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事了 為蘭請女傅
第11章 心事了 為蘭請女傅
原本以為會如靜妃派人來交代的那樣,興許宮中十天半個月都要忙于這位郡主的接風洗塵,又或許要安排一場都城中貴女千金們的賞花宴,令諸位都認一認郡主的容顏;
但沒想到剛過去了兩天,靜妃便又傳話,召見裴容蘭,自然的,裴容詩和裴元辰一同進宮。
只是這日動身進宮前,三位公子小姐都帶了各不相同的補品——來傳話的太監德全,見面時提了一句,靜妃娘娘因着前幾日風雨料峭,偶感風寒。
于是裴容蘭專門拿了一支百年老參,正是她母親珍藏許久的好東西,臨行前交給她,以作給靜妃的見面禮。
這位小姐又思量着風寒宜潤肺養氣,于是另外配了阿膠燕窩等。
裴元辰和裴容詩是為陪同,因此所備補品則略退一等。
午前不便進宮,于是午後三人才到了雲章殿。進了側殿,便聞見一陣藥材苦味,伴随着複又燒起的碳火,暖熏之氣撲面而來。
裴元辰微微皺眉,覺得靜妃的風寒似乎并不如德全所說的那樣,不算嚴重。
只見靜妃斜斜倚在榻上,這幾日天氣回暖,裴元辰和兩個妹妹穿着都更加輕便,甚而都城中一些少女衣裙外層已經換成了更加輕薄的各色绫羅。
而如今殿中卻尚且燃着碳火,靜妃也穿着妝花緞的茄花雲紋長褙子,身上搭了一條軟毯。
但看到靜妃的臉色時,裴元辰的心卻稍微定了定,她的臉色雖則帶了幾分病弱美人的蒼白,但唇色卻算得上紅潤,氣色尚可,看到裴元辰等人進來,精神也還充足,仍舊是言笑晏晏的模樣。
裴元辰三人站好,正由裴容蘭站的離裴文淽近一些,今日是裴容蘭第一次到宮中觐見靜妃,故而禮儀更加端莊正式,不曾遺漏一處。
裴文淽也含笑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少女細細打量。
裴容蘭行禮的時候感受到了惠妃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緊張,生怕自己的禮儀哪一步出錯,惹得第一次見面就給姑姑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幸好離家前母親父親再三叮咛敦促,禮儀之學不曾遺漏,因而行禮時動作倒流暢自然,得體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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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蘭見過姑母。”行完禮,裴容蘭又想起裴元辰的叮囑,到宮中若不在外人跟前,只管照着親近的稱呼,不必稱呼娘娘,于是裴容蘭便跟着裴容詩兩人的稱呼問安,繼而便娴然侍立,等着裴文淽的話語。
裴文淽見裴容蘭模樣娴靜,姿态大方,雖然舉手投足間仍舊稍顯稚嫩,卻不難看出家中父母教養之用心,呵護之周全,于是心裏也生出來幾分好感來。
于是她微微一笑,招手道:“蘭兒且上前來,讓姑姑好好看看。”
裴容蘭緩步上前,将手遞進靜妃手中,微微擡起眼睛看向眼前的端莊妃子,卻見靜妃眉目含笑,婉麗可親,執着自己的手指尖雖有些微涼,但仍舊柔軟溫暖,于是原本的緊張不免緩解,心下更加輕松,臉上也忍不住透出幾分笑意來。
裴文淽微笑着道:“果然是二哥二嫂細心教養的好女兒,娴雅可人,比之滿都城的貴女也不遑多讓。”
興許是裴文淽的目光太過親切,也許是這句誇贊聽起來這樣的誠懇貼心,裴容蘭不免感到了幾分親近般的羞澀,“姑姑過譽了,蘭兒不敢當。”
裴文淽淺笑,拉着裴容蘭的手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繼續道:“如何過譽,你倒問問容詩和辰兒,我這話可曾有假?”
“姑姑說的自然是真的,蘭姐姐切莫自謙。”裴容詩剛就坐,聽了這句話,仿佛找到了什麽認同感,連忙笑着說。
不過此話也的确是真心實意,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愈發覺得裴容蘭性情溫和,可親可愛,相處之時宛若親姐妹,仿佛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裴容蘭聽了妹妹的誇獎,禁不住宛然一笑。
“前些日子宮中年節後一向事務繁忙,不便見你,”裴文淽微笑着轉向裴容蘭,“讓你多等了些時日,你在家裏可還好?”
“自然是宮中的事要緊,我的事姑姑放一放也不妨礙什麽。”裴容蘭聽了,連忙道,然後接着說,“我在家裏,有妹妹哥哥陪伴,事事體貼,這些日子過得很好。”
裴文淽淺笑着:“婉居有些小,你帶的人不多還能住幾天,等你及笄了,自然還是住到西園方便,不過如今你剛來,與容詩她們住在一起最好。”
裴容蘭看着裴文淽微微點了點頭,又想起裴文淽的風寒,于是又問:“姑姑的風寒可還好?”
“沒什麽大礙,只是有些咳嗽,不便見風,旁的也沒什麽不好的。”裴文淽微笑着回答。
但接着似乎想起來別的事情,裴文淽輕嘆了一口氣,:“原本想着我得了風寒,不便見你們;只是這幾日恰巧不忙,若等幾天又要忙起來,不免又要耽擱你的事情,只好今天喊你過來。”
說到此處,靜妃輕輕松開裴容蘭的手,微微轉了身子道:“你們那日也見了晉王郡主的車架吧?”
裴元辰輕輕颔首,“進城時恰巧碰上,倒是浩浩蕩蕩。”
“是啊,郡主如今十五,等到六月份便滿十六及笄,如今入得皇城,碰上春天,原本也要辦幾場宮宴賞花宴的,但是郡主說六月份也要破費,如今也不必太過鋪張,于是陛下準允,只辦了一場宮宴,”裴文淽說到此處,微微停頓,“但過些日子,總不好不在城中露面,賞花宴還是要有的。”
聽到這裏,裴容詩倒接上了話:“想來這樣也好,煜哥哥還沒回來呢。”
靜妃含笑,眉眼間不□□露幾分淺淺柔情,“郡主也是這麽說的,煜兒再過些日子就能回來,往後面推一推,人更齊全些。”
“表哥回來的路程,想來要更快些,天氣回暖,更好行走。”裴元辰出聲道。
裴容蘭卻在一旁坐着,只認真去聽她們的對話,不曾插嘴。
這位七皇子,她來之前是知道的,姑姑嫁進宮來,膝下只有這麽一位兒子。
話止于此處,裴文淽又看向裴容蘭,“你是個好孩子,教養女傅自然是我這做姑姑的要上心的,恰巧最近有位老女官,資歷很好,從前是在先皇後跟前做禮儀女使的,我特地請了來,今日你且見一見,看是否有緣分。”
這些話裴文淽說的輕巧,聽在裴容蘭耳中卻引來了不小的驚訝。
她來都城,雖然是為了尋一位女傅,也知道必然是從宮中挑選;但未曾想過,會是皇後跟前的女官,莫不說其中的體面,單是想一想能夠學來的禮儀知識,便讓裴容蘭感到高興。
于是她忍不住笑着道,“姑姑費心了,讓姑姑請來這麽一位。”
靜妃身邊的女官便出門去,方才一直讓那位老女官在另一間暖閣裏等待。
不多時,便看到一位身着灑藍衣裳的年長宮女走了進來,約摸四十歲多歲,樣貌周正,神态慈和,滿頭烏發梳的整齊,用一根素色玉簪紮好。
那宮女先是向靜妃行禮,動作一絲不茍,行動自如而不失穩重。
裴容蘭抿着唇認真看那宮女行禮的儀态,心裏微微贊嘆。
待行禮後,這年長的宮女便又轉過身來,微微福身,面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奴婢見過諸位公子、小姐。”
待這嬷嬷起身,她便繼續微笑着說:“奴婢家姓為孫,俗名慕青,小姐公子們喊老奴孫嬷嬷就是了。”
裴容蘭微微點頭,靜妃含笑道:“嬷嬷,這位便是我家姑娘,過些時日就滿十二了。”
孫嬷嬷笑着看了看裴容蘭,便又笑着道:“娘娘的侄女兒着實鐘靈毓秀,樣貌氣度都很出衆。”
孫嬷嬷又道,“還請小姐海涵,允奴婢問姑娘一些問題。”
“嬷嬷請問。”裴容蘭手裏微微抓緊了帕子,眼睛認真地看着孫慕青。
“姑娘各項禮儀可曾在家裏認真學過?詩書方面如何?”孫慕青問了兩個,便停下來等裴容蘭回答。
裴容蘭道:“禮儀方面家裏延請過兩位老人教習,只是遠離都城,學的并不算多,至于詩書,四書五經都曾在父母教導下看過的,詩詞集也看過一些。”
孫慕青微笑着點點頭,繼續問:“姑娘如今寫字是用的什麽字體?”
“學的楷書,我從五歲上剛學字便是。”裴容蘭回道。
裴容詩安安靜靜坐着,卻忍不住眨眨眼睛看裴容蘭,聽着這些問題,自己心裏也有些為她緊張。
“想來姑娘學的都不錯,”孫慕青微笑,看起來倒還算滿意,“都城裏不拘姑娘們所學,不過大部分小姐們都會選一門舞樂研習,奴婢不才,只會古琴,不知道姑娘想學與否?”
裴容蘭聽了這話,卻松了口氣般笑着道:“自然是的,我母親最善古琴,我自小喜歡,也算有些底子在。”
“那便好,奴婢是獨身,今年四十有三才想着出宮去,”孫嬷嬷微笑着,慢慢介紹起自己的情況,“家裏只有一個兄弟在城裏做木匠生意,平常自可專心教導姑娘,只是希望姑娘能先允奴婢回家探親。”
“那是自然,”聽了這話,便知這是可以了,裴容蘭連忙回道,“嬷嬷不必為此擔心。”
此時靜妃笑道:“孫嬷嬷自然要先回家去看看兄弟,等過些時日我且遣人去接嬷嬷。”
“如何敢勞動娘娘,”孫慕青笑着道,“府上有名,奴婢自己也是能尋過去的。”
裴元辰此時出聲:“嬷嬷若不嫌棄,先派人送嬷嬷回家,若到了時候過來,自然還是要我們去接。”
孫嬷嬷于是朝裴元辰道:“那奴婢先謝過公子。”
“那此事便算是定下了,孫嬷嬷不必着急到府上,且在家休養幾日。”惠妃微笑着道。
孫慕青微笑點頭,于是便行禮辭退,出了宮門就有馬車送她回家去。
等孫嬷嬷出了門,靜妃便道,“孫嬷嬷自然要在府裏住下,西苑地方大,蘭兒這幾日不若便準置一下。”
裴容蘭點頭答應,眼看時辰也不算早了,三人便也站起辭行。
了卻了一樁心事,出門時裴容蘭腳步不免輕快許多,帶的裴容詩也十分高興,“姐姐,我看這位嬷嬷說話做事得體,問話也十分和藹,想來是位好相處的女傅。”
“還是要多謝姑姑,本來來的時候我心裏還有些緊張呢,現在倒覺得十分期待。”裴容笑盈盈道。
“只是姐姐要回西苑住,應當也是在姐姐院子裏教學,這樣也好。”裴容詩拉着裴容蘭的手,雖然有點失落,但随即又高興起來,“姐姐,我午間下了學,能到你院子裏用膳休息嗎?”
“那是自然,到時候就輪到我給你準備膳食,”裴容蘭笑着,“我身邊的鄭媽媽,是我母親的陪嫁,她的手藝一絕,等過些日子做些漠州菜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聽了這話,裴容詩的眼睛再次彎成了月牙,忍不住微微晃蕩着裴容蘭的手,“那可太好啦,我早就好奇漠州的膳食和都城有什麽區別了。”
于是出宮之路倒是歡聲笑語,接近日落時分的陽光如灑金散落,整座皇宮仿佛浸在金輝中,連路上行人的模樣也微微明亮。
時光長,少年正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