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虞翎是在方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方茹又是皇貴妃跟前大紅人,只要她進了宮,那虞翎是怎麽出的事,身子又怎麽樣,永和宮該知道的,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翎身子需在侯府養病,不可能被急招入宮,但皇貴妃要見她,是遲早的事,她到底是在方家出的事。

謝氏丈夫那邊已經在準備調離京城的事,她是侯府的二姑奶奶,自是事事都在操心着,虞翎在方家犯了病,謝沉珣又沒對付陸兩家情面,方家也難堪,這說親一事,也慢慢給淡了。

虞翎被召見進宮那天清早下過雨,石板地都是濕的,宮裏馬車前來接她,去的路上又飄起蒙蒙細雨,她輕提荼白軟煙羅裙琚,要被扶下來時忽地頓了頓,擡起頭。

皇貴妃生産當年,有個妃子比她受寵,方家也只是小門小戶,她急需要一個皇子固寵,生下虞翎後又徹底傷了身子,铤而走險,會是她做的事。

虞翎不知虞家如何想,只知蕭庚雪比她早出生近半天,但現在虞家對外面說的,是虞翎要比他小上有三天,他們求的是富貴還是權勢,誰都不知道了。

男子修長身影站在宮門邊,他長得高,似乎也是剛剛過來沒多久,淋了些雨,背後有太監撐着油傘。

蕭庚雪事情多,會安分等在這裏,也只能是皇貴妃吩咐,他和她的視線對上,微微颔首。

明明他曾應下皇貴妃來接虞翎,最後不見人影,在方家時去見姜婵好友也沒來探望她這個得病的未婚妻,但他眸裏卻看不出有什麽,到底是已經在朝中謀事的皇子,看起來十分有禮。

虞翎輕輕踩着腳蹬下地,宮女撐傘送她過去,她蓮步輕盈,面戴輕紗,上前朝他福身請安,道:“給四皇子請安。”

蕭庚雪長袍腰間佩個香囊,身形挺直,面如冠玉,他樣貌不差,不是幾位皇子裏最俊朗的,卻是氣質最出衆的,笑起來時有些潇灑的溫文爾雅,只在星目裏藏有幾分少年的恣意,巧的是有些像聖上。

他身上鋒芒不淩厲,但讓人如芒在刺,只是笑起來後,這點詭異就散了,他眸含笑意道:“虞姑娘不必多禮。”

青磚路通往正殿,有條供下雨後走的長廊,屋檐高高翹起,雕梁畫棟,旁邊圃園裏種着底下進貢珍貴花草,有兩口大缸養解悶的赤鱗金鲫魚,游來游去。

他請她進去,虞翎只随在他一旁,跟他同行。

屋檐滴下雨珠,落在精致雕欄外,蕭庚雪開口道:“上次在珍寶閣小姜公子多有冒犯,可虞姑娘又不收婵兒的歉禮,他只能托我轉答歉意,也望虞姑娘不要在母妃面前多提。”

她美眸流轉,只看向他,眉目似畫中仙子,沒說話。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頓足無奈道:“母妃喜歡虞姑娘,我對虞姑娘亦是敬重,你若是想提,我也不會攔,這事是小姜公子的錯,與我和婵兒無關。”

倘若虞翎只是個沖喜皇妃,對上皇貴妃選中的未來側妃,就算能逞一時之能,恐怕日後能告狀的地方,不會少,久而久之,約摸是要被皇貴妃認為尚未嫁人就開始對雞毛蒜皮的小事搬弄是非。

至于為什麽事情會多,那就看蕭庚雪和姜婵想不想做。

虞翎突然踉跄了一步,跌倒他懷中,蕭庚雪下意識扶她柔軟身子,忽然明白了什麽,神色一淩,她卻只是慢慢擡頭,輕聲嬌媚道:“我身子不佳,只望姜姑娘知道後不要誤會了。”

皇貴妃是寵妃,即便宮中崇尚節儉,她這裏也仍是一派奢侈貴氣,宮女聽說過虞翎剛剛大病過一場,以為是不舒服了,只連忙去扶着虞翎。

蕭庚雪或許沒想過她會做這種事,還愣了愣,虞翎只被宮女攙扶手臂站穩,她眸子帶淡淡的淺笑,睫毛密而濃,朝他歉聲說該去見皇貴妃了。

宮女太監都在四周,夾着細雨的涼風拂進來,蕭庚雪突然笑了,颔首道:“虞姑娘好好養身子。”

虞翎只攏住身上披風,倒想起從前聽人誇過他,說他手段狠毒,年紀再多長些,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心家。

在他面前裝什麽都不懂,撈不到好處。

正殿擺有金鳥與珊瑚盆景,紗幔被束在紅柱一旁,皇貴妃要虞翎以被方家承認的皇子妃身份露個面,被幾個小姑娘攪合了,她心中自是不悅。

宮殿裏燃着淡淡檀香,轉進去寬敞內室,皇貴妃輕坐羅漢榻,兩個宮女跪在榻前給她手指染蔻丹,她見他們一起來,眼裏這才盈出滿意笑意,道:“身子好些了嗎?庚雪可有欺負你?”

蕭庚雪嘆道:“知母妃喜歡虞姑娘,我怎會做那種事?”

虞翎身後跟着抱的檀木匣宮女,是上次那套拿從珍寶閣拿回來的頭面,她輕輕福身,姿态柔美,輕聲道:“四皇子未曾欺負我,這是侯府吩咐打的一套翡翠頭面,讓我送給娘娘,用上好翡翠雕制,望娘娘喜歡。”

她送來的,就算再差,皇貴妃也說不出不喜歡,何況這些都是上好的,皇貴妃只拿在手中,驚豔誇她一聲有心了。

蕭庚雪笑道:“婵兒也送過母妃不少,倒不見母妃如此高興,她沒什麽錯,母妃下次待她好一些。”

皇貴妃瞥他一眼,似乎在說他自己知道原因。

蕭庚雪和姜婵感情好,哄着她小脾氣,常會顧不及皇貴妃的吩咐,他摸了摸鼻子,看神色卻又能看出幾分對自己母妃偏向他人的郁悶。

金碧輝煌宮殿奢華如天宮樓宇,虞翎只被皇貴妃招着坐在羅漢榻邊,姣好身段曼妙而立,看他們親如母子。

他是忙的,把虞翎送到後,說自己要去尚書房一趟,李太傅要見他,皇貴妃瞪他一眼,說他不早說。

旁人的約能爽,這位李太傅的卻也不能,他教過聖上。

皇貴妃也沒留蕭庚雪,讓他離開。

虞翎不是沒看到他走之前那帶着淡淡威脅的一眼,她雙手搭在腿上,纖細手腕不着飾物,幹淨又娴雅,皇貴妃笑意微斂,讓殿內的宮女都退了出去,道:“是有什麽事?”

虞翎微愣,只是看向皇貴妃的手指,指甲修得圓滑光潤,指尖一點塗朱紅正色,笑道:“娘娘天生麗質,指細如削蔥,似花正開樣,着實好看,我看得羨慕。”

她一頭青絲順滑乖巧垂在鼓起胸前,烏黑如潑墨般,素淨藍短衫內搭绫襖,溫順得如同一只貓兒,虞翎想蕭庚雪既然願意欠這個人情,她也不是沒事要他做。

皇貴妃最喜歡她的眼睛,她眸色随她父親,如漂亮透亮的琥珀一般,也不強迫她摘面紗,笑道:“你嘴巴倒甜得吃了蜜樣,你有空再來宮裏試試。”

她臉頰薄紅,不好意思。

殿內沒有宮人在,皇貴妃看她臉色,突然想起什麽,道:“本宮聽聞你擅丹青,正巧那裏有幅字,你去替本宮添添色。”

虞翎頓了頓,想起付嫦清摔壞了皇貴妃的一幅畫,被罰了三月禁閉,她只輕輕彎腰福身行禮,規規矩矩走到案桌前,見頂好宣紙上“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幾個大字,筆力勁挺,不是皇貴妃的字。

她站在紫檀木案桌前,輕撩起長袖,纖指摘過旁邊狼毫筆,細細捏了捏,歙硯刻成圓餅狀,墨已經磨上,三足香爐蓋上雕刻精致纏枝蓮紋,香氣從空網中缭繞。

皇貴妃還在擺弄指甲,許久後才瞧見她纖纖素手輕勾勒幾筆,添上簇開得正豔的紅梅,枝細梅豔,擡頭笑道:“這字是陛下寫的,你添得好,看來在山上學了不少東西。”

虞翎沒回答,只輕道:“我聽說了付家和陸家的事,讓娘娘為我擔憂了。”

“不給點教訓瞧瞧,那都會是些不聽話的,”皇貴妃笑了,她對書畫倒不怎麽喜歡,只看向虞翎問,“謝沉珣待你如何?”

虞翎長發服帖垂在身前,只注視筆下的畫,她肌膚似塊珍藏多年不見日光的無暇寶玉,細白得精致,輕道:“姐夫忙于政事,不常見我,就算見了我,也不常與我說話,只讓我自己看書。”

皇貴妃倒也猜到了,說:“本宮知你想問虞泉的事,但平陽侯府插不進去探子,本宮不太了解那邊的事,也不清楚你姐姐怎麽得的病,你再幫方茹試試謝沉珣的口風,等過兩年你和庚雪都滿十八,就該準備籌辦婚事,侯府裏有個能幫扶你的主子,總好過謝家那個年幼小姑娘。”

虞翎微擡起頭,看得懂皇貴妃對多餘的事并不關注,只點頭應道:“我記下了。”

她聲音嬌媚柔和,謙恭溫順,只要她願意委身,即便是心有所屬的男子,最後也只會是她的裙下之臣。

皇貴妃從不擔心她與蕭庚雪的事。

皇後之位空懸二十多年,現在已經鮮少會有官員再上疏議此事,皇貴妃坐不到那個位置,不代表虞翎不可以。

那副丹青皇貴妃收了起來,虞翎知道她常用宮女作的畫讨聖上歡心,只是虞翎丹青不錯,所以她換了人。

虞翎回去的路上,手撩開馬車窗幔往外看市集熱鬧,心裏卻想如果自己畫了謝沉珣,被他發現,他又該怎麽處理那幅畫?

作者有話說:

未婚夫極其狠毒

來早了,縮回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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