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修)

第011章 第十一章(大修)

夜間,又下起了暴雨,雨水撕裂天幕嚣張得砸在房檐上,在邊緣彙成雨瀑流下。房間裏留着一盞黯淡的燈,映照着畫上的孤松。

挺拔的孤松在昏光裏,不複清冷,隐隐透出一點寂寞來。

韓東端着一碗糖水進到房裏,容琰還在看牆上的畫。“世子,王爺讓廚房特地為你準備的糖水。”

容琰這才回頭,“放着吧!我等會兒喝。”

韓東走到他身邊,跟着看向畫上的落款處,“是兩月前在獵場上和世子争搶獵物的那位小姐嗎?”

容琰颔首,“太後游園那日,又遇見了,她跌落水中被我撈上來,随後送了這幅畫來。你覺得,這麽寒酸的一幅畫值一頓救命之恩嗎?”

韓東不懂畫,但認為這畫雖看着簡單,但畫上的松柏格外精神。不甚确定得道,“值……值的吧!”

容琰從筆架上取下一只狼毫,蘸了徽墨,潦草得在松柏的樹身下添上野花和青草,平添的意趣稀釋了松柏的寂然。

“行吧!你說值就值,救命之恩一筆揭過,從此以後就兩不相欠了。”

容琰把筆遞給韓東,韓東接過來在清水裏濯洗後挂回筆架。

容琰洗淨手,在窗邊坐下,桌上的甜湯仍冒着氤氲霧氣,只是比起剛端來時淡了不少。容琰修長的指節搭在碗壁上,摩挲着上面的杏花紋。“今日入宮,太後又提起我的婚事,看來這次是避不開了。”

在娶妻的事情上,容琰一直興致缺缺。

韓東試探着問道,“世子可有心儀的人選?”

“我的意願不重要。”容琰眼睫輕顫,在眼睑處落下一層稀薄的灰影。

“誰都好,只要別是曦月那不着調的。”接這一句時,語調明快幾分。

韓東極少看到容琰流露出少年氣的一面。

北勝世子少年老成,是出了名的端方守禮。這些年,王爺一門心思撲在抵禦外敵上,顧不上質押在京的獨子,留他一人面對京州的明槍暗箭。世子謝絕了所有想拉攏北勝王府的外勢力,讓北勝王府獨善其身,就怕觸動了當今皇帝腦子裏那根敏感的弦。可世子要面對的還不止如此,不僅要提防皇室的漫天猜忌,平衡着朝堂中的錯綜複雜,也要提防有心人的背後冷箭。

相處久了,韓東總是忘記北勝王府的少主人,今年也不過剛滿二十歲。

甜湯的熱氣已經散盡,容琰端起來兩口飲盡。嘴上再嫌棄,他也從來未曾辜負過父親的關心。

門口響起噔噔的叩門聲,這麽晚了,韓東警惕起來。容琰不慌不忙,“不必戒備,是聞大哥到了,先帶他去換身幹爽的衣裳。”

外面大雨滂沱,冒雨趕路,想必衣裳上已找不出一處幹的地方。

“世子還是一如既往得周到。”一名黑衣男子挾着潮氣走進來,只站了一會兒,腳畔已蓄了一灘水。他揭下鬥笠,走至容琰面前抱拳,“聞傲參見世子。”

容琰扶住他的手臂,“聞大哥無需多禮,淋成這樣,仔細受涼,先下去換身衣裳。”

時辰還早,不急在一時。聞傲依言跟着韓東去換了衣裳,再來到容琰面前時,身上是幹的,頭發仍濕漉漉,江湖人沒這麽多講究,聞傲并不在意,容琰也不再勸,讓韓東沖壺熱茶,再拿些吃食過來。

韓東恭聲應是,等他退出門,聞傲才笑道,“韓護衛不對勁,都不拿臭臉對着我了。”聞傲在韓東心中就是一個土匪頭子,領着一匹山的亡命之徒,幹一些打家劫舍的黑心勾當,韓東極為反對容琰和他往來。

容琰倒了兩杯茶,茶煙袅袅,茶香沁脾。“韓東只是護主心切,聞大哥不要往心裏去。”

聞傲看着容琰,眼中是贊賞之色,“世子仁義,才能得忠勇之士追随。”

容琰點起熏香,“能得韓東是容琰此世福報,能得聞大哥是容琰三生有幸。”

聞傲聞言哈哈大笑,“讀過書的是不一樣,話聽起來文绉绉的,但就是中聽。”

容琰不以為然地笑笑,“年初江浙暴亂,為防亂民入室搶劫傷人,二十幾家店鋪通通閉店,損失慘重。所以這一季的周濟金沒有按時送到山寨,聞大哥再寬限我幾日,我想其他辦法把錢湊足。”

聞傲擡手一揮,豪氣幹雲,“世子無需擔心,我來就是為這事兒。三年來寨中弟兄無功受祿,受世子恩惠,大家都過意不去。這次周濟金沒有按時送來,兄弟們多少猜到,大家都不願在這當口給世子添壓力,決定自力更生,幹回老本行。”

寨中收留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聞傲口裏的老本行讓容琰眼皮子一跳,“聞大哥!我養着這些弟兄,雖并非是因為善心大發,但眼下多事之秋,百姓已經過得足夠艱難,兄弟們此舉,豈不是雪上加霜?”

聞傲做人的底線是不算高,但自覺也做不出禍害百姓魚肉鄉裏的事。頓時粗眉一橫,豁然站起,動作太大,撞倒了茶杯,茶水從桌上流下,滴濕了他幹淨的鞋面。“世子當我聞傲是哪種人?我聞傲雖不是正人君子,但盜亦有道,絕不會幹禽獸不如的事,這次兄弟們劫的都是為富不仁的富紳之家,從未誤傷任何一個無辜百姓。”

容琰松了口氣,不顧尊卑之別,起身對聞傲鞠了一躬,并叫韓東拿酒,自罰三杯。聞傲欣賞他禮賢下士的做派,拿過剩下大半壺酒咕咚咕咚喝到見底。“世子放心,寨中三千弟兄,每一個都是一把趁手的好刀,甘願為世子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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