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29. 「下周開始, 大課要記考勤分」
“案發之前,有人看到過你和利裏·施耐德一起往案發教學樓的方向走,看你們的氛圍并不是特別融洽。”
開口審問我的人名叫弗裏西斯。
他的探案風格向來是幹練, 不茍言笑的, 總是給人留下很嚴肅的印象。
他此刻端着冷冰冰的表情, 繼續說道:“另外, 根據我們的調查,通常在這個星期二, 你并不在學校內。為什麽你會在今天選擇前往大學?”
“另外,如果你選擇在圖書館看書, 一般你也會預定自習室。然而,圖書館管理系統顯示着, 你經常使用的那間自習室在今天整天都沒有被預定,你為什麽這次看書,會突然改變你的習慣, 不選擇用自習室了?你是否對這個方面有所隐瞞?”
弗裏西斯警探的質詢方式顯然和雷斯垂德的審問方式截然不同, 透着一種不容輕松放過的堅決犀利的态度。
我解釋道:“今天有計算數學的基礎理論課……”
在我話還沒有說完, 他打斷說道:“據我調查所知,通常你并不會在這一天去學校, 對嗎?”
因為我通常會翹掉莫裏亞蒂教授的課。而且我經常是在周二代替夏洛克跑一趟蘇格蘭場, 所以警探他們也知道我今天不會去學校。
我耐心地解釋道:“尋常時候, 我會把這一天抽出來做兼職工作, 這一點你可以問福爾摩斯先生。我通常為他工作。因為今天只有大課,沒有讨論課,不算考勤分。今天會去學校, 主要是室友華生先生昨晚約我到學校附近吃飯。為了避免多次往返, 我選擇一整天待在學校裏, 順便也去上課。”
我繼續說道,“至于不用自習室的原因,我一般不做作業的時候,就不需要用自習室。我并不是每次都有用自習室?”
我說到這裏,詢問道:“學校圖書館有監控嗎?如果有的話,也可以調出來檢查。”
弗裏西斯警探冷峻的目光在我的話語中,重新落到自己的資料上,說道:“現在不是你想警探提問的時候。”
他稍作停頓,見我保持安靜,才進一步确認說道:“因此,你沒有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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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道:“如果沒有監控的話,那我确實沒有不在場證明。”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警探滿意,他追問道:“你可以再仔細回憶,你是否曾使用過學校電腦,參與過某些線上活動,或者是否與朋友之間有過通訊記錄?”
我回答道:“謝謝您的提醒,但是我确實沒有相關記錄。”
這句話落下來後,弗裏西斯警探的眼神從資料上擡起,靜靜地看向我,片刻之後才說:“我無法斷定你是否在撒謊,同時你也沒有證據支持你的說法。這對你來說并不利。”
我理解這一點。
弗裏西斯警探依舊保持冷漠地說道:“到目前為止,你想要給你自己找一名律師嗎”
我認為找夏洛克可能會更快一些,但這個小案子似乎并不需要他深入調查。
“我其實很想參與查案自證清白。不過,以我目前的身份,加入調查可能不符合程序規範。”
弗裏西斯警探說道:“你明白就好。”
我知道他其實對這個案子有很多疑點,譬如說我就算是兇手,我是如何偷襲比我身強力壯的施耐德同學的;如果天臺門是我開的,我是怎麽拿到鑰匙的。如果不是我開的,施耐德同學怎麽把我帶到天臺上的。
這一系列都是疑惑,但是現在還是調查前期,他不方便跟我透露太多案子詳情。保持不公開性,也是審訊中的一種手段。這樣其實那些為了自證清白的人可能會自己主動說出更多相關的信息,也許還會有自曝。
不過他似乎陷入了瓶頸,所以才沒有繼續問下去。
案子現在的難點在于案子有目擊者,且肯定是他們盤查了,才把我帶進蘇格蘭場。而我剛好又沒有不在場證明。
然而,現在案子信息也不完全,他也很難繼續追問。
我靜靜地看着弗裏西斯警探的同時,也逐漸适應這張桌子和椅子,适應了整個環境。
見他仍沒有要提問的意思,我便主動開口說道:“我想不通的時候,總是喜歡從頭想。我做數學題的時候就是這樣,不從關鍵處開始着手,而是先從題幹開始一步步重新理,反而就會有很多思路。”
弗裏西斯警探跟着擡頭看我,眼裏流露着困惑。
“假設我真的是兇手,為什麽要約在教學樓的天臺見面?我和施耐德同學不熟,他為什麽同意和我見面?”
“因為教學樓的天臺無人問津,所以這是比較隐蔽的犯罪場合?”
“弗裏西斯警探,可是教學樓的天臺并不是常人會去的地方,上面一般放置着整棟樓的供水系統——全是管道和水箱。只有鑰匙,才能出入。這種平常都不會有人出入的地方,我特地約施耐德同學上去聊天,他怎麽會同意呢?”
“因為教學樓天臺是第一案發現場,除了是兇手把死者約到天臺上,還能怎麽想呢?盡管你說的點很有道理,即使事實确實是他不會同意去天臺,但他依舊有前往天臺的理由。”
“那麽,您認為是什麽樣的理由呢?”
弗裏西斯警探解釋:“那一定是與他的弱點有關。”
人人都有弱點,也會這個弱點被挾持着。
我也不例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
“我非常贊同您的想法。”我平靜地說道,“因為案發到報警的時間極短,恐怕警察還來不及全面地做好調查。若您能找出他的弱點,将會更容易确認兇手的身份。”
弗裏西斯警探似乎抓住了什麽,又問道:“那麽,如果你是兇手,你認為什麽是他的弱點呢?”
“我也不知道他的弱點是什麽。”我頓了頓說道,“其實我會思考,為什麽案發地點是教學樓?我們能在那裏做什麽?”
“你說那是你們讨論課上課的地方,那也是教授的辦公室?”弗裏西斯警探表情變了變,說道,“你們會去教授辦公室做什麽?”
我順着他的思路,開始分析:“如果我們只是去讨論數學問題,發生争執的可能性相對較低。但是,也有可能是為了問一些最近下發的成績問題。”
弗裏西斯靈活地抓住一個點,說道:“你和死者成績相差很大嗎?”
我思考片刻,回答道:“實際上相差不多。就算施耐德同學在所有科目都拿到滿分100,我和他的差距也在10分以內。”
弗裏西斯警探持續追問道:“雖然如此,但他仍然是你的勁敵,對嗎?如果你無法成為學院首席,你将如何承擔未來的學費?我記得留學生的費用比本地的學生要高幾倍。”
盡管他對我仍然持懷疑的态度,但我理解這是他履行職責的表現。
再來,他之前提醒我有沒有線上活動的證據,無論是有意識地提醒,還是無意地提醒,他還是站在我這邊的。
這一點我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
“我知道我自己是一個潛在的嫌疑人。但我還是要提醒您,我在案發地點——教學樓天臺見面的選擇上,并沒有足夠的動機。這個地方并不是常見的會面地點。我能理解選擇一個不太引人注意的地點進行謀殺是合理的,但是學校明明有更多的選擇,最近我們學校後門常常出現跟蹤偷襲事件,兇手在那裏約見人,然後把施耐德同學僞裝被不知名人士打死,難道不會更合适嗎?”
“而且我對他也沒有動機。”
我肯定地說道:“我不會因為錢殺人的。”
我拉了拉身上還算拿得出臺面的衣服,說道,“我有老板——福爾摩斯先生會給我錢。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給我買的(他給我錢,我自己買的)。我要是沒有學費,跟他要就好了。如果是為了榮譽的話,我其實獲得過世界圍棋冠軍,只是一個學校的全額獎學金名額,好像也沒有那麽厲害。我也可以選擇拿其他大學的offer,雖然沒有能全額免費,但我也可以轉校。除非他成績造假,我認為這可能是挑動我情緒的點。”
弗裏西斯警探的眉頭緊皺,目光嚴肅地掃過我的臉,“成績造假?”
“我覺得,除非是我發現他成績有問題,要找他和教授理論,我們之間發生一些不愉快。這是有可能發生激情殺人。可這一點的話,需要和教授們驗證。既然選在那棟教學樓作為第一現場,那棟教學樓就有發揮的餘地。”
我說道:“教學樓不是非常好的兇殺現場選擇,哪怕是沒有人在的天臺。教學樓天臺這個選擇直接把嫌疑犯範圍縮小了。畢竟,能上去的人很少。”
“話說,你們的目擊者是教授嗎?”
“你們之所以沒有懷疑他的說辭,是因為他有不在場證明的證人嗎?作證的人确定沒有說謊嗎?”
我這句話冷不丁地冒起,弗裏西斯警探的眼睛不禁皺起眉頭,認真地開始考慮我說的話。
很快地,他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離開前,要我坐在原地不動。
※
等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雷斯垂德警官敲了敲門,通知我可以離開了。
“案子解決了。”
他這麽通知的。
我從我個人視角不知道到底怎麽發生的,但是我之後也有漫畫論壇補充視角,所以也不是很擔心。
雷斯垂德警探似乎因為案子得到了重大突破而高興着,開口道:“你可以走了。詳細情況之後再跟你說,不過,你大體猜對了。兇手是你們的一名教授。他是目擊者,雖然當時大家也有懷疑,但是他也有做不在場證明的證人。我們再仔細盤查一遍之後,說明問題的嚴重性,那個證人才承認自己做了僞證。”
我禮貌地點了點頭,表達我的謝意:“謝謝,辛苦了。”
雷斯垂德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歉意:“我本來該送你回去的,但是我們這邊還要趕很多報告,這是一起大案子,跟幾年前的校園槍擊案也有關,所以……”
“沒事的。”
我打斷他的解釋,微笑着表示理解。
在我剛說完的瞬間,一陣門開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恰好看到莫裏亞蒂教授走出了另一間審訊室。他的臉上毫無波動,眼神中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在我的視線劃過他的時候,他又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是一縷微風,卻又如同夜晚深處的星光,神秘而溫暖。
然而,在他眼瞳深處,似乎在那裏隐藏着無盡的思索和隐秘。
他的目光宛若停留在時間的長河中,流轉着某種複雜的情感,既安詳又充滿了深沉的憐憫。
在這一瞬間,我仿佛窺探到了莫裏亞蒂教授隐秘的角落,又覺得我自己暫時看不透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雷斯垂德警探也注意到莫裏亞蒂教授的視線,便和我介紹道:“這個就是無意間被兇手利用了不在場證明的教授威廉·莫裏亞蒂先生。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兇手是真的心機深沉。”
這話一落,我很快醒神。
莫裏亞蒂被人利用的可能性等于明天地球就要迎來末日。
在這個全場內,對這個案子最明白的人就是他本人了。
我對這點無法茍同。
原以為我與他意外的對視便算是結束了。
然而,莫裏亞蒂教授還朝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覺得,在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不要輕易交流比較好。
這件事是我清楚的。
這件事也是他清楚的。
不過,莫裏亞蒂教授還是說道:“蘭尼,雖然離聖誕節放假還早,但是現在學期也只剩下一次小考,還有最後的大考,便是聖誕假。到時候空閑下來,我為今天這事會補償你的,找機會我們見一次面吧。”
他話裏有話,我還是不接了,“教授不用客氣了。”
莫裏亞蒂教授微笑着轉身離開,我的視線追随着他的背影,思緒卻在暗潮湧動。
雷斯垂德警探在旁邊感嘆道:“一定是他因為無意中做了假證,讓警察把你誤會成兇手,所以才專門過來說補償的。他真的是好人。”
這方面我也無從糾正。
與雷斯垂德警探分別後,我立刻用手機查晚上公交車回公寓的班次,還有十幾分鐘才能到,如果自己走回去的話,大概就要花三十分鐘。我猶豫了一下,不想自己走夜路,正打算在大廳裏面坐着,等時間到,才出門坐公交車,結果正好看到了華生。
我驚訝道: “華生先生,那麽晚了,你還一直在等嗎?”
“總是要等個結果嘛。”華生笑了笑,“而且蘇格蘭場有暖氣,挺舒服的。”
公寓裏面也有啊。
華生先生……
我感激地看着華生,心中湧起一股難以磨滅的情緒。我能覺得,那裏面深藏着一種自卑的情感。我在心裏默默地想,或者我也能為他做些什麽,這樣才能讓我們之間的互動更加均衡,而不是華生這麽單方面地為我努力。
正要開口,就看到不遠處還站着一座披着深藍色大衣的福爾摩斯人像。
我感激的聲音立刻往回縮,“原來,福爾摩斯先生也在嗎?”
“有他在,你才能早點結束的。”華生先生跟我解釋道。
華生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我下意識地朝着他的方向看過去,“福爾摩斯先生,你什麽時候到的?”
夏洛克輕描淡寫地說道:“只是聽到蘇格蘭場又一次發出無能的讨論而已。”
那不就是相當于幾乎全程都在了嗎?
我一時間說不上來自己的情緒,總有種感動的情緒開始泛濫。
夏洛克說道:“你今天還不算太蠢。地點确實是突破口,選擇這個地點很顯然不僅是因為它有一定程度的隐蔽性,犯罪者也有思考在案件發生後有足夠的時間去掩蓋證據。”
“……”
我心情一下子都消滅殆盡,只剩下無可奈何,帶着一種聽課的情緒聽着。
“不過,這個案子的敗筆也在于這個案發地點的選取。因為如果沒有你這只剛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替罪羔羊,很可能這個案子就會直接縮小到教授身上。我認為,兇手很可能是被打斷了計劃,他沒有想過屍首這麽快暴露。”
夏洛克又看向我,說道:“那個無意中幫忙做了僞證的莫裏亞蒂教授……”
我下意識整個精神都提了起來,心裏湧出一股淡淡的不安,努力思考有沒有哪些事情是我沒有注意到的。
夏洛克的語氣裏面透着審視,像是在探尋着我和莫裏亞蒂教授之間的聯系。他微微歪頭,目光犀利地看着我,似乎在試圖揭開我心裏的秘密。
他問道:“他說聖誕假要約你,你答應了嗎?”
原本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但夏洛克的話讓我愣住了。
因為莫裏亞蒂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夏洛克根本不在場,但是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很顯然就是他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一些言語上的交流。
希望漫畫裏面有講,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提前做好準備。
我可不想他們打起來。
華生沒有夏洛克那麽敏銳,只是聽到這件事,也跟着好奇道:“我還想着聖誕假一起過的,你要去找你們教授嗎?”
華生太日常的對話,把我拉回現實。
我腦海裏面跟着閃過莫裏亞蒂教授那天一起喝咖啡時突然冒出的冷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聲音帶上堅決與肯定,“我和他不熟。”
夏洛克聽到後,笑了一下,又似乎認為不能讓我這麽輕松得跳過這個話題。他颔首說道:“你把你的成績看成命根子一樣,居然會想要拒絕?”
我頓時忿忿:“君子就算愛財,也取之有道。怎麽可能……”
華生在旁邊笑了笑,攬着我的肩膀說道:“蘭尼,夏洛克這在逗你呢!”
我知道,可是不妨礙我要解釋清楚,并且認為夏洛克真的很壞。
華生繼續說道:“走吧,我們叫了出租車,就在門口等着,一起回去。赫德森太太還在給我們留燈。”
一聽房東太太都沒有睡覺,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連忙抓緊腳步。
不遠處,我看到一輛黑色的出租車亮着車內暖黃色的燈,非常醒目。
要是現在自己有車,我們三人還可以放着音樂一起回去了。
我突然心思一動,問道:“福爾摩斯先生,華生先生,我們要不一起買輛車子吧?”
華生并沒有因我突然的跳躍性思維而困惑,十分自然地順着說道:“可是車子在倫敦市區內不太實用,而且免費停車區也不好找。”
我解釋道:“如果我們有車子的話,我們周末可以去更遠的地方轉一圈,周末公共交通工具運營的班次也比較少,出入其實不太方便。周末要去哪,有車子明顯會更方便,不用等公交車。此外,用來接送人也會很不錯。”
華生聽到接送人的時候,就安靜了,似乎被說動了。
我又看向走在前面,沉默着的夏洛克。
夏洛克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随口說道:“誰負責洗車,定期給車子加油,送去維修?”
我聽着夏洛克有反應,趕緊說道:“我可以做!”
夏洛克沒有說話,像是不感興趣一樣,我好奇地追問:“福爾摩斯先生怎麽想呢?”
夏洛克像是不經意地扭頭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深邃,我剛想抓住裏面傳達的意思,結果他又很快地轉過頭,這讓我一時間沒什麽底,我朝着華生求助一樣地看過去。
我覺得,華生在拿不定主意,感覺可有可無的情況下,很多時候都會傾向于聽夏洛克的建議。此時,華生也看向走在前面的夏洛克——他其實應該是最不可能會用車子的那類人。如果夏洛克不答應的話,這事其實也相當于告吹了。
我正要準備死心,夏洛克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清晰且直接。
“可以考慮一下。”
他一般這麽說,就是同意了。
哇,夏洛克你真是好人!
我忍不住開心起來,這個時候,手機震動響了起來,我下意識以為是漫畫更新了,連忙低下頭檢查。因為我聯系人很少,并不認為有人會給我發短信,然而我卻收到了一條來自「威廉」“溫馨”的短信——
「剛才分別太匆忙,忘了和你說,因為大課不計考勤分,導致很多學生借機逃課曠課,教學影響很不好。下周開始,大課也要記考勤分。請記得來上課——by 你忠誠的朋友威廉。」
“……”
夏洛克,你和莫裏亞蒂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見了面……
是不是還說了什麽非常不該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數:8-2+1(2.5萬營養液)=7
小劇場:《确認身份》
威廉(确認身份):你就是讓蘭尼曠課打工的人嗎?
夏洛克(确認身份):哦,你就是讓蘭尼想要曠課的人嗎?
何學:……你們要厮殺,也不要找我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