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饅頭锲而不舍地高舉着銀行卡,低垂着腦袋一動不動,執拗地想要老板收下。
那模樣好似獻出的不是一張薄薄的卡,而是捧着自己的一顆真心。
舉到手臂酸麻,老板還沒接,他整顆心浸在苦澀的眼淚中,失落地收回手重重垂在身側。
“吧嗒”一下,有晶瑩淚珠重重打在手背上,饅頭倉皇用手背極速擦了一下眼角。
“好、你不要,你是不是嫌我了?那我你也不要留了,我走。”
他眼圈通紅,唇緊緊抿着,自下而上看來的目光恨恨的,像只受傷瀕死、難以馴服的兇獸,帶着一股決絕,手緊緊攥着快要彎折的卡,轉身離去的背影是如此頹唐落寞。
老板早已在心中埋怨自己此番做得太過,見人要走了立馬慌了神,連忙從背後擁住。
鐵箍般的手臂将人牢牢鎖在懷中整個人抱上去,緊緊貼着密不可分,彎腰側頭時灼熱呼吸重重打在饅頭嫩嫩的耳垂。
厚厚的嘴唇擦過饅頭嫩白脖頸,激起一片紅痕,熱熱的濕濕的,“你要去哪?”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我去哪不用你管。”饅頭身子顫了一下,掙了掙沒掙開便不再動了。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眼淚早已肆無忌憚湧下,可卻緊緊咬着唇倔強着不令泣音溢出唇,濕鹹淚水順着唇縫淌入口腔內,是心碎的味道。
“你是我媳婦,我就是不要自己,也不會不要你。”老板連聲讨饒,依舊抱着不松手,好似一松開饅頭會立馬從他懷裏消失。
“……那你為什麽不要我的卡!”饅頭終于舍得擡起頭和老板對視,他眼圈紅紅的還包着一泡淚,連質問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聽得老板心快要融化了。
那一滴滴饅頭為自己流的淚都化為冰針,一下一下紮着老板的心,留下沾血的傷痕,他終于嘗到刺痛的感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是真的愛上這個單純的饅頭了,而且是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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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張了張嘴,他是能用花言巧語哄騙單純的饅頭将此事揭過,可還是一咬牙,直接承認了,“因為那時候我還在生氣。”
“生什麽氣,我明明能賺錢了,不用一直靠你養我,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因為你被除我以外的人看了,媳婦被別人看了能不生氣嗎?你想一想,如果我被別人看光了身子,你會不會生氣?”
老板試圖用最淺顯的話将道理說明白,“而且你不是我的負擔,不要有內疚心理。相反你是我的依靠,我不是在養你,其實我也是在養自己。”
饅頭臉上還是濕漉漉的,眼尾潋滟着薄紅,眼淚卻是止住了,聽老板這樣說根本顧不得擦,就開始皺眉琢磨。
倏爾,他搖了搖頭,老板以為這是介意的意思,還是來不及高興,饅頭就開口道:“我不介意啊,為什麽要介意?”
“那你不會覺得難受嗎?”
“為什麽要難受?”饅頭瞪大雙眼,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在老板懷中扭了扭,埋怨道:“你抱得好緊,我有些喘不過氣了。”
老板微微嘆口氣,他略微松開懷抱,将人引到床邊坐下,循循善誘:“假如啊、我是說假如,如果我身邊突然出現一個男人說喜歡我,然後要當着你的面搶走我,你會不會傷心?”
饅頭似懂非懂地向老板投來一個目光。
被這個懵懂的眼神撩撥得緊,老板暗自咬了咬牙,“你就想象那個人是小許,你不是特別讨厭他嗎?如果他站在你面前說喜歡我,那你會不會生氣?”
這下饅頭立馬懂了,他朝空中揮舞了幾下拳頭,“那我一定會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老板被逗笑了,“對啊,我也是一樣的。愛是有占有欲的,是相互的。有些事你可以對我做,但不能對別人做。
就像我見不得你被別人看到身體,我會生氣難過;相同的我也會‘潔身自好’,不會有了你還去找別人,也不會做些背叛你的事。”
“背叛?”饅頭有點迷茫,“那什麽事是背叛?”
“這可以問你自己心,如果你的心覺得酸澀難過的話,那大概就是背叛。”
“哦、我懂了。”
老板俯身吻了吻饅頭還泛着紅、濕漉漉的鼻尖,臉有些發紅,“你以後就不要接那些單子了。”見饅頭露出可惜的神色,追問道:“為什麽你會想接單子呢?”
饅頭老實回道:“我覺得那些衣服很漂亮,而且你那麽辛苦,我也想賺錢給你,讓你不要再那麽辛苦了。”
“好饅頭。”老板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想到自己剛剛那麽過分對饅頭,更是後悔到無以複加。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緋色從黧黑的臉層層透上來,粗糙的手溫柔将饅眼尾的淚撫去,“你如果想穿的話,以後我給你買的。”
“那你先把卡收好,我才會答應穿你買的衣服。”饅頭倨傲地擡頭。他是很單純,附帶的卻是有點死心眼,認定的事死會不會改,比如覺得如果老板收下他的卡,才算是原諒了自己。
“好。”老板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沒給媳婦花多少錢,反倒是對方塞給自己一張卡。
第二天一早,他去銀行的自助機準備看卡裏面的錢。
自助機将卡吞了進去,按照提示他再輸入密碼。饅頭設的密碼正是兩人相遇那天的日期,輸入密碼正确顯示卡內餘額,湊上去一看,他不由哭笑不得。
自己起早貪黑兩個月竟還沒饅頭輕輕松松拍照片賺的多,不過他并不會改變主意,為了那些身外之物讓饅頭去做那些,老板還是相信腳踏實地幹活賺的錢才是真實的。
并沒有取出卡裏的錢,非必要他不會動這張卡,等機器将卡退出後他揣回口袋裏。離開銀行的路上,老板還在想今晚給饅頭做什麽好吃的好呢。
天漸漸冷了,風吹來都是瑟瑟寒意,刮得樹上葉子都掉光了,孤零零的剩個枝頭在冷風中顫巍巍抖動。
臨近年關,遠方的母親打開電話,催促老板啓程回鄉過年,老板嘴上應着,可目光掠過身側的饅頭,神色是止不住的擔憂。
許是前段日子賺了錢,老板很舍得做菜,天天大魚大肉伺候饅頭。
天冷了跟着添衣加食,饅頭肚子吹氣般長,一天大過一天,人也變得嗜睡,吃的比往日更多,雪白的肚皮撐大變得圓溜溜的,像是很完美的一個孕肚。
老板早就察覺到饅頭的異常,還以為是肚子裏長瘤子了,焦急萬分想拉着人去醫院瞧,可饅頭死活不肯,執意說知道自己身體根本沒病。
老板快氣死了,哪有人生病了不去醫院的。
饅頭纖長的睫毛眨呀眨,呼出的熱氣帶着白煙都是清甜的,臉蛋被老板從商場買的帶一圈白毛邊的羽絨服襯得白生生的。
他眉眼間蘊着母性溫柔,手隔着厚厚的羽絨服打着圈摸着肚子,悄悄湊近老板,似在分享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連聲音都低了幾分。
“傻子,我沒長瘤子。我是懷寶寶了,我還有預感,應該是龍鳳胎。”
“啊……”被巨大的驚喜砸中,老板愣住了。
饅頭搖了搖老板的手,眉頭輕蹙,聲音帶着幾分埋怨的憨氣,“你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老板維持着剛剛的動作一動不動,連神情都不帶絲毫流轉,被饅頭這麽一晃才回過神來,轉而不自覺緊抓着饅頭的臂膀,眸光發亮。
“我要當爸爸了!你有孩子了?!”
饅頭點點頭,“是啊,應該懷了三個月了,這個月才顯懷呢。”
“啊、已經三個月了嗎。”老板暗自為自己的疏忽懊惱,連忙扶着饅頭後腰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還找了個軟墊墊着。
“你也太大驚小怪了,我沒有那麽嬌氣,何況之前不知道的時候我也不是那麽過來的嗎?你看我現在還好好的。”
饅頭被扶着坐下,有些哭笑不得。
老板在他身側蹲下,稍微矮了饅頭一點,他目光灼灼,滿是虔誠似瞻仰神祇,看向饅頭的眼神充滿柔情蜜意。
饅頭摸了摸老板的臉,感覺掌下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掌心的皮膚滾燙,細細密密的汗珠滲出黏着。
他擡起手擦了擦對方的臉,疑惑道:“為什麽你抖得這麽厲害,還冒這麽多汗,是病了嗎?”
“不。”老板眉眼彎起,淺淺笑意蓄在眼底,不斷向上揚起的唇角滿是幸福的。像是怕吓跑饅頭肚子裏的孩子,聲音盡量放輕,“我是開心,是高興。”
自從知道自己的取向,他便從未想過此生能有屬于自己的、血脈相通的孩子。身邊弟兄們一個個結婚、一個個都有了孩子,他少不得要去喝滿月酒慶賀。
看到別人家雪玉般嬌嫩的孩子,他總是會借此機會多抱一會兒,感受懷中脆弱綿軟的小生命,他滿心都是歆羨。
但自知這輩子連一個真心實意的愛人都難找,更談何孩子呢?
曾想過從福利院或孤兒院領養一個,可在網上查了查,自己根本不符合領養條件,只能作罷。
沒想到上天開眼,讓饅頭來到他身邊,還帶來了兩個小天使。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放聲大笑,兩只眼激動得紅了,濃眉舒展,朗目熠熠璀璨。
将手輕輕放在饅頭肚子上,呼吸都停滞了,根本不敢有太大動作,仰頭看着饅頭,依舊不敢置信:“這裏面真的有兩個小生命嗎?”
“嗯。”饅頭嫩白的手貼在老板粗粝的大手上,傳遞着溫度。
“在這裏面,你感受到了嗎?”
老板黑眸與饅頭對視,像是在确認着什麽,得到一個肯定眼神後,胸腔中卷起欣喜的狂潮,山呼海嘯般襲來。
他張開雙臂環抱住饅頭的腰肢,将腦袋輕輕埋在對方懷中。
依戀地蹭了蹭嫩白帶香的脖頸,依依不舍地離開,眼神一寸寸逡巡着饅頭的臉,眼眶頓時一熱,“謝謝你。”
“謝我什麽。”饅頭擡手撥弄着對方鬓邊因為過于激動被汗水濡濕的發。
老板伸手撫摸明顯突出的圓白腹部,細細感受掌下的小生命,那裏原來是一塊平坦的白軟的軟肉,如今卻辛苦孕育着兩個生命,兩個和自己、和饅頭血脈相連的孩子,吸了吸鼻子,不由有些發酸。
“謝謝你,帶給我、帶給我們老周家兩個孩子,你簡直是我們老周家的大功臣!”
“孩子還沒生下來,八字還沒一撇呢。”饅頭動手輕推了對方一下。
“快了、快了。”老板幸福都寫在臉上,殷勤十足地照顧饅頭,一會兒問人累了沒、困了沒、渴了沒、餓了沒……
直把人快問煩了。
“等等……”正在系圍裙準備一頭紮進廚房給饅頭做大餐的老板突然停下動作。
“怎麽了?”
“我忘了答應過我娘,要回鄉下過年這檔子事了!”老板一拍大腿開始懊悔,“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能跟我回家過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