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可愛的人
第66章 可愛的人
可惜, 小囡心裏懷揣的希望卻随着逐漸幹裂的田地一點一點熄滅。
又是連續一個多月未曾下過雨，村裏的大河終是成了小溪那般，涓涓細流着。
而村長在前幾天就已經組織村民去上游的位置堵住那細小的流水了。
一來, 是希望那不知從哪流下的細水可以彙聚在一起，将來也能拿來用一用；二來, 也是因為目前下游正在修築堤壩, 總有水流下來會影響到工人們砌石磚。
只是河裏殘留的水不多，田裏的地也幹裂了開來, 而村子裏成片成片連着的稻禾也蔫噠噠的。
本來就長不好的稻谷, 也不知道最後還能不能有收成。
此刻宋雨無比慶幸, 幸好她們家種的水稻在村尾，這裏被大片的樹蔭籠罩着，可以緩減水分流失的速度, 不至于像村子那些稻禾一樣，沒精打采的。
“阿雨, 你說能不能長出稻谷啊？要是長不出可怎麽辦啊？要是一直不下雨又怎麽辦啊？咱家的糧食只夠吃一年多了啊。”小囡看着自家的稻禾, 擔憂極了。
她又愁眉苦臉地看了看一旁已經長出小苗苗的棉花，暫時沒看出這些小苗苗有啥不良表現, 這讓她放心了不少。
只是目光轉回稻禾時，這個心又提了起來。
如果連她們家的水稻都長不出稻谷的話，那其他人的還能長出來嗎，到時也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了。
宋家村大多數人家手裏都沒有餘糧，像阿爹他們, 每年都是趕在餓死之前收獲到上一季種下的農作物, 勉強度日。
若是這一季的稻谷顆粒無收可如何活得下去啊？
要是她想從家裏勻點糧食出來接濟一下娘家, 也不知宋雨會不會有意見？
“放心，我觀這天象, 用不了多久就會下雨的了。”宋雨見不得她皺眉的模樣，張口就胡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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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小囡眼裏帶着點光亮，“要是沒下雨，大家都沒有收成的話，我能從家裏勻點糧食給阿爹阿娘她們嗎？我不多勻的，就勻一點，讓她們有口吃的，餓不死。”
雖然外面的泥土都沒了濕度，但她們家的井水也只降了一半的水位而已，以後應該也不會像大河那樣幾近幹涸。
所以，應該不用太擔心沒水煮粥。
到時她就拿一點點大米回去給阿爹阿娘，混着從山上挖來的野菜一起煮，也能活下去了。
她不多拿，宋雨應該會同意吧？
雖然她嫁過來時身無分文，但這個家怎麽說也是她們倆共同支撐起來的，她就往外拿一點點米，應該不會有錯吧？
小囡小心翼翼地瞄着宋雨。
應該會同意的，她們妻妻感情日漸深厚，而宋雨跟她的娘家人相處得也不錯，她從家裏拿一點點大米回去接濟娘家人，又不多拿，宋雨肯定會同意的。
她的阿雨肯定不會像別人那樣，遇到大難就自個飛了。
察覺到她小心翼翼的視線，宋雨內心一嘆，擡手撫開她緊鎖的眉心，“阿雲，如今是你在當家，家裏的一切，你都有權處置，包括我。”
“你想拿便拿，拿多少都由你決定。”宋雨又補了一句。
她堅信小囡不會讓她餓肚子的，哪怕家裏只剩最後一口飯，她也只會讓那口飯消耗在她的身上。
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但她就是這麽篤定。
這樣的話無異于另一種情話，小囡笑了，笑得極其明媚、分外明豔。
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淚卻偷偷跑了出來，滑過凝脂般的臉龐，滴落在幹枯的小草上。
“阿雨……”
她怎莫名其妙就流眼淚了？明明心裏很開心、很幸福的感覺，可是她就是感覺到了一抹委屈在她心底深處被撫平着。
小囡猛地撲進宋雨的懷裏，“阿雨，你快哄哄我。”
“好，哄哄你，我的小媳婦。”
說完這句，宋雨再未開口，只擡手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後腦。
小囡的眼淚卻越流越多，直把臉下的肩膀位置都給濡濕，透過幾層薄衣浸潤着宋雨的肌膚。
等懷裏的人哭夠之後，宋雨才再次開口，“走吧，回家。”
“嗯，回家。”
掌心向下滑去，牽起那只熟悉無比的手後，小囡再把頭往旁邊的肩膀輕輕靠去，就着這個姿勢慢慢走回去。
雖然不好走路，但宋雨也沒推開她。
兩人恩恩愛愛地路過柳大娘子家門口時，被人叫住了。
“哎，小囡小雨，你們等一下。”
小囡慢慢直起身子，扭頭看過去，揚起唇角，“柳大娘子，咋了呢？”
柳大娘子拎着一籃紫黑小果子走過來，笑道：“我家的桑葚熟了，就摘了點給你們嘗嘗鮮，快拿着吧。”
眼前的桑葚長得不是很好，但小囡也知道在今年這種環境下，還能有桑葚摘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她看看籃子邊上粗糙卻幹淨的手，又看看對面一臉真誠的笑容，猶豫了一下，從籃子裏抓了兩把桑葚，“多謝柳大娘子，不過我抓兩把嘗嘗就夠了，剩下的你和小瓜一起吃吧。如今這旱災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家裏有什麽吃的可一定要藏緊了，切不可随意分給別人。”
不然到時田裏的稻谷沒啥收成可怎麽活得下去啊。
後面這句小囡不好說出來，畢竟這可不是啥吉利話。
“嗐，要是一般人我早就藏起來了，哪還會分出去啊。”柳大娘子把籃子往她懷裏一塞，“這是我專門摘來給你們的，快拿着吧，我家裏還有呢。”
“哎，柳大娘子……”小囡看着她鎖上籬笆門頭也不回地進了廚房，一時有些無奈。
她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人家都說了這是特意摘給她的，她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婉拒人家的心意呢，她不過是想道個謝罷了，柳大娘子跑那麽快作甚。
沒法當面道謝，小囡只好沖着裏面大喊一句，“柳大娘子，多謝啦。”
話音剛落，裏面接着又傳出一聲，“甭客氣。”
默默看看全程的宋雨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微微上揚着。
“阿雨，你笑啥呢？”小囡捧着桑葚，一扭頭就看見她柔和的眉眼。
宋雨拉着她繼續往前走，“笑你們可愛啊。”都是能記得對方的好的人。
雖然不知道她們哪裏可愛，但是宋雨說她可愛呢。
小囡咧嘴傻笑着，“嘿嘿，阿雨也很可愛。”
她可愛？她可沒她們可愛。
她以前對人挺淡漠的，就是對熟人也不熱情，遠遠看見半生不熟的人更是喜歡繞路走，她可沒她們可愛。
宋雨笑着搖搖頭，不說話，與她牽着手慢慢走回家。
如今正逢旱災，大多數人家都開始縮食，從一天兩頓減成一天一頓，早上吃完就上山尋覓生存的更多可能。
而宋雨她們依舊保持着一天三頓，不過也不是頓頓大白米飯，而是兩頓飯一頓粥。
今天晚上是青菜粥。
宋雨站在一邊看着小囡像剁鴨食那樣，将青菜剁得指甲蓋那麽小，然後倒入滾燙的粥裏攪拌攪拌，放入鹽油。
“好了，咱吃晚飯吧。”小囡從鍋裏盛上兩碗青菜粥
宋雨：……
她以前在爺爺家就是這麽看着鄰居家的大娘給她家的鴨煮吃的，煮出來的顏色的這個一模一樣，白粥粒染着一層淡綠，而青菜也慢慢變得暗黃起來，不過聞着還是有點香的。
只是，她爺爺的鄰居家的鴨竟然能吃那麽好。
真是會投胎，投在了繁榮富強的大華國，投在了吃穿不愁的人家。
宋雨小心翼翼地端起青菜粥吸溜了一口。
“怎麽樣？能吃得慣嗎？”小囡緊緊盯着宋雨，生怕她皺一下眉頭，不愛吃。
畢竟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宋雨是如何喜愛肉食的。
宋雨咂巴咂巴嘴，在對方緊張的神情下，撲哧一笑，“哈哈哈，我又不是什麽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又如何吃不慣。”
“是我怕你不愛吃。”
“放心吧，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面對媳婦好似生怕委屈了她一樣，宋雨嘴裏的土味情話呲溜一下，無比自然地滑了出來。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她竟然說了她曾經最不屑的土味情話。
宋雨的腳趾又開始一下一下地摳着鞋底，耳尖微紅，埋首進碗裏扒拉着青菜粥。
可是她不屑的土味情話，對于小古人小囡來說卻是最動聽的情話。
“阿雨，你再多說一些呗，我好喜歡聽你講情話啊。”小囡粥也不吃了，雙手捧着小臉，揚唇傻傻看着宋雨。
宋雨被她這傻樣逗得心中一樂，心裏那點屬于自己的尴尬漸漸退去，輕捏她臉頰，神氣道：“留着下次說，一次說完以後就沒得聽了。”
“那好吧，不過你要天天說給我聽。”
“貪心。”宋雨幹脆雙手捧着她的臉使勁揉了揉。
還天天說，她腦子裏都沒記那麽多，滿打滿算也才記了四五句當時風靡網絡的土味情話，還是小視頻刷多了，被迫洗腦記下的呢。
吃飽後，宋雨從鍋裏舀了三瓢熱水進木盆，端着木盆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間。
她們家的井沒多少水了，為了以後的生存問題，她們已經十幾天沒洗過澡了，每天都只是擦擦身子而已，只有來葵水那幾天才會奢侈地淺淺洗一下澡。
宋雨用手肘輕輕推開房門，床上的人正側着身子半躺着，衣裳半敞，光滑的玉腿微微向前彎曲，玲珑曲線一覽無遺。
她的唇不點而赤，往日裏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此時卻有些迷離，帶着蠱惑人心的眼神輕飄飄又漫不經心地望過來。
心仿佛被什麽撩撥了一下，癢意直竄小腹。
宋雨端着木盆猶豫片刻，擡腿邁進房間快速關上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