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謝非白一塵不染地站在廢墟與混亂裏,漫天飄灑的鮮血沒有沾染到他的一片衣角,幹淨得像在發光,唯銀色面具的眼尾描繪了一抹血色,添了神秘與豔麗。
他的身後,是重重疊疊的魔獸屍體,面目醜陋,死相凄慘,堆成一座腐爛的肉山。
“宮主!”印無玄跑向謝非白,邀功般獻上薄蛇的蛇膽,說,“這是一級魔獸的蛇膽,吃了能大補!”
謝非白看着那還在滴滴答答滴血的蛇膽,默默後退,說:“印護法有心了,你且收起來吧。”
眼看印無玄直接就把蛇膽往乾坤袋裏扔,謝非白不得不多說一句,“用器皿裝好。”
印無玄向來聽話,立刻翻了個罐子把蛇膽裝進去,再扔進乾坤袋。
兩人說話的間隙,幽都地動漸漸停止,地縫裏不再有新的魔獸爬出來,但魔氣依然源源不斷地外湧。
先是寂靜,劫後餘生的人對于自己的幸存難以置信,接着是喧鬧嘈雜,慶幸自己還活着,再然後是惶恐不安,生怕災難還有後續。可是還有後續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們修為不夠,無法離開幽都,只能在這裏等死。于是最後變成了麻木。
忽然,有人率先看到了屹立于屍山血海中的兩人,大叫了起來:“那個人殺死了那條大蛇!”
陸陸續續的,更多人出聲了,“另一個人也殺死了很多魔獸!”
“他們不是幽都的人,是從外面來的!”
“救救我們,帶我們出去!求求你們了!”
……
求生欲讓他們爬向謝非白和印無玄,有的跪着磕頭,有的聲嘶力竭地哀求,有的賭咒發誓會報答,兩人成了這座城唯一的希望,每一個人都指望着他們。
印無玄請示謝非白,“宮主,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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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白垂着眼眸,說:“神算子不在幽都了,我們走。”
印無玄:“是!”
印無玄踏上大劍,順手捎上了還沒醒的殺手,謝非白也沒問這人是誰,踩到劍上,兩人禦劍而飛,沖出幽都結界。
“啊啊啊別走啊!!!”
“帶我們走啊!!!”
“見死不救你們不得好死!!!”
……
哀求和謾罵都逐漸遠去,耳邊只剩下獵獵風聲。從高空俯瞰幽都,這座城市已千瘡百孔,魔氣被結界擋住,漫不出來,在幽都這片領域裏越來越濃郁,把一切都染黑了。
“修真界不日就會派人前來幽都察看情況,”謝非白道,“此次地動應是裏幽都出了事,牽連到表幽都。魔氣外溢,魔獸增長,連一級魔獸都出動了,修真界有一段時日不會安生。”
印無玄:“宮主,還會出現一級魔獸嗎?這條薄蛇不太強,如果有更強的魔獸出現就好了。”
若是換個人聽到這話,怕是要氣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印無玄給揍一頓,不過聽到這話的是謝非白,他淡定地說:“魔氣繼續彙聚的話,幽都的結界很快就撐不住,高級魔獸會往外面跑,裏幽都裏的東西也會爬出來,今天既有薄蛇,明天也會有別的一級魔獸。”
印無玄摩拳擦掌,說:“宮主,到時能讓我來斬殺一級魔獸嗎?”
謝非白:“可以。”
印無玄:“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遇上特級魔獸。”
謝非白:“沒有人見過特級魔獸。”
印無玄:“那我要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謝非白:……
印無玄:“如果宮主你也想和特級魔獸戰鬥的話,我可以當第二個人。”
謝非白:“你自己吃螃蟹吧。”
印無玄大喜:“謝謝宮主!”
謝非白中斷了“螃蟹”的話題,看向邊上暈死的人,問:“這是怎麽回事?”
印無玄這才想起此事,說:“有人要殺我。”
印無玄把幾個殺手圍殺他被他反殺以及和饒無愧打鬥再殺死薄蛇的事一一同謝非白講了,“這個人是我留着打算問出幕後黑手的。”
謝非白沉默了會兒,說:“是印護法的行事風格。”分開短短的時間,這人全用來打架了。
印無玄摸了摸鼻子。
謝非白看殺手的穿着和任務失敗就自爆金丹的行事方式可以确定,此人是絕殺樓派來的。
絕殺樓是修真界近幾百年興起的門派,但與正道修真門派不同,絕殺樓做的是殺人的勾當。他們收錢殺人,明碼标價,因門內弟子多為金丹期到化神期修為,他們執行任務時都是多人出動,以精妙的陣法和默契配合常常能越級殺人!
絕殺樓樓主是一個極神秘的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曾有人花大錢請神算子推衍,卻什麽也推衍不出,只得猜測此人或是某大乘期大能,或有什麽可遮掩天機的法寶。
如此門派不管怎麽看都是邪魔外道,修真界卻從沒派人去清剿過,任其發展壯大,至今已頗有勢力。
究其原因,此門派只收錢殺人,倒不會故意作惡,說到底是“幫忙”解決個人恩怨,危害不大,再加上不少有頭有臉的人想暗中殺人自己又不好下手,便會找上絕殺樓,關系網一複雜,自是沒人敢輕易動他。
絕殺樓的殺手來殺印無玄,自是有人雇傭,至于幕後之人是誰,倒真不好猜。
印無玄行事向來嚣張,又沖動好戰,得罪過的人數不勝數,恨得想要殺了他的也是排着長隊。而他又成了謝非白的新情劫,這個消息放出去,想殺他的人就更多了。
“除非雇傭者放棄,否則絕殺樓接了任務一定會殺死目标,”謝非白道,“這個人帶回去讓星夜拷問一番吧。”
印無玄:“是!”
殺手的事定下了章程,印無玄問起了神算子。
謝非白說神算子不在幽都了,說明之前是在的,他家宮主都親自出馬去找人了,怎麽還能把人搞丢?簡直是匪夷所思。
謝非白說:“此事說來話長。”
印無玄剛要接一句屬下洗耳恭聽,謝非白又說:“懶得說了。”
印無玄:……
謝非白見印無玄一副哽住的樣子,淡笑了下,道:“他趁亂跑了,等他算出你的心髒所在,應當會主動聯系我。”
印無玄納悶道:“饒無愧不是要抓他嗎?他能跑去哪兒?”
謝非白似想起了什麽,道:“饒無愧暫時抓不了他。”
印無玄見謝非白并不太想說這件事,便換了個話題,“宮主,我們接下來是回雲隐宮嗎?”
謝非白道:“回。”
*
一回到雲隐宮,謝非白就閉關了。
印無玄把殺手扔給星夜,讓她審問出雇傭的人是誰。
“咳咳咳……”星夜掩面咳嗽,兩顆黑黑的眼珠子毫無生氣地盯着地上的殺手,說,“交給我就是。”
星月給咳嗽的星夜拍背順氣,說:“印護法,你和宮主這番出去有什麽奇遇嗎?為什麽宮主一回來就閉關了?”
印無玄說:“幽都地動,我殺了一條薄蛇。”
說到此他想起來,薄蛇的蛇膽還在他這兒,他得料理好了送給宮主。
“我看宮主氣色不大好,”星夜遲疑地說,“我常年病痛纏身,對于同樣的生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宮主莫非生病了?”
星月立刻就說:“宮主怎麽可能生病?”
星夜:“那是受傷了?”
星月:“這世上誰能傷了宮主?”
印無玄:“你們兩個不要胡亂猜測了,宮主沒受傷也沒生病!好了,我有事先走了,有結果了來告訴我。”
印無玄也不理星夜星月的叽叽喳喳,去了宮裏的煉丹房,找了個爐子把蛇膽扔進去,又加了些別的天材地寶,煉起丹來。
煉丹是個耐心活兒,火候時辰半點差錯都不能出,否則煉出來的就是一爐灰,白白浪費材料。偏偏耐心這個東西印無玄沒有,沒多久就磨皮擦癢,坐不住了。
“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印護法竟然親自煉丹!”連丹心在門外探了個頭進來,滿臉驚詫。
連丹心是雲隐宮的煉丹師,在宮裏的時間比印無玄還長。他是徹底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煉金丹,幾百年來除了丹藥房,他很少去別的地方,反正不管他要什麽材料,只要跟謝非白報備了,總有人能給他弄來。印無玄在沒當上大護法時,就經常給連丹心當跑腿的,為他搜尋了不少材料。
連丹心的衣服總是灰撲撲的,沾染着煉丹爐的灰,連臉都是灰撲撲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不過這煉丹房鮮少有其他人,他不修邊幅慣了,也懶得去打理形象,有這時間不如趕緊煉兩爐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煉出了吃下就能白日飛升的金丹了呢。
“你不是不服丹藥嗎?”連丹心圍着印無玄轉了一圈,“說服用丹藥堆出來的修為是空中樓閣。”
“我煉了送給宮主的,”印無玄說,“主材料是薄蛇的蛇膽,宮主出關後……”
“什麽!”連丹心大叫,“薄蛇蛇膽!你去哪兒搞的這好東西!”
他一把推開印無玄,揭開爐蓋往裏一瞅,頓時兩眼一黑,尖叫道,“你這都用什麽玩意兒跟薄蛇蛇膽一起煉,簡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迅速往爐子裏添加了十幾種材料,再蓋上爐蓋改變火候,頂替印無玄坐到了爐子邊,“印護法,這煉丹爐你別碰了,我來煉!”
印無玄斷然拒絕,道:“這是我要送給宮主了,怎麽可以給你煉?”
連丹心呵呵道:“只有最好的丹藥才能配得上宮主,你能煉出最好的丹藥嗎?”
印無玄:……
連丹心:“放心,我又不跟你搶功勞,我只想看看薄蛇蛇膽煉制出的丹藥是什麽品相,煉出來了你拿去給宮主就是。你若要有參與感,搬張板凳坐旁邊就是。”
聽連丹心這麽說,印無玄就在一旁坐下了,沒了事兒做,他的思緒就飄到了謝非白的身上。
修真者閉關并不稀奇,閉個幾十幾百年都很正常,但謝非白以前每次閉關都會提前跟他說,交接宮裏的事務,這次什麽交待都沒有就直接閉關了,确實不大尋常。
難道宮主真的受傷了?印無玄殺意四起,誰敢讓宮主受傷,他必要讓那人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