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周六:時有始終01

第78章 周六:時有始終01

莊園裏。

蘇周坐在輪椅上, 雙腿上蓋着一條白色毯子,悠閑的在花園裏面曬着太陽。

風和日麗,草長莺飛,只是偶爾早晚溫度有些低, 白天就還好, 曬着太陽挺暖和的,也很舒服。

他的眼睛上蒙着白色輕紗, 身後站着幾個傭人安靜的等着蘇周曬完太陽。

好一會兒, 蘇周才打了個哈欠,似乎有些疲憊了。

他微微側頭,對着身後的傭人說道, “送我回去吧。”

很快,他身後的傭人就過來輕輕推着他的輪椅。

蘇周坐在輪椅上面,左手撐着下巴,有些無聊,身體也并沒有完全恢複, 更重要的是,夜色是個垃圾。

是的,夜色是個垃圾。

蘇周踢了踢腳, 腳腕上的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錯,夜色把他鎖起來了。

走哪兒就鎖到哪兒,在房間就鎖在房間裏,出門就鎖在輪椅上。

而他當時醒來喊的那聲‘大鬼’, 也成功讓夜色掐着他的脖子差點把自己給掐死。

直到現在蘇周都感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應該還沒消。

游戲技能不能在現實生活中使用, 這就導致蘇周現在行動已經完全受困。

更重要的是, 他右手骨折了,眼睛還看不到。

啧, 很久沒有這種被困住的感覺了。

不過夜色也不是垃圾得太過分,至少還讓醫生努力的在幫他治療。

眼睛是沒辦法了,骨折的右手也需要一定時間進行康健,而走哪兒身後都跟着一大片人,他似乎,沒有一點能夠逃出去的辦法。

啧,真煩。

被推着路過走廊的時候,蘇周偶爾能夠感受到走廊窗戶外面照耀進來的陽光。

根據每天上下樓的時間以及輪椅速度來看,這座房子,很大。

想要靠他自己從這裏出去,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然後進入電梯,電梯上升,按照電梯裏的時間以及正常運行速度,他目前應該住的三樓。

三樓很安靜,但也很帶着幾分沉悶。

走廊上面放着一些鮮花,每次經過時蘇周都能聞到新鮮的花香味。

但這次身後的傭人并沒有将蘇周送回房間,而是推到了三樓最裏面的辦公室裏。

蘇周感覺出來了,但沒有說話。

這間辦公室裏堆滿了書架,裏面密密麻麻都是文件。

最外面陽臺上,夜色在打着電話,瞧見蘇周過來了示意身後的傭人将他推過來。

蘇周隐約聽到夜色在談什麽業務,不過在他走近後對方就挂斷了。

夜色接過輪椅,“冷嗎?天氣預報說明後天要下雨。”

蘇周搖了搖頭。

夜色坐在蘇周前方的椅子上,然後給蘇周倒了一杯水,“喝水嗎?”

蘇周擡起手好一會兒才摸到水杯,接過,小小的抿了一口。

“花園裏面的花都開了嗎?”

夜色朝着樓下看了一眼,莊園後面這一片是個大花園,再往裏則是一片森林。

之前夜色不是很喜歡花花草草,因此只讓人收拾了一小片花圃出來。

在陽光下,花圃裏面的花倒也開得還算豔麗。

“嗯,開得還行。”

蘇周歪着頭,“有薔薇嗎?”

“你喜歡薔薇?”夜色反問道。

蘇周點點頭,“嗯,所有的花裏面我最喜歡的就是薔薇,不過我喜歡粉薔薇,其次就是粉蝶花。”

夜色拿起手機聯系管家,順帶繼續問道,“哪種薔薇?”

蘇周努力的想了想,“藤本薔薇,開花的時候一簇一簇哪種,很多花瓣,粉色的,我在自己的小別墅裏面用它們做過簡單的薔薇走廊,還有百葉薔薇。”

夜色将蘇周說的話都記了下來,然後讓管家去安排。

“三天後花園就會被打理出來,然後種滿你喜歡的薔薇,後面森林裏也會種上粉蝶花。”

說着,夜色微微挑眉,“可惜,你看不到。”

蘇周流露出幾分沮喪,然後吐出一口氣,“不過我倒是可以想象出來,森林裏面的粉蝶花一定會很美,那種藍色的小花很漂亮。”

夜色不置可否。

“還有其他喜歡的嗎?”

這次蘇周很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沒有了。”

夜色卻是微微靠近,他伸出手握在蘇周的肩膀上,“我呢?”

“你怎麽了?”

“不喜歡哥哥嗎?”

“……”

蘇周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喜歡哥哥。”

天殺的夜色!

每天都要逼自己承認一遍喜歡他!

你tm每天的眼神露骨得我都惡心得想吐!

“真乖。”夜色松開蘇周,目光在蘇周打着石膏的手以及被鎖住的腳腕上轉了個圈,“如果覺得悶的話可以跟我說。”

“你會放我出去透透氣嗎?”

“不,我會聽你說。”

“……”

滾啊!

蘇周差點都要維持不住自己的表面了。

于是他低下頭,不想跟夜色說話了。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不可能躲進游戲裏,畢竟現在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進入游戲大廳孤零零的待在個人游戲房間裏,什麽也做不了。

而且也沒有醫生給他治療,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很糟糕。

最主要的是,他看不到,這就很麻煩。

雖然這也不是第一次看不到,但這麽多年了,他已經習慣了光明的世界,現在一下回到黑暗生活中,難免恍惚。

夜色似是看出了蘇周的情緒,他靠在座椅上,微風吹過,放在旁邊的書籍被吹得嘩啦作響。

蘇周聽到了書頁被風翻動的聲音,“你在看什麽書嗎?”

夜色目光晦暗,“朋友送的,叫《如何調/教不聽話的弟弟(成人版)》”

蘇周啞然。

果然,他就不該開這個口。

想了一會兒,蘇周才問道,“有兒童版嗎?”

“有,我已經看完了。”

“好看嗎?”

“不适合我。”

“成人版适合嗎?”

“也不太适合。”

“那什麽比較适合?”

夜色頓了頓,也想了想,“去掉‘不聽話的弟弟’這幾個字可能會更适合。”

蘇周冷吸了一口氣,“是的,我是一個聽話的弟弟。”

夜色沒回話,只是安靜的看着蘇周。

蘇周覺得對方的眼神讓自己渾身都不自在。

于是他側過頭,裝作不經意間問到,“這是書房嗎?”

“不是。”

這個房間蘇周沒怎麽進來過,但每次進來都有點麻煩,看得出來這裏應該很重要。

“那這個房間裏面都是什麽?”

夜色朝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看過去,“我的財産報告。”

“財産報告?”

“我将名下所有的財産全部統計了出來,并且分成了三份,這裏放置了一份。”

“這裏放的都是財産報告?”

“不,這裏放的是目錄。”

“……”

蘇周幹巴巴的笑了幾聲,努力維持着自己的表情以及情緒。

“那你遺産一定很多。”

夜色翹起一條腿,他今天只穿了深色襯衫,外面一件黑色馬甲,依舊滿滿的荷爾蒙氣息爆棚。

“怎麽,你對我的遺産有興趣?”

“還好。”

“放心,你占有我的遺産繼承權。”

蘇周感興趣了,“我占多少?”

“目前是百分之三十。”

蘇周估算了一下夜色的大概財産,很是禮貌的詢問,“那你方便死一下嗎?”

夜色失笑。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走到蘇周的身後,将手放到輪椅的把手上,“起風了,我推你回去。”

蘇周乖巧的坐在輪椅上讓夜色将他推回去。

等回了房間,夜色示意所有的傭人都下去,随後他蹲下身,然後低頭仔細的去解蘇周腳腕上的銀色小鎖鏈。

解開後他将蘇周抱到了沙發上放着,然後又将銀色小鎖鏈扣在了旁邊的金屬扣上。

銀色小鎖鏈不長,這個房間很大,想要在房間裏面自由活動的話需要不停的更換鎖鏈位置。

而這間屋子裏設置了很多金屬扣,很方便夜色随意将鎖鏈扣在任何一個他想要扣在的地方。

就連床上都有三個扣鎖鏈的位置。

不僅如此,蘇周還感受到了鏡頭感,但這種感覺并不強烈,應該只有一到兩個,也留了不少空白區域,算是夜色為數不多的良心,好歹沒有讓他失去所有隐私。

夜色将白色毯子展開,然後放在蘇周的腿上。

蘇周踢了踢腳,有些不滿,“我似乎不是殘廢,我骨折的是手。”

“我知道。”

“可我現在出行都靠輪椅。”

“我也知道。”

蘇周皺眉,“你覺得這正常嗎?”

“你乖一點,遺産股份我給你百分之四十。”

“好的哥哥,謝謝哥哥。”

如果你能現在死就更好了,那麽你将會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而夜色則是坐到了蘇周旁邊,沙發很大,也很舒适。

“醫生說你身體狀态不是很好,眼睛是沒辦法了,右手拆了石膏後需要做一些康複。”

蘇周戳了戳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表示理解。

如果不是沖着夜色的醫療團隊,他應該也不會在這裏待下去。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麽太多的社交,身邊更是沒有朋友,所以目前來看,留在這裏反而是最好的。

至少能讓他先把身體恢複好。

夜色靠在沙發上,他擡起手放在蘇周身後,只要蘇周靠下來就一定能枕到,他說,“我很奇怪,你在哪兒受的傷?”

蘇周停頓了一下,語氣不明,“游戲裏。”

“游戲裏的傷在退出後将會直接複原。”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從蘇醒過來後,蘇周就一直在奇怪這件事。

按理來說從游戲裏退出後,他的身體就應該恢複正常,眼睛是例外就算了,但奇怪的是傷口卻還在。

除非他受傷的地方不是在游戲副本裏。

但這也不應該啊,直播界面那麽多玩家都看着的,而且當時通關後游戲也有提示。

可這次他沒有在個人游戲房間裏蘇醒,而是直接被傳輸到了這裏。

這讓蘇周心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甚至他都開始懷疑另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

那就是,到底哪邊才是正常的真實世界。

他指的是,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以及夜色所在的這個世界。

夜色也起疑過這件事,他抿緊了雙唇,戴着白手套的手輕輕敲打在沙發上。

他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蘇周出現之前,這個世界裏絕對沒有蘇周。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以及財富,想要找一個人并不難,可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有任何有關蘇周的一絲信息。

之前在游戲裏面的時候夜色就懷疑過這件事。

他認為蘇周在這個世界死亡後,去往了另一個世界生活。

而另一個世界有可能類似于平行世界之類。

只是一直以來他沒有去證實。

不過目前來看,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夜色目光微閃爍了一下,“不用想太多,至少現在你回來了。”

蘇周側頭,因為看不到,導致他的其他感官變得很是敏銳。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所在的世界不是真實世界,對嗎?”

夜色沒回話。

蘇周也感覺有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裏面閃爍着,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無奈的吐出一口氣,“或許,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在什麽地方。”

在那個世界,他定居在了那個城市,有着屬于自己的小別墅,一份體面且很清閑的工作,以及幾個人格男朋友。

偶爾周末還會去公園裏面看看鴿子,順帶去周四喜歡的教堂。

對,教堂。

教堂的雕像跟副本裏面雕像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而且游戲副本裏面的陰樹姆塔竟然是那個雕像手裏的瓶子,這說明什麽?

要麽游戲把副本套在了那個瓶子上,要麽那個教堂本身就跟游戲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但無論是哪種,都不是一件好消息。

那這些年他真實生活過的世界,算什麽呢?

夜色瞧見蘇周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他伸出手放在蘇周的肩膀上,然後湊過來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幾分,“不用擔心太多,至少現在你很安全,你也可以在這裏安心住下。”

蘇周眉頭動了一下。

夜色嘴角勾了勾,“等花園裏的薔薇都種好了,到時候我推你去看。”

“可我看不到。”

“我知道。”

“……”

蘇周覺得,果然,人跟畜生的區別就是,你完全不知道畜生的腦子裏面裝的是什麽。

這幾天他明顯能感覺到夜色對自己親近了很多。

應該又是那該死的血脈詛咒的緣故吧。

葉家,真是該統統被燒死啊。

好在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夜色了,只要夜色不亂搞,應該就能徹底終結在他身上。

至于自己?

蘇周暫時不想承認自己也有一半的肮髒血脈,即便有,他喜歡男人,沒有後代的。

第二天一早,蘇周就感覺溫度變低了許多,外面也稀稀疏疏的響起雨聲。

因為下雨,蘇周沒能曬太陽,只能坐在窗戶前發呆。

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聽力跟感知能力卻變強了不少,甚至能從傭人腳步的回音大概推測哪裏有障礙物,哪裏是走廊。

第二天也是下雨,不過是小雨,到了下午的時候難得出了太陽。

蘇周坐在輪椅上,感受着陽光從玻璃那裏透過來。

以及,樓下花園裏面不斷響起的聲音。

第三天,蘇周起床的時候感覺溫度回溫了不少,到了午後的時候,已經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吃過午飯後夜色推着蘇周去了花園。

之前很是簡單的花園,如今卻種滿了薔薇。

那些薔薇爬到木架上,一層又一層,開着最絢爛的粉色花朵,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座薔薇迷宮。

地面沒有濕潤感,四周都很幹燥,薔薇淡淡的花香一直在鼻尖萦繞着。

蘇周拿起帕子輕輕擦了擦鼻子。

夜色摘下一朵薔薇,然後放到蘇周的手中,“能感受到嗎?”

蘇周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指尖傳來了花瓣柔軟的觸感,他點點頭,“嗯,應該很漂亮。”

可惜他看不到。

“後面森林裏在種粉蝶花,我讓人多鋪了幾條路,過幾天弄好了也可以推你過去看看。”

粉蝶花,又名喜林花,長在森林裏的時候,最美。

蘇周點點頭,“好。”

“可惜是剛移植過來的,過一陣子會開得更好。”

蘇周擡起頭,一陣風吹過,帶起幾朵花瓣落在他的身上。

夜色伸出手,将蘇周頭上的花瓣拿起,指尖微微用力,淡淡的花汁落在手指間。

蘇周偏過頭,不太喜歡跟夜色的親密接觸。

這幾天夜色跟他的關系又親近了一些,甚至已經出現了一些肢體行為。

葉家這肮髒的血脈威力這麽強大的嗎?

蘇周深深的為自己的安全感到了擔憂。

“對吧,周六,夜色他就是對我有想法。”

周六冷哼一聲,沒說話。

沒錯,周六蘇醒了。

只不過周六蘇醒的時機不太對,現在的他什麽都給不了周六。

不僅如此,他連自己也保護不了。

後面幾天的天氣都不錯,夜色雖然挺忙,但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把他推到花園裏面去曬太陽跟看薔薇花。

每天依舊不是被鎖在輪椅上,就是被鎖在房間裏,或者是鎖在床上。

除了在房間裏他能稍微走兩步外,蘇周覺得自己都快真的變成殘廢了。

而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日子,蘇周洗完澡躺在床上跟周六聊天的時候,夜色過來了。

他只穿了一身睡衣,然後提着一盞小燈。

進來後還貼心的幫蘇周關上了房門,蘇周猛的從給床上坐了起來,可惜腳腕處被鎖鏈拉得死死的,根本沒辦法挪動。

夜色将小燈放在床頭,然後躺到了蘇周身旁。

甚至還不忘問了一句,“還不睡嗎?”

蘇周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周六,“夜色他是不是有病?”

回應他的,又是周六的一句冷哼。

蘇周吐出一口氣,盡管他看不到夜色,卻還是面朝對方,語重心長,“我是你弟弟。”

“我知道。”

“嚴格來說,我們流着一半的血。”

“我也知道。”

“沒有一個成年哥哥會試圖去爬弟弟的床!”

他的手臂還沒有拆石膏,最近恢複得不錯,可卻還遠遠不夠。

甚至這一刻蘇周開始懷疑自己留下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可就算躲進游戲房間裏也不見得是好事,再加上他也不确定進去後再出來,是否會再次回到那個之前生活的世界。

所以目前對蘇周來說,留在這裏或許才是最好的。

而夜色就是看到了這點,所以才會肆無忌憚。

“睡吧。”夜色對着蘇周輕聲說道,然後轉過身去将床頭的小燈關上。

蘇周坐在原地想了很久,依舊沒想明白。

于是他憤憤的躺下來用背對着夜色,兩人睡着同一張床,但卻隔得很遠。

“周六,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夜色的想法。”

周六的語氣帶着幾分散漫,‘他在努力控制這份肮髒的血脈,但如你所見,他控制得不好。’

“周六,你也看不到了對嗎?”

‘是的,我們共用着同一具身體,我也什麽都看不到。’

“還好,有你陪我。”

這是蘇周目前唯一感到欣慰的一點,幸好周六蘇醒了。

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把對方給幹掉。

周六的聲音卻緩和了許多,‘嗯,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也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我不确定夜色會做出什麽,我們得找個機會逃走。”

‘這幾天我觀察過,想要靠我們自己逃出去,沒有任何可能。’

“所以啊,需要外援。”

‘你對這個哥哥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嗯?為什麽會這麽問。”

周六沉默了一瞬。

他是陪伴蘇周時間最短的人格,但卻是最能直觀感受到蘇周感情的人格。

‘在那些日日夜夜的小黑屋裏面,你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只能看到他的視頻,你對這個哥哥,就沒有一絲憧憬嗎?’

憧憬?

蘇周陷入了懷疑,有過嗎?

或許是有過的吧。

盡管蘇周也不願意承認,可夜色的确在他的童年時期影響着他,也組成了一部分他現在的性格。

在被那個女人關在小黑屋裏的時候,蘇周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他也能成為像夜色那樣的人就好了。

一兩分說不清的崇拜以及向往,讓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帶着極大的興趣。

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

這些情緒也全部發生了變化,他開始厭惡,怨恨,并且讨厭着夜色。

可無論是哪種情緒,卻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自己也并不是全然沒有一絲在意。

是這該死的血脈在作祟。

“周六,我只想贏過他。”

‘贏過他,然後呢?’

“羞辱他,如同當年他羞辱我那般,甚至他還羞辱了我兩次。”

‘是麽。’

蘇周感受着身後傳來的呼吸,握緊了身上的毯子。

“無法割舍的是血脈,不是我,從始至終,我對夜色沒有任何的情感依賴。”

‘這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

蘇周有些不解,“你不相信嗎?”

‘寶貝,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覺,其實被這肮髒血脈所困住的,是你。’

“怎麽可能?”

‘我不是說夜色。’

“嗯?”

‘你瞧,肮髒的血脈只會愛上同樣血脈的族人,可你所在的世界只有自己,所以你才會躲不開血脈的悲哀只能愛上自己,不是嗎?’

這倒是蘇周從未想過的一點。

他仔細的回憶了一圈,他似乎從小就很喜歡自己。

“是這樣嗎?”

‘所以,趕緊跑吧。’

蘇周覺得周六的這句話有問題,“你什麽意思,你覺得我也無法抵抗血脈詛咒嗎?”

‘寶貝,我說過,你一直都未曾逃脫過。’

蘇周不信。

他對夜色只有戰勝的欲/望,絕對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其他感情。

而且夜色對他的所作所為,除非他腦子有坑才會看上對方。

退一萬步講,大鬼可比夜色好用多了。

再退一萬步,他現在不是有個暧昧的翅膀對象嗎?

盡管對方才挖走他的眼睛。

但下次見到努力挖回來就好了,挖不回來就努力變強弄死對方就好了。

夜色?

他也配?

蘇周在周六面前不怎麽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以及想法,因為周六比他更卑鄙無恥。

但很快蘇周就發現自己情緒似乎有些不太穩定。

自從失去雙眼後,蘇周就感覺自己變得有些極端,他努力平複好自己的心情,然後輕聲說道,

“周六,晚安。”

‘晚安。’

可惜這一夜蘇周沒有睡好。

第二天起來後整個人都顯得有氣無力的,就連被推去看薔薇花都顯得沒什麽精神。

夜色倒是變得忙碌了起來。

不過也會抽出時間跟他一同吃個飯,偶爾也會問他要不要看書。

蘇周不得不再次提醒道,“我現在是個瞎子。”

而這時夜色則是一臉我知道的表情,“我是說,我看,念給你聽。”

“謝謝,不用。”

這樣的日子倒也還算安穩,很快蘇周的右手拆掉了石膏,開始做手腕康複運動。

其他基本都恢複得差不多了,只有右手還是要再養養。

夜色的醫療團隊的确不錯,效果也比蘇周想象中好。

每天晚上夜色依舊會爬上他的床,然後單獨睡在一側,倒也沒有什麽其他行為。

只是這讓蘇周不喜歡。

他習慣了獨居生活,很難容忍身邊有着其他人。

這就導致他最近睡眠不怎麽好,現在白天已經開始加上了午睡。

而在一個午後,蘇周在睡夢中又夢到了黑門裏的那個男人。

其實他已經不怎麽做夢了,只是每次做夢依舊會是對方,果然,最好的祛魅就是對方做一件傷害你的事。

可惜蘇周看不到,他只能感受到那個男人将自己抱緊,然後将翅膀合上。

蘇周推了推,沒推開。

“恨我嗎?”

蘇周沒回答。

男人伸出手捂在蘇周的眼睛上,“可這本來就是我的,你忘記了嗎?”

忘記?

忘記什麽?

蘇周感覺有零星的記憶閃過,可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蘇周猛的從睡夢中驚醒,外面豔陽高照,盡管被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可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幾分燥熱。

而他則被夜色緩緩抱在懷裏。

房間裏面的溫度開得很低,他們蓋着同一條毯子,夜色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輕輕貼在了蘇周的身上,開始往腰間鑽去。

蘇周伸出手去阻攔,神色很是難受。

“放開我!”

夜色垂下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怎麽辦,我好像也逃脫不了。”

這肮髒的血脈,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徹底終結呢?

明明他一個人孤獨的度過終身就可以了,為什麽他那個名義上該死的父親非要再搞出來一個弟弟呢。

以往他總是恨着那個男人。

恨那個男人逼死了自己的母親,恨那個男人因為怨恨故意在外面拈花惹草,恨那個男人為了報複他而故意生下一個私生子。

不僅如此,那個男人還試圖借此威脅自己,一而再的想要利用蘇周來控制自己。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是卑劣的失敗者。

于是他一直一次次的反抗,一次次的将蘇周拒之門外,不敢表現出來任何一點情緒出來。

直到他徹底接手了家業,然後搞垮了那個男人為止。

他記得那個男人死前,那是大雨,對方抱着他母親的墓碑,不知道是悔恨還是期待。

他說,“我的确不是個好父親,但我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自豪。”

夜色嗤笑。

這麽多年來,這個男人做過任何一件對他好的事嗎?

沒有。

夜色看向自己小拇指,那裏裝着假肢,所以他不得不永遠戴着白手套。

因為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殘缺,盡管這是他為了救蘇周而付出的代價。

而那個男人在舉槍自殺前,回過頭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孤獨,才是你在世上最大的敵人。”

說完,槍聲響起,一切都回歸到了平靜之中。

那時候的夜色年輕氣盛,覺得這句話是扯淡,是那個男人最後不甘的絕望罷了。

但随着年歲的漸長,越來越多的深夜裏發現孤身一人時,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幾分。

在失去母親後,那個男人也曾這麽無數次半夜蘇醒過吧。

血脈是肮髒的,是他們永遠逃脫不了的宿命。

想到此,夜色将腦袋埋在蘇周的肩膀上,一次又一次的開始抗争着,卻似乎沒什麽效果。

蘇周手指微微顫抖,打開了腦海裏面的游戲界面,打算見勢不對就跑進游戲世界裏,反正手也快好了,雖然看不到,但在游戲裏面也死不了。

夜色卻皺緊了眉,還在痛苦掙紮。

蘇周吐出一口氣,用着最清醒的語氣說道,“我們有着一半的血脈。”

夜色的語氣有些悶悶的。

“那,做一半?”

你tm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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