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周日:罪與愛(完)
第95章 周日:罪與愛(完)
黑暗之中。
蘇周蜷縮在柔軟的大床上。
這裏什麽都看不到, 也什麽都沒有。
像是在副本裏面,又不像在副本裏面,他不會感到饑餓,但卻時常感到疲憊。
當然, 大部分的疲憊都是周日帶給他的。
在這種完全封閉的空間之下, 蘇周感覺自己的意識也變得有些不怎麽清晰。
不過他倒時常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周四之前留在腦海裏面的畫面,一幕又一幕, 現在都變得無比清楚。
蘇周抱緊自己的雙腿, 然後輕輕啃着自己的手指甲。
即便這裏什麽也看不到,但蘇周多半也能感覺出來,自己全身估計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跡。
這讓蘇周想到了另一件事。
當他還很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年輕氣盛,還不懂得如何去隐藏自己的情緒,也不懂任何去僞裝自己。
有時也難免會跟人争執,外界的評價也不怎麽好。
後來有一次鬧得太過,傳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語。
當時蘇周有些氣憤, 因為很多不認識他的人通過那些流言對他也指指點點起來。
于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蘇周很是不客氣的嘲諷道,“為什麽要從別人嘴裏了解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難不成別人口過我嗎?”
因為這句話,流言消退了一些,不過很快又傳起了另一則他不怎麽潔身自好的流言。
那時候的自己,的确過于年輕。
想到這裏, 蘇周沒由來的嗤笑一聲。
以後周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 可以從他嘴裏了解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了。
畢竟他現在全身上下裏面外外都被周日狠狠了解過。
蘇周閉了閉眼睛, 其實睜眼不睜眼的區別不大,反正都看不到。
這裏唯一的光源就是周日, 每次周日過來的時候,全身都沐浴在一層淡淡的光芒之中。
蘇周懷疑過這是周日給他的服從性測試,或者的依賴性測試。
但他又覺得周日沒必要這樣做。
畢竟他自己就是心理醫生,這些小把戲對自己并不起任何的作用。
再者,周日愛他,不會将自己變成個人物品。
可是蘇周還是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他從進入這個游戲後,處心積慮,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今天,結果沒想到陰溝裏面翻船把自己玩脫了。
接下來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後面要怎麽辦。
即便周日把他放出去,可那天他當着所有人面前做出那樣的事,估摸着那兩個俱樂部的玩家不會放過他。
大鬼又被困在八星副本裏面。
至于夜色?
算了吧,他都把夜色名聲毀成那樣了,也不指望對方能夠幫忙。
蘇周仔細的回想了一圈,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确太過孤狼玩家了,真出事身邊還沒一個能幫忙的。
那個黑袍怪物倒是有點用,可惜對方沒什麽腦子,估摸着也找不到自己。
蘇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将腦袋埋進雙臂之中,這一刻無比懊惱。
怎麽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直到今時今日他還是沒想明白,所以這一切都是周日的錯。
如果不是周日先算計他,那他也不會被周日關在這裏。
就在蘇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時,身前又出現了點點光芒。
蘇周睜開眼,有些不适的将手放在眼前,果然又看到了周日。
周日眼睛上蒙着白色輕紗,身上衣服也沒有變化,倒是身後的翅膀高高揚起,等走到他身側時,又将翅膀合攏,蹲下輕輕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想我嗎?”
蘇周眼珠轉動了一圈,“嗯,想了。”
想你去死。
周日笑,“你肯定是想我去死。”
蘇周沒吭聲。
反正都變成了現在這樣,他也懶得僞裝,幹脆破罐子破摔。
他是真的不想再逢場作戲了,很累。
周日俯身過來,伸手去解蘇周的紐扣。
蘇周這次擡了一下眼,“你來就是為了做這件事嗎?”
周日的手指沒有停下,而是非常靈活的鑽了進去。
“我說過,我無法阻止你的惡念,我能做的,就是讓你每天沒有精力去幹壞事。”
蘇周嗤笑一聲,伸出腳去踢周日。
卻反被周日握緊腳腕,然後對方在他的腳背留下一個親吻。
蘇周皺着眉,更煩了。
好吧,他承認周日讓自己很爽,除了一開始的不習慣以及輕微不适外,後面都挺舒服。
但蘇周就是莫名的不爽。
直到寬大的翅膀在身上落下一層陰影,蘇周皺着眉微微用力,更好的配合對方。
旖旎,色/欲,對撞。
每次都會持續很久才會停下。
就像周日自己說的,他沒辦法阻止蘇周,但可以讓蘇周沒有精力去幹壞事。
蘇周疲憊的趴在對方的翅膀上面,緊緊閉着雙眼,神色看不出來是歡/愉還是痛苦。
“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周日沒回話。
但蘇周覺得應該不會太久。
周日不會将自己永遠都關在這裏,畢竟長久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對他來說并不好。
再者對方就算有氣,估計也消得差不多了。
于是第二天當蘇周醒過來後,就發現他從黑暗深淵裏面出來了,回到了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小別墅裏面。
小別墅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就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蘇周掀開床單,發現自己什麽都沒穿,隐約他聽到了外面傳來了一些聲音。
于是他拉開衣櫃,在裏面找了一件襯衫穿上,緩緩走出卧室。
他看到廚房裏面,周日笨拙的在幫他準備早餐。
今天周日換上了家居服,藍色上衣以及白色褲子,身後的翅膀不知道去哪兒了,眼睛上依舊蒙着白色輕紗,但似乎這并不影響他。
他回過頭看向蘇周,“有想吃的嗎?”
蘇周搖了搖頭,“沒。”
于是周日煎了個蛋跟烤腸,然後又倒了杯牛奶端過來。
蘇周透過房間裏面的鏡子,發現自己身上的确密密麻麻留下了不少痕跡。
外面陽光不錯,蘇周來到陽臺朝着下面看去,院子裏面的薔薇花開得很漂亮。
但這裏不是現實世界。
盡管跟現實世界很像很像,他也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可這裏不是。
“吃點嗎?”周日輕輕敲了敲桌子問道。
蘇周看了對方一眼,想了想還是過去坐下,勉強喝了兩口牛奶。
“打算換個地方把我困起來?”
周日搖了搖頭。
“我不用困住你。”
蘇周轉念一想,也覺得如此。
而周日則是抽出旁邊的紙巾擦了擦手,然後過來将蘇周抱到了餐桌上。
“你吃完了,該我了。”
“等等!”
蘇周覺得有點太頻繁了。
“怕什麽,天塌了我頂着,你腰斷了,也是我頂的。”
蘇周:“……”
蘇周氣憤的将手中的杯子朝着周日砸去,周日也似乎并不在意。
其實一開始他們關系也不怎麽和諧。
最開始的時候,每一次蘇周都被欺負得很慘,并且周日時常強迫着讓他說出那些羞恥的話。
他讓蘇周承認愛他,讓蘇周求他給予,讓蘇周一次又一次的服軟。
蘇周剛開始還很态度強硬,在吃過幾次教訓外加體會到點點感覺後,倒也半推半就沒那麽抗拒。
等他們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明明是春季,蘇周卻帶着一層白色的圍巾。
他被周日握住手,悠閑的走在公園裏面散步。
蘇周不太想動彈,畢竟身體不是很舒服。
直到路過那座老教堂時,蘇周這才擡起目光,“這裏面藏着什麽秘密?”
周日停頓住了腳步,握緊蘇周的手朝着裏面走去,“那就進去看看吧。”
跟前幾次蘇周過來的時候差不多,只不過走廊的那些雕像都彎下腰閉上了雙眼,仿佛态度無比恭敬。
裏面空蕩蕩的,只有那十字架安靜的挂在那裏。
外面的陽光透過琉璃投射進來,形成斑駁的五彩光芒。
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灰塵,一點又一點。
蘇周指着那個十字架問道,“那裏之前應該是雕像。”
“嗯。”
蘇周捏了捏額頭,那些畫面又在腦海裏面一一浮現。
其實這段日子蘇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梳理腦海裏面的那些殘缺畫面。
于是蘇周踢了踢周日的腳,聲音悶悶的,“我記起了一些事,可不怎麽連貫,你講給我聽。”
周日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他點點頭,然後走到最上方。
他擡起手,身前出現了一本書。
“這個故事很長,寶貝,有耐心聽完嗎?”
蘇周打了個哈欠,“我覺得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周日溫柔的翻開一頁書,然後緩緩講述着另一個很是久遠的故事。
在天地最開始時,出現了神。
神創造世界,還有無數的生靈。
有人類,有精靈,有天使,還有許許多多的生物。
後來天使叛變,堕落進入地獄,又多出了惡魔,怪物,妖精等等。
雖然偶爾也有一些摩擦,但世界也還算安穩。
後來神因為寂寞,所以愛上了自己。
這份愛是罪,但卻又不屬于罪。
神愛所有,所以神也愛自己,但神對自己的愛是瘋狂且扭曲的。
于是在敲響了三聲金鐘後,神将自己分割了出來。
他把純潔高尚的身體留在了天堂,将靈魂堕入了地獄。
然而地獄無法承受神的靈魂,于是神将自己的靈魂束縛在地獄最深處,那裏放着許許多多的書,神在那裏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直到逃生游戲入侵。
神也不知道這款逃生游戲是什麽東西,是外來物種,強大而又神秘。
游戲入侵世界後,鏈接了許許多多的世界以及時空。
神這才發現,原來世界之大,無窮無盡。
這是無法阻止的,也無法停下。
而堕落的靈魂也在興奮,仿佛終于找到了能承受自己靈魂的地方。
于是他轉生到了一個人類世界裏面,卻留了一小部分的靈魂化作雕像留在這座教堂裏面。
因為這座教堂,是他最虔誠的信徒給自己建築的。
可惜因為他是堕落靈魂,伴随着的,也必定是無窮無盡的災難。
直到他在人類世界裏面死去,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裏面。
在這個世界裏面,他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惡念,于是他分裂出來了人格,這些人格會承擔他身上的所有罪孽。
後來機緣巧合回到教堂,那一小部分靈魂也終于回到本體。
而被神遺棄的那具身體,在感應到靈魂有危險的時候,跟游戲做了交易。
他将短暫擁有那一小部分靈魂,然後去救助自己的轉生靈魂。
于是身體将眼睛送給靈魂,随後進入了黑門之中,他将永遠接納游戲,永遠不能離開游戲,并且游戲會給予他一半的游戲權限。
“神說:要有愛,所以神愛世人,阿門。”
周日說完最後一句,緩緩合上了書。
蘇周卻是一臉的不屑,還是勉強的拍了拍手,“很精彩的故事。”
周日側頭,“我說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真無聊。”
周日伸出手輕輕一揮,書籍消失不見。
“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是邪惡的化身;我也知道,那些惡念不是周四的,是你的。”
蘇周臉上的表情逐漸褪去。
周日點點頭,“但我會永遠守在你的身邊,就像千千萬萬年前一樣。”
“為什麽?”
“因為愛。”
聽到這句話,蘇周終于忍不住嘲笑了出來。
“我tm的想要的是征服世界,你卻跟我談愛?我們之間到底是誰有病啊?”
去踏馬的愛!
他要愛幹什麽?
他要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的是淩駕于游戲之上,他要的是絕對權勢絕對力量。
這一刻,蘇周似乎終于理解小時候看過的那些故事裏的反派心理了。
反派辛辛苦苦幹了那麽多事,結果主角一句你不懂愛就把反派給幹死了,真tm操蛋。
要懂愛幹嘛啊?
要愛幹嘛啊?
這種東西随處可見,伸伸手就能輕易得到的東西,有什麽好去要的。
但權勢不一樣,權勢是要你費盡心機才能得到的東西。
而且一旦得到了,就只能是你的。
而愛這種東西,今日得到明日就會失去,虛無缥缈之物,有什麽好需要的。
蘇周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問題。
他以為周日會站在他這邊,結果早知道周日是個戀愛腦,當初他就把那幾個人格統統掐死!
大概是蘇周的表情太過直白,周日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可是寶貝,我是因為愛你才出現的,對我而言,這就是我的意義。”
蘇周舔了舔牙齒,帶着幾分玩味,“要在這裏做嗎?”
周日神色頓了一下,“嗯?”
“很早之前我就想試試了,神聖的教堂裏面,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他不知道什麽是愛,但他覺得這種玩意可以做出來。
數量總有一天會變成質量。
以及——
蘇周緩緩坐在木椅上,然後對着周日勾了勾手指,就像喚狗那樣,語氣輕挑而又傲慢,
“嘬嘬。”
周日走下高臺,然後朝着蘇周過來。
蘇周歪頭,“不要,你爬過來。”
說着,他□□,神色高傲。
周日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順從的雙膝跪下,然後用着膝蓋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直到爬到蘇周身前低下頭,親吻着對方的腳腕。
蘇周被親得微微往後縮了縮,卻又被周日握緊了腳腕。
離得近了,蘇周看到周日額頭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好的,今天看來他是走不出教堂了。
不過沒關系,蘇周垂下眼簾,看着低頭溫順的周日,目光微微眯起。
他是愛着周日的,無論是出于什麽扭曲的愛意,但依舊是愛着的。
他渴望愛,需要愛,分裂出來這些人格的目的,就是因為他要證明自己是被愛着的同時也是愛着對方的。
想到此,蘇周将手指沒入周日的頭發之中,感受着手掌之中的律/動。
“我愛你,周日。”
周日沒空回答,但看得出來他是高興的。
至少蘇周能夠感覺出來,周日很高興。
蘇周擡起頭,看着教堂上方那些五彩的琉璃,外面的陽光透過琉璃落在他身上,那些五彩的光芒灑落了這片教堂。
五彩斑斓,光怪陸離。
教堂的鐘聲被敲響,
“咚——”的一聲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
外面的白鴿拍打着翅膀飛起,豔陽高照,草長莺飛。
蘇周覺得,或許他是輸了,只要有周日在,他就沒辦法征服這個游戲,并且他也沒有力量去征服這個游戲。
而這場逃生游戲,又契合了太多太多萬千世界。
連周日都不知道逃生游戲是怎麽出現的,又怎麽可能掌控它呢?
再者,它能突然出現,是否就代表着有一天它會突然消失呢?
至于其他的,蘇周覺得自己的心思很亂。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有一個玩家會永遠的站在高處。
夜色也好,大鬼也好,也只不過是短暫的輝煌。
或許,即便他真的成功站到了高處,可終有一天他可能也被他人所打倒。
一旦有了勝負,就有了無限的可能。
或許,這也是周日的想法。
“周日。”蘇周低聲喊道。
周日擡頭,安靜的聽着蘇周後面的話。
蘇周迷茫,但又脆弱,“對不起。”
他是一個對自己過于殘忍的人,對待那些人格也是。
或許他不能理解周日對他的愛,但他知道自己傷害過對方。
而周日沒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這個姿勢。
絢爛的色彩落在他的臉頰上,他伸出手擦擦嘴角,神色一日既往的溫柔。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因為擁有着蘇周一半人格所以才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以及靈魂。
所以,他們是這世上最契合的一對。
分開時,他們是殘缺的。
只有永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我愛你,寶貝。”
蘇周閉上雙眼,嘴唇顫抖。
“我也愛你。”
罪與愛,将無法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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