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青陽是在桂花香中緩緩醒來的。
閉着眼睛, 将睜未睜時,他還迷迷糊糊地想:這都十月快十一月了,桂花不是早謝了?
小窄巷附近種的桂花, 是朱砂丹桂, 花期很短, 集中在九月下旬到十月上旬。因為名字又和道門常用的朱砂相合,很多時候信衆來上香,就會搖一小包新鮮的,送來觀裏。反正青陽是有信心,這個時節但凡有一株朱砂丹桂還沒謝,都被搖光了。
正納悶着,青陽就聽一聲特別輕、試探一樣的:“啷啷。”
青陽:“……”
靠!青陽瞬間清醒了,猛地坐起來:“師——嗷!”
額頭撞到了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大約是某位假師祖的下巴, 青陽眼淚汪汪揉着痛處:“師祖怎麽來弟子的寮房, 這多不合規矩。”
正要掀開被子, 翻身下床, 一道清涼的體溫突然悄無聲息地貼上了青陽的額頭,殷涼的廣袖帶着淡淡的桂花香,掃過青陽的鼻尖。
“……”青陽一時都僵住了。
額頭撞擊處被人用指腹輕輕按揉, 催發着法力揉散疼痛,帶着小心翼翼, 如同藍鯨想要用它數米長的鳍去撫摸一下海底沙岸上匆匆溜過的海兔。
“……”青陽平生都沒和師父這麽親近過,被揉了幾下, 繃直的腰背就忍不住軟了下來, 默默閉上想要驅客的嘴。
還……還挺舒服哈, 這個按摩手法抵得上專家號了。為了甜食可以這麽拼的嗎?
青陽看不見, 正專注地給他揉着額頭的羅睺表情是多麽心虛,或許還有幾分自己都沒發覺的疼惜。
他進門當然不是為了給小道士按摩來的。帶着撥浪鼓,本是想進門就重重搖響,好質問小道士為什麽他都回應撒嬌了,小道士還言而無信,不給自己做甜點,結果進門就愣住了。
這還是羅睺第一次進入青陽的寮房,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親身體會到這寮房有多小。他那黑裳青氅,放在主殿還能顯得頗有氣勢,進這寮房,就只顯得礙手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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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睺用力把大氅和黑裳往扁了壓的同時,感覺就像把自己進門前的怒氣和底氣一并擠出去了。
這小道士,怎麽這麽蹉跎自己的,就住這種地方?整個房間除了床、燈、蒲團,都找不到第四件家具。酒樓賺得那些個錢,難道都花在他身上了麽……
兩人各有心思,小小的寮房安安靜靜,只有淡淡的桂花香在萦繞。
氣氛正靜谧美好着,窗外一聲尖叫劃破青福觀的清晨:
“啊——你這可惡的老頭子,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下一秒,小小的青福觀就像被這一聲喚醒了一樣,整個兒蘇醒過來。各種聲音陸續傳來,鬼神窸窸窣窣地聚集起來吃香,時不時拌嘴打架一下,還有看戲起哄的聲音。
青陽:“……”
養家的男人難道不值得一刻鐘的享受嗎?!
青陽嘆着氣掀開被子:“謝謝師祖,我去看看外頭到底怎麽回事。”
穿上自己洗掉色的道袍,青陽匆匆出門,就看見陳圓圓在一邊美人落淚,一邊極盡兇殘地追趕沈萬三:“你居然說都不和我說一聲,就用納蘭明珠的錢在京都開青福酒樓的分店!說好的青福酒樓歸我打理呢,你這麽做,豈不是分我的紅利給別人!”
“那還不是怪你太摳門!”沈萬三叼着香,含含糊糊地嚷嚷。
別看沈萬三是個老人的模樣,好歹也是修鬼仙的,撩起衣袍蹿起來比陳圓圓還靈活,甚至都不耽誤他吃香火:“那你倒是出錢開分店啊!我就把紅利分給你。”
陳圓圓倒吸一口氣,更加悲戚地指責:“怎麽可以這樣,你居然還要壓榨我一名弱女子的積蓄。”
沈萬三勸說:“不出不進啊,閨女。”
陳圓圓:“胡說八道!本姑娘只進不出!”
青陽無語,就是這種事情耽擱了他享受專家號的按摩嗎?早知道他當沒聽見了。
成熟的養家男人應該學會如何裝聾作啞,青陽打着哈欠就往後院去了。仔細洗漱一番,青陽提起籃子,準備出門買材料,好做蟹黃酥。
桂花香迅速靠近,從青陽手中提起籃子:“……”
青陽:“……師祖,我知道你很想幫忙,但你這樣很可能會吓暈賣螃蟹的老板。”
籃子搭回青陽手臂,但毫無重量,顯然是被拖着。
青陽:“…………”
“師祖”今天真的很反常!!
他忍不住機警地看看主殿中三組神像,沒瞧見哪裏有問題,正想扭回頭找個師兄問問,門口就傳來絕明的清咳聲:“小友的道觀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絕心保持着一貫的沉默寡言,面帶苦相地站在絕明的身後,看着道觀裏群魔亂舞的狀況,眼底不禁流露出一絲慶幸:張大爺雖然話裏藏刺,但刺露的次數不多。
“……”青陽的心理頓時失衡,“下次翻修的時候,我會記得把他們都帶上的。”
“老衲就是随口一提!”絕明大驚失色,趕緊生硬地拉開話題,“那個,今日登門,是想來請假的,老太太呢?”
“一早就去酒樓了吧。”青陽說,“怎麽又要請假,這次又是什麽原因?”
絕明合掌道:“之前老衲也和大師說過,當年和師弟遇見,就是在五臺山。當時老衲是受一位佛友的邀請,探讨佛法,前幾日又受到他的邀請,老衲心想,老衲和師弟的八相寺剛建,這次剛好可以過去學習學習,應該如何打理寺廟。”
“噢噢,”絕明這麽一說,青陽瞬間就記起和尚的悲慘了,失衡頓變同情,“是得去學學。”
絕明松了口氣:“這是老衲和師弟準備好的備用佛光,我們只去最多三天,這些應該夠用。”
青陽寬仁地揮揮手:“那允許你們帶薪請假!争取早日讓你們八相寺名副其實!”
“……”絕明和絕心呆呆地看着青陽。
“幹嘛?”青陽有點得意,“沒見過良心老板?鼓勵兼職員工發展主業。”
“不是……這……”絕明擡手,指了指青陽手邊,“小友最近又收新的陰鬼了?”
絕明的道行不差,如果不請神加持的話,比青陽還略勝一籌。正因如此,絕明才對自己居然看不穿這新陰鬼的隐匿感到非常驚訝。
“啊?”青陽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手邊的籃子不知何時又被拿走了,懸空浮在空中。
因為籃子一直被托着,沒有重量,青陽剛剛揮手的時候沒注意,甩了出去,這才又被“師祖”拿回來。
青陽汗顏地将籃子重新搭回自己胳膊上:“不是陰鬼啊,這是我……目前供奉的神明。”
絕明、絕心:“……??”
什麽,你供奉的神明?……你供奉的神明不是三清嗎??你居然讓三清幫你提籃子……不是,是三清居然會幫你提籃子???
兩個和尚一瞬間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失衡,更加難以接受地瞪着青陽。
為什麽,這就是別人家的和自己家的區別嗎?他們的佛祖只會交給他們難如登天的任務。
青陽平靜的說:“所以才給你們帶薪休假,好好學習……”
胤禛最初念佛,并不是因為對佛教多有興趣,而是幼年時性格急躁,貫不服輸,被康熙敲打了幾次,當年的佟貴妃才請來僧人,教他如何沉心靜氣,戒驕戒躁。後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念佛抄經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也成了塑造他如今性格的一部分原因。
胤禛木着臉跟在康熙身後,走進菩薩頂,站在高處放眼望去,五臺山郁郁蔥蔥的綠林之間掩映着一座座青寺、黃寺……曾經他向往過的佛門聖地,如今通通都變成了險險趟過的危險區。
這幾日,康熙已經帶着他拜訪了五臺山幾乎全部的佛寺了,全程他都竭力顯得愚昧不開竅,能不說話盡量就不說話,如今只剩這菩薩頂,加把勁就挺過去了!
“聖上。”菩薩頂的方丈年近百歲,慈眉善目,“您來五臺山的消息,都已經在僧侶間傳遍了。”
康熙按照已經熟練的套路:“這是朕的四皇子,從前從未帶來給方丈見過,方丈覺得如何?”
“……”胤禛恨不能把頭埋胸裏,內心又冰又涼。
來五臺山之前,胤禛通過一段時間的冷靜,都已經把“皇阿瑪是要送我出家當和尚”的荒唐想法放下了,帶着純粹憧憬的心理,和康熙一同來到五臺山。沒想到踏進第一座寺廟,康熙開口就是一句:“這是朕的四皇子,方丈覺得如何?”瞬間把他那個荒誕的想法重新拉出來,還蓋章鑒真了。
……即便是回去被皇阿瑪厭棄,當個沒有存在感的貝勒,也總比當真出家當了和尚好。胤禛蹙着眉想,至少後世的人不會在看到他的名姓時大笑,嘲弄被送寺廟的皇子究竟是犯了什麽大錯,再一看,呦,還是從小在孝懿皇後跟前養大的,難道是孝懿皇後的教養出了問題?
康熙完全不知道胤禛正重蹈他的覆轍,自己使勁給自己發刀子,還鼓勵地推了推胤禛:“老四,跟大師聊幾句?”
真是奇怪,康熙納悶地想,平時在宮內佛殿中,也常見老四和喇嘛論辯的,怎麽這幾天上了山就這麽沉默寡言,方丈們還都誇老四很有佛性,難道修佛就是要這麽悶?
唉,誇有佛性又有什麽用,方丈們還不是一個個的裝作不懂他說什麽,這已經是最後一個機會了,一定要成功才是啊!
話是這麽說,康熙還是很驕傲自己的兒子不開口也能讓方丈們贊不絕口的,但他也不是那種很會誇孩子的人,只擡起手,帶着滿腔的父愛,表揚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罷了罷了,胤禛啊,你到院落裏去等朕吧,朕跟大師單獨聊聊。”
既然胤禛不開口,也勸不了和尚,還不如把人打發了,有些話還能直接說得出口。
這一拍,之于康熙,那是滿腔不言說的父愛,之于胤禛,卻是來自皇阿瑪親手送來的一把把刀子。
“……”胤禛只覺得被康熙拍過的肩膀,都失去了知覺,不禁凄然地捧起刀子,自己一點一點剌着自己:什麽事還要單獨聊聊,分明是皇阿瑪讓我跟來的,如今卻又不讓我聽。
他哪想去院裏等着,恨不得扒在門縫上,萬一就是這一聊天把他給賣了呢?
怎奈何康熙還特地警告:“莫要偷聽。”
“……”胤禛一步一回頭地往院落裏走,情緒很低落地往竹林間一處石凳上一坐。
之前的那些方丈,應該是看破了他的難處吧,不然也不會把他刻意的不接話,解釋成有佛性。就是不知道這個菩薩頂的老方丈,是不是也會體恤他……可,就算體恤他又有什麽用呢?如果皇阿瑪執意讓他剃度,老方丈又有什麽辦法。
胤禛宛如坐在刀山上,刺痛地想:這是最後一座寺廟了,皇阿瑪支開他,一定就是想對老方丈施加壓力吧……
正想着,胤禛的左近突然響起枯木被踩斷的聲音。
“誰!”胤禛極為警覺地猛然跳起來,四下裏張望。
說來也奇怪,菩薩頂的和尚居然這麽少,整個院落都空蕩蕩的,難道是……有預謀,想要行刺?
胤禛正想大聲呼喊,一道灰撲撲的身影便慢吞吞走了出來:“施主莫要驚慌。貧僧是受邀來菩薩頂論辯的,師兄正在講經,貧僧才一個人出來走走……”
這灰袍僧人正是和師兄一塊出來帶薪學習的絕心。
早在來之前,師兄就和他說過,算得這一次玄烨可能會來五臺山,除了記得保持空相、遮掩樣貌以外,最好不要碰上面。絕心嘴上是應了,但思及有緣人之事,又免不了自省,這是不是佛祖的提醒?提醒他虧欠額娘與兒子良多,不曾還清這些債務,又如何能六根俱淨地成佛呢?
這麽一想,絕心就離開了禪房,想來遠遠的看看自己的兒子,哪知道卻瞧見了正自己捅自己刀子,痛徹心扉的胤禛。
“施主為何煩憂?”只一眼,絕心就看透了這個穿着錦衣的青年與自己的關系,“貧僧願與施主談談。”
“……??”胤禛心裏自産的刀子都掉了,頓時往後連退三步。
這和尚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山上其他和尚見到他,都是很體諒地不搭話,這和尚怎麽還主動上杆子要和他談談,糟了,這和尚是不是看上他了!
胤禛逐漸慌張,本能地想要撥弄佛珠讓自己冷靜下來,又想起為了不被和尚看上,早十幾天前他就已經把身上所有與佛有關的物件都下掉了。
絕心不明所以,還當胤禛是怕生:“阿彌陀佛,施主不必驚慌,此為五臺山地界,佛門淨地,沒有人能傷害你。”
“……”胤禛神色更加慘白,他的耳朵已經自動将這句話翻譯為:阿彌陀佛,施主自覺皈依,此為五臺山地界,佛門地盤,沒有人能來救你。
絕心上前一步:“施主,我——”
胤禛刀子都不産了:“你別過來!”
“??”絕心都給胤禛吓了一跳,心說我現在用的空相,最是慈祥才是,為什麽叫得好像見到什麽圖謀不軌的色狼一樣,“施主,你不要誤會,我是看你臉色不好,才想——”
“我臉色很好,不需要你想!”胤禛恨不能把心裏的刀子吐出來,對準這和尚。
??簡直不可理喻。絕心盯着胤禛仔細端詳,思忖是不是上山前受了什麽邪氣驚吓,與山上佛氣一沖撞,才如此焦躁:“阿彌陀佛,施主,你讓貧僧看看——”
胤禛:“……!!!”
胤禛不說話了,掉頭就逃:是真的啊,一開口就甩不掉了,天下的和尚是不是都聽不懂拒絕!
“等等!”絕心一看胤禛逃跑,頓時肯定了之前的猜測,一定是撞了邪,當即就想起步拉住胤禛。
“大膽!”
一聲滿含怒氣的斷喝給這場剛要開始的追逐戰按下了暫停。
康熙聽到屋外胤禛的聲音,這還是孩子懂事後,頭一次聽起來這麽慌亂,當即放下繼續勸說,第一時間大步出來,擋在胤禛面前,對着想要不軌的灰衣僧人厲喝:“站住!你想對朕的兒子做什麽?”
“……”胤禛幾乎恍惚地看着康熙擋在他面前,保護他的背影。
絕心同樣恍惚,他許久未見康熙,最後一次見面,康熙還只是個八歲的孩子,“貧僧……看四阿哥的面色不對,便想幫他看看。”
“?”康熙回頭一看,胤禛的臉色還真不太對,蒼白虛汗,眼神渙散,“算了,那也不必你來,你驚吓到朕的兒子了。”
随行的隊伍裏有太醫,康熙暫且放下了和菩薩頂方丈的談話,親自送胤禛回了馬車,叫太醫來一看,果真是受驚過度,據說還焦慮郁結,思緒過重。
“好好的怎麽就思慮過重了,不是讓你靜心研讀……唉,罷了。”康熙嘆息,“胤禛啊,你就在這躺着,好好休息,什麽也別想,朕再去和方丈聊聊。”
“……是。”胤禛悲怆地又一次捧起自産的刀子,郁郁寡歡地剌着自己的心,好在随行的太醫本事确實過人,送來的藥令胤禛剌着剌着,就陷入了夢鄉。
……就是這個夢鄉有點不太對。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
胤禛:“——嗬!”
正給胤禛把脈的太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殿下,怎麽驚醒了。”
不應該啊,他這藥對症,正是專門治焦慮的,誰吃了不挨枕頭就着,一夜無夢。
胤禛頂着滿頭冷汗裹緊被子:“做了個噩夢。暫時別給我用助眠的藥了。”
他現在完全不想睡啊,一閉眼就夢到剛剛那個灰袍僧人,在給他念《觀音心經》,太可怕了好嗎?有種陰魂不散,做夢都擺脫不了的感覺……
另一邊,正以法術入夢,好給胤禛驅邪鎮靜的絕心:???
他是轉七相吧,對吧,怎麽念的《觀音心經》,能把人活活從夢中吓醒??
不,不能放棄,四阿哥的狀況實在太差了,一次《觀音心經》不行,大不了後面多多托夢幾次,總歸會有效的!
于是。
十天後。
“四貝勒,您受寒,還是由心中焦郁引起的。”太醫恭敬答道,“看您的脈象,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睡過覺吧?”
“……”胤禛精神恍惚,一時都沒聽清楚太醫說什麽。
太可怕了,為什麽這些天,但凡他閉上眼,哪怕只是短短的打盹,都會夢見那灰衣僧人給他念《觀音心經》??
另一邊,已經回歸工作崗位的絕心也非常納悶:為什麽他給四阿哥念經這麽久,對方非但沒有清心,還越聽越焦慮?不應該啊,他給觀裏張老爺子念經,一念對方就睡着了,一夜無夢,效果好的很,義務幫周圍老人念經,也是一樣的效果,怎麽四阿哥就這麽特殊呢?
絕心:算了,堅持總會有效果!
太醫:“您是好佛之人,不然您念念經——”
胤禛渾身一僵,胃部迅速翻騰,猛地撲到床邊:“哕——”
被伺候着漱了口,胤禛虛弱地說:“拿走,把屋子裏所有和佛有關的——哕——”吐完了又一波,胤禛頑強地說,“都清出去!”
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本佛經了,哕——
胤禛的痛苦持續的時間,遠比他自己料想的還要長,以至于老九都忍不住親自帶大夫,硬是敲開他的府門:“……四哥,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啊?”
“……”胤禛又能說什麽,說自己心理太脆弱,因為受驚過度,這些日子總是做夢夢到同一個和尚給他念經麽,“只是……睡眠不太好而已。”
“又來,又來!”胤禟煩躁地說,“八哥也是你這樣子,茶不思飯不想,大夫一看就說焦郁失眠,問又問不出原因。”
“……?”胤禛有些意外,老八也是這樣?
打從懂事以後,大阿哥展露出想與太子争鋒的野心,胤禛就有意識地拉遠了和老八、老九的距離,再加上這些時日,他因病告假沒去上朝……原來老八也這樣麽?
……但應該和他不是同一個原因吧。
“好在我最關心兄弟,又人脈寬廣。”胤禟啪地一下把一張黃紙往胤禛床頭一拍,“我特地請的我合作夥伴寫的符,你一張八哥一張,就貼在床頭,要麽壓枕頭底下,保管沒人敢騷擾你們美夢。”
胤禛欲言又止地看了胤禟一眼,想提點他不要随便将自己“人脈寬廣”挂在口上,以免遭人忌憚,但最終還是沒說。
“這是……道士的符箓?”胤禛遲疑的翻弄了一下,除了挺美觀,賞心悅目以外,沒什麽特別之處。
……不過,反正這些天他一想佛門就想吐,這符箓靈驗不靈驗且另說吧,壓在枕頭下面,希望今晚睡覺能換換,別做夢夢和尚了,夢道士念經都行。
胤禛将黃紙塞在枕頭下,喝了藥,被胤禟壓着躺回病榻。
他還想掙紮着坐起來,不想入睡:“我送……”
後面話沒能說完,胤禛就劃入黑甜的夢鄉。
夢裏沒有和尚,也沒有道士,只有柔軟舒适的被窩……
另一邊,試圖入夢的絕心:……?
怎麽肥四,只是片刻不見而已,為什麽四阿哥就突然轉換陣營,成了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