不是第一次開陰眼,只是在青福觀內,他是第一次。
看到這麽多鬼的瞬間,他首先想到的竟不是害怕,而是:——怎麽做到的?!
……青陽這個水準,我可能窮極一生也趕不上了。胤礽不禁有些沉痛地想,他竟然能在三清天尊和五靈公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養了這麽多的鬼!而我,連一個皇阿瑪都搞不定。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原來可以這麽大嗎?
太子感覺自己的新夢想剛剛确立,就受到了極大的降維打擊,相比較之下,孝莊和蘇麻喇姑的存在都沒那麽讓他吃驚了。胤礽冷靜地給兩位長輩見禮、打招呼,又突然地想起:對了,開陰眼了,不知道那位可愛的小女鬼敖兒在不在?
太子四下裏看看,恰好對上一臉興致勃勃,半趴在桌邊,撐着臉看好戲的陳圓圓。
“……!”即便是胤礽,眼底也掠過一絲驚豔,不愧是能和青陽撒嬌的小女鬼,他放緩聲音道,“敖兒,是你嗎?”
孝莊、蘇麻喇姑:“……”
陳圓圓:“……?”
幸災樂禍正圍觀的鳌拜:“……?!”
被一箭雙雕傷害的雙方同時拍桌大怒:
陳圓圓:“你才敖兒!老娘有他娘的那麽醜嗎?”
鳌拜:“小兔崽子,你在羞辱老夫?!”
陳圓圓、鳌拜:“…………”
憤怒的方向頓時轉移,陳圓圓和鳌拜瞬間打作一團:
陳圓圓:“你居然覺得太子說我是你是羞辱,你是不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沒什麽數!”y
鳌拜:“小丫頭片子,居然敢罵老夫醜,老夫這個叫做英武陽剛,乃是大清的巴圖魯!”
青陽在主殿裏,毫不意外地聽見争吵聲響起,就是有點奇怪,怎麽聽聲音是圓圓和獒兒……不是,拜拜,他倆有啥好吵的?太子和老太太呢?
青陽不禁停下手中的活,凝神細聽,沒過片刻,孝莊和胤礽的聲音果然也傳來了,就是被陳圓圓和鳌拜的對罵聲壓得聽不太清,零星傳來幾句:
孝莊:“……我絕不同意!”
太子:“……耽誤我前途!”
青陽:“…………?”
怎麽聽的莫名有種思想先進的學生在對抗觀念老舊的家長的既視感……算了!只要葫蘆娃不進我觀,什麽都好說。
青陽很淡定地翻動手指,給法扇做了個收尾。
九月的天氣,蚊子已經多起來了,恰好棕扇本就有驅蚊之用,青陽念咒加持,将法扇往自己腰上一挂,不僅自帶清涼氣場,還能夠主動驅蚊,實乃道門弟子必備法寶。
青陽快樂地出門,給争吵做個總結:“好啦好啦!太……保成你看看,你家長輩都不同意,還有你這個入道申請書啊,立意非常不對!是肯定不能通過的!”
“立意不對?”胤礽一秒抓住重點,立即抓起信件,站起身語氣堅定,“我是不會放棄的!”
放完話,他毫不逗留,轉身就走。
青陽:“……?”
不是,這怎麽還激起鬥志了呢。
青陽一頭霧水完,低頭看在地下滾來滾去、時隐時現的陳圓圓和鳌拜:“……你倆又在打什麽?這裏頭有你倆什麽事嗎?男女有別,厮打成這樣成何體統。”у
陳圓圓抽空冒頭:“老匹夫罵我!”
鳌拜不甘示弱:“臭丫頭罵我!”
青陽:“……?”
完全不明所以,青陽伸手輕輕松松把倆人拽開:“獒……拜拜啊,別打了,你去幫我送封信,給九皇子。”
都給搞忘了,早上說好要和九皇子談合作的,幸好他及時想起來。
目送着鳌拜罵罵咧咧地離開,青陽不禁露出愉快的微笑:雖然大清沒有扣扣、微信,但我有拜拜啊。
哎,這麽一讀,拜拜還真是個好名字。
另一頭。
總算等到太子出門的侍衛首領:“殿下,天色已晚,咱們是直接回程,還是找個客棧暫住?”
“急什麽急。”胤礽袖裏還揣着被打回來的入道申請書呢,眼睛一眯,“孤記得,秦淮有個南京都城隍廟吧?差人帶路,孤要先去趟都城隍廟。”
侍衛首領:“????”
怎麽的,是進去了以後發生了什麽不愉快,想找對家來搞事嗎?難怪呢,剛剛好像隐約聽到争吵聲。
皇帝不在,面前這位就是最大的老板,侍衛首領立即遵命行事,送金險些又送兒的大部隊,開始向都城隍廟行進。
等到抵達,恰好是天剛亮,都城隍廟門口已經有道士在打掃門庭了,看見大部隊以及胤礽身上的杏黃色衣袍一驚:“太子殿下?貧道這就去喚張師叔,還請殿下入內歇息。”
“……”胤礽愣是在馬上坐着,瞪了好一會都城隍廟,心裏居然很是震撼:……好大。
看青福觀看習慣了,胤礽現在瞅哪個道觀都覺得非常氣派。
他甚至都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意思了,進道觀的同時,不斷打量都城隍廟比青福觀大不知多少倍的山門,影壁,還有青福觀根本沒有的牌樓、華表、鐘鼓樓、神路……
張雙迎匆匆趕來:“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
胤礽有點點不爽:“孤覺得,你們這個觀有點鋪張浪費。”
張雙迎:“……?”
什麽鬼,還以為太子是來問事的,結果是來抓貪腐的?
張雙迎無語:“……是吧,是有點,那殿下您來是……?”
胤礽反應過來,他還有求于這個道士呢:“你們平時修習的道經、典籍,可有複本?孤要借來看看。”
“……”張雙迎不禁瞅了胤礽好幾眼,狐疑地想,好端端的突然要這些幹嘛,難道真是來檢查道觀有沒有問題的,“倒是都有的,既然殿下需要,那何必談借。”
張雙迎喚來幾個小道童,去取書:“殿下還有其他需要嗎?”
“嗯。”胤礽淡淡地說,“帶孤逛一逛你們這廟,介紹介紹都是些什麽?”
張雙迎:“……!”果然是來檢查的!這可不行,他們道觀清清白白。
張雙迎頓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從山門開始,一處一處地給胤礽介紹,甚至詳細到了哪一處地方是從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建的,期間經歷了多少代的籌捐,才建成,絕對幹幹淨淨。
胤礽哪知道張雙迎在想什麽鬼思路,他面色淡然,看似不經心,實則心裏:拜禮石!拜禮石拜禮石拜禮石……好,記住了,這東西以後青福觀也要有。焚化爐!這個好記,嗯,以後青福觀也要有。駐鶴石,這個玩意兒有點難記,一會出門還是找筆抄下來……
“……這就是本觀廟的全部了。”張雙迎說的口幹舌燥,好不容易帶着太子逛完,小道童們才帶着師叔伯一塊,把複本都搬來,“殿下,您要的複本都在這兒了,可還有什麽別的需要嗎?”
“嗯。”胤礽假模假樣地拿起一本複本,翻開裝作随便看看的樣子,“你們觀,對收徒都有什麽要求?”
“……”張雙迎差點窒息,說到這個份上,居然還沒放棄懷疑嗎,那他只能再加把勁了,“旁人都說,佛門戒律森嚴,其實道門也不差毫分。少至三皈戒,多至千二百戒,就連入山門先擡哪只腳,入殿必須配道冠、如廁不得配道冠等等,一舉一動都有相應的規定。”
“本觀廟要收徒弟,首先需觀察、知曉徒弟的品性、道德,單是觀察也少說需要五年的時間。”張雙迎頂着小道童逐漸疑惑的表情,繼續瘋狂提高标準,“期間,這位想要入門的弟子,需要尊師敬道,熟讀經文,能基本達到遣欲坐忘的境界,再進行考察、筆試等等,方能正式入觀。而這也只是個開始……”
“……”小道童睜着澄澈的大眼睛,茫然無比,觀裏收徒是這麽個标準嗎?他記得自己就是個孤兒,直接被師父領養回來了……
胤礽哪知道,張雙迎這是為了證明他們道廟清清白白,故意提高的标準,還以為正常道觀都這樣要求呢,不禁倍感壓力的想:都城隍廟的道士還不敢稱自己是三清弟子呢,進個觀都這樣要求嚴苛了,更妄論青福觀呢?
不行,他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這些經文典籍,好好想想這個“入道申請書”該怎麽寫。
胤礽臉色一肅:“來人,把這些書卷統統帶走!回程!”
這次準備不充分,下次一定!
青陽對于太子的固執程度一無所知,要是知道他肯定就勸了:孩子,你醒醒,真守這麽多戒,和繼續當太子苦熬有何差別?
“九皇子同意了呀,”青陽看着鳌拜緊趕慢趕,總算在請神儀式前送回來的信,欣喜地說,“他講開分店的事很快就能落實,咱們以後就可以坐等拿錢啦!”
“嗯嗯,東家你搞快點。”陳圓圓對于落不到自己手上的銀子毫不關心,撐着臉催促說,“我還等你請神儀式結束,給我們分香火吃呢。”
青陽:“……”
圓圓真是太現實了。
不過算算時間,也正該是開始請神儀式,青陽不再廢話,放下信件,走向終于有錢在院落中央布置的小法壇。
“啊啊啊。”陳圓圓小聲地在臺底下拍手,“東家還老嫌棄自己卷發,你看看這小風把他這微卷的鬓角一吹,仙風道骨之餘又多了一分風流蘊藉……”
鳌拜狂翻白眼:“你這麽會拽文,怎麽不幫容兒寫詩集。”
法壇上,三清鈴脆響一聲,響徹天空,陳圓圓和鳌拜立即安靜下來。
在陽光的照耀下,小金身燦燦發光,衣帶飄飄宛若下一秒便會憑風而去。陳圓圓羨慕死了,她不指望東家給她塑金身,哪怕做個小首飾呢?然而東家只會殘忍地說:手工費就不收了,材料你得出吧?什麽?材料你也讓我白出?是我給你的薪酬不夠,還是分紅不多?休想薅我一根羊毛。
清悠曠遠的經韻聲伴随着三清鈴一道響起,陳圓圓很快就顧不上思考如何跟東家互薅羊毛了,趕緊收心體悟,像青陽這樣道行的法師開法壇,能近距離聽頌經詞,對陰鬼來說都是有極大好處的。
這一場請神儀式,足足進行了有一炷香,一直到最後一聲鈴聲音落,小金身才徒然從內而外放射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大道青光,天邊金色的雲霞都沾染上了青光與紫氣。
青陽嚴謹地完成請神儀式的後續步驟,等到結束,下了臺,擡手擦了下汗:“師——啊!!!”
青陽發出一聲堪稱慘痛的大叫,才下的臺又猛沖上去:“怎麽回事!為什麽小金身突然變這麽小了!!”
剛剛儀式沒結束,小金身身上的青光是一寸寸慢慢往裏收,所以直到下臺,才展露出真相——一組剛剛明明有半臂高,現在卻只有半指高的小金像。
小金像抖了一下,好像是師祖被青陽過于凄慘的叫聲驚了一下似的,不過很快就并不在意地繼續展開不知從哪多出來的金鏈子,沖着青陽的脖頸一系。
“……”青陽緩慢地低下頭去,看着胸前的小金像,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師祖……倒也不必看守到這個份上吧,天天讓我帶着小泥像也就算了,現在塑金身都要變個鏈子?”
最難過的是,青陽的眼淚說流就流:“您早說要個金鏈子,我何必又花那麽多的金元寶,塑那麽大一組金身……”
哭了,他拿一錠金子做這小金像不香嗎?那金元寶還能剩下不少。
青陽越想越傷心,眼淚嘩嘩的。
他倒不是不舍得給師祖花錢,但浪費這就很可恥了!
“……”小金像明顯的慌了,束手無措地晃動了片刻後,退讓地收起鏈子,飛回供臺,重新變回半臂高的小金身。
青陽剛剛手才拿過香火的,蹭了香灰,一揉都揉眼裏去了,眼淚流得更狠,一時還止不住:“還能變回去啊,這還好……”
青陽松完氣,趕緊又使勁揉眼睛,試圖把灰揉出來,眼淚一時湧的更狠了。
“……”完全沒有流淚經驗的某位,瞪着青陽嘩嘩的眼淚水,心想完全不是還好的樣子啊,怎麽變都變回去了,還哭。
咋整。
青陽揉眼睛揉得正起勁兒,突然覺得手背一涼,接着雙手就被人不容反抗地拿開。
……搞啥呢,都快揉出來了。青陽拿一雙淚眼朦胧的眼睛使勁瞪搗亂的人,卻只看到一片空虛。
“……”青陽頓時一僵,草,這應該絕對肯定不可能是師祖。
“那個,我,就是眼睛進個灰。”青陽幹巴巴地解釋,“揉揉就好了。”
青陽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翻開看看,然後嫌棄地丢開,接着是一只沁涼的、不屬于他的手,虛遮住他的雙眼。
遲疑了片刻以後,那只手帶着點嫌棄、力度有點大的揉,看他吃痛,又停下來。
過了半晌,似乎找準了力道,以一種仿佛害怕碰傷小卷毛貓的力度,指腹輕搭在青陽眼周,從未如此小心過的驅動力量,帶着眼中香灰,順着眼淚一道流出眼眶。
“……”陳圓圓有話不吐不快,靠近木然看着、對師祖的“平易近人”還不是很适應的孝莊,用氣聲說,“我覺得,太子要真來,沒幾天說不定就能當觀主了。你看天尊這架勢,随時帶咱們東家上去那意思啊。”
納蘭容若完全沒聽懂陳圓圓的點,還很直男的點頭感慨:“真是師徒情深……”
五靈公早就不看了,此時宛如一個個沒有感情的催錢工具,緊盯觀裏幾個還敢圍觀的鬼:“還不去上工嗎?儀式都結束了,你們還想遲到多久?”
如此勤勤懇懇地當催錢工具了,趙公明還要慘遭點名,痛苦半晌:“小金貴,問你還痛不痛,剛剛有沒有弄痛你。”
“現在不痛了,剛剛有點痛。”青陽就很坦白,萬一以後還有意外需要師祖幫忙呢,不如現在就校準一下力道,“師祖下次再輕點。”
“……”趙公明不僅想重金求一雙什麽也沒看過的眼睛,還想求一雙什麽也沒聽到的耳朵。
就這些虎狼之詞,是他能聽的嗎?
正煎熬間,道觀門口傳來很不客氣的敲門聲,或者說是捶門聲:“喂,有沒有人啊?”
本來都要各自散了的陰鬼們又被吸引了過來,東家的每一次工作都很有趣啊,他們完全願意用當着老板的面翹班被扣錢,來換取看熱鬧的機會。不能每次都便宜獒兒……哦,現在是拜拜了吧。
青陽活動了一下眼睛,覺得完全沒有問題,趕緊感謝了師祖,打起精神去開門迎接新肥羊:“不好意思,方才觀內是在做齋醮——”
“齋醮?”那小厮模樣的瘦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青陽,露出嫌棄和懷疑的表情,“怕不是抱頭痛哭吧?你們觀怎麽這麽窮啊?攏共就這麽點兒大?還在這麽個破爛地方。”
本來還饒有興致的陰鬼們:“……?”
青陽倒是适應良好,畢竟人家說的都是實話:“您直說找我什麽事兒吧。”
“找你……”那小厮愣往道觀裏探頭,四下裏看看,露出更加震驚和懷疑的表情,“你們觀裏就你一人啊?”
青陽保持微笑:“對,就我一個活的。”
“……”什麽叫“就我一個活的”,說的怪怕人的……小厮都感覺有點發寒了,忍不住搓搓寒毛直豎的手臂,“我是山西平陽府來的,找你确實是有事。本來想找都城隍廟的張大師幫忙,他舉薦了你。”
青陽愣了一下,山西來的?
青陽挺疑惑的:“山西也有都城隍廟吧,怎麽舍近求遠,跑南京來了?”
他也就是這麽一問,确實挺叫人感覺奇怪的,哪曉得那小厮臉色驟變,仿佛被戳中痛腳一般,當場就罵:“你他娘的問那麽多幹嘛?我們家老爺能請你是你燒了八輩子高香!”
這小厮看着就像個能說的,叽裏呱啦倒出一大堆極為難聽的髒話,貶低羞辱之意毫不掩飾,簡直比曾經的大皇子還要大皇子。
青陽自己還沒咋生氣,大不了不做這生意,回頭再畫個圈圈詛咒你一下,身邊的鬼神們就已經個頂個厲害地大罵回去了:
趙公明:“燒你娘的高香,從你家老爺開始往後八輩兒,香都燒不起!”
張元伯補充:“手上但凡有一枚銅板都拿不住,淨掉陰溝地縫裏。”
鳌拜比這些打嘴炮的還厲害,已經咆哮着竄出去了,伸拳頭哐地一聲就将小厮錘到地上,趁着人還沒反應過來,提拳就要繼續狂錘:“你他娘的,老夫都沒這麽罵過這臭道士!”
“等一下等一下。”青陽自動屏蔽女陰鬼們更加陰損的罵聲,拉開鳌拜,滿臉和善地把已經被打懵了的小厮扶起來,“我還是想知道,你家老爺要真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在山西都城隍廟請人,還大老遠跑南京來?”
最後又被張雙迎拒之門外,這才轉到他青福觀來。
那小厮已經吓傻了,舌頭都吐了出來,大白天見鬼啊!
青陽溫柔的安慰:“放心,你家老爺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有錢,在我薅光他之前,你不會有事的。”
小厮:“……!!”
這他媽說的是人話?
小厮害怕地直往後縮,他難道是引狼入室了?!
小厮怕極了,萬一自己沒好好回答,是不是他就有事了:“我……我……”他努力哧溜回舌頭,保持口齒清晰,“我是山西平陽府亢家的人……”
青陽:“……!”
山西平陽府亢家?
就是那個,晉商之中排名第一,以競争手段卑劣可恨、殘酷冷血聞名,但財富就連康熙都為之驚嘆的亢家?
青陽拍拍小厮的肩膀:“得了!不用說了,帶路。”
就這肥羊,不薅他薅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