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大地岩漿滾滾,升騰的黑霧扭曲成表情各異的人臉,再“嘭”地化開,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回歸到岩漿之中。

謝非白的外衫已被燒毀,只着裏衣,但這裏衣也破破爛爛,東焦了一塊,西糊了一塊。自他修仙入道,從未這般狼狽過。

他處在一個由岩石組成的山洞中,岩漿繞過山洞,洶湧奔流,也不知盡頭在何處。

面具早在跌落時碎了,他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毫無遮掩地顯露了出來,不過此地就他一人,再美也無人欣賞。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似在忍受着疼痛,捂着肚子的手拿開,就見那一片裏衣竟是染着血!

掀開衣擺看了一眼,傷口已愈合了大半,旁邊則掉落着傷他的兇器——噬魂釘!

比起□□上的疼痛,噬魂釘對精神的傷害更大,因此他的傷口雖已沒什麽痛感了,頭卻依然隐隐作痛。

“失算了。”他輕聲低語。

謝非白早就料到幽都一行必不會太平,不管是胥懷古、饒無愧還是聞風吟,都肯定會給他下絆子。沒想到的是,這三人居然聯合了起來!

謝非白一入幽都,饒無愧和聞風吟就發動了設好的陷阱,他們二人以幽都地縫走勢設了陣法,将他引到陣眼,意圖廢他修為!他自不可能坐以待斃,與兩人纏鬥數日,重傷聞風吟,又讓饒無愧傷上加傷,但他也被饒無愧的噬魂釘所傷,戰力大減!

饒無愧抹去嘴角的血,說:“謝非白,幽都是我的主場,你卻能傷我兩次,不愧是要飛升的人啊!”

聞風吟怪笑着說:“飛升?只要我在一天,你絕對別想飛升!”

謝非白看看饒無愧,又看看聞風吟,感嘆道:“活得久了,果然什麽都能見到。”

當年這兩人因為他而水火不容,現在卻又為了他達成合作。

聞風吟臉一黑,怒道:“無論用什麽手段,我都會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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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白勾唇,道:“饒道友,聞家主,在戰鬥時說太多話總是不好的。”

饒無愧立刻警覺,對聞風吟大喊:“抓人!”

然而已經遲了,謝非白縱身跳入地縫,兩人即刻跟上,可他們無論如何也跟不上鐵了心要下地縫的謝非白!

“謝非白!”聞風吟焦急大吼,“這地縫之下是何情形誰也不知,你這是在找死!”

謝非白的聲音遠遠飄來,“我本是為了我家護法而來,二位且回吧。”

這一句話讓饒聞二人心神大亂,再被氣流一托,兩人愣是被逼回地面。那之後,他們又多次嘗試下地縫去尋謝非白,卻總也下不去,而且他們都有一種預感,若真的下到地縫,他們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即使不擅推衍占蔔,大乘期修士的預感也不能小觑,兩人不敢再莽撞行事,只得另尋他法。

至于謝非白,他成功落到了地縫底部,但因中了噬魂釘,且在強行下降的過程中用了太多靈力,已是筋疲力竭。此處靈氣稀薄,恢複起來很慢,他只得小心翼翼避開岩漿,找了個還算安全的山洞暫時安頓,待傷勢好轉後再進行探索。

他算了算時日,印無玄應當已出了書閣,他掉入地縫的消息恐怕也被送去了,他家大護法必是心急如焚,會立馬來幽都找他,但聞風吟和饒無愧定會從中阻撓,再加上個胥懷古……

胥懷古雖沒參與對他的圍攻,但三個大乘期修者打鬥數日都無人前來查看情況,除了胥懷古做了手腳替他們遮掩之外,不再有別的猜測。

別人都說債多了不愁,可情債多了還是挺發愁的。謝非白嘆氣,扶着岩壁站起,往山洞內部走去。

*

“撲通~”

印無玄掉入了冰涼刺骨的河水中,才經過了高溫的炙烤又落入冰水中,他只覺自己成了一柄被鍛造的劍,痛得四肢都僵直了。

他拖着劍浮到水面上,游到岸邊,第一時間檢查他的劍是否完好,然後再審視自身。

他的衣服基本燒沒了,只留下一塊布遮擋重點部位,還打濕了水,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起伏的弧度。他不甚在意地抖了抖,背上大劍,劍鞘帶子勒着他的胸腹,更顯得肌肉結實,緊致有力,充滿了野性的美。

他掉下來的這個地方十分寬廣空曠,只是不見天日,無星也無月,黑沉沉的。河流潺潺,水色清亮,能看到河底的鵝卵石,可仔細看去,卻覺這鵝卵石十分古怪,全都是灰白色,再一看,才發現這些鵝卵石竟都是骨頭!因骨頭全都是碎骨,也分不清是人骨還是獸骨。

縱使印無玄膽子比天大,一想到方才竟是泡在全是骨頭的河水裏,還嗆了兩口水,也覺得有點惡心。

他把濕漉漉的頭發全都捋到腦後,露出深邃英俊的眉眼,随意選了個方向往前走,邊走邊喊:“宮主!”

回應他的只有回音。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周遭景色一塵不變,他中間想要禦劍飛行,可此地靈氣被擠壓得幾近于無,他連一成法力都用不出,踏在劍上也只能晃晃悠悠地飛,速度比走路還慢,只得老老實實使用雙腿。

這究竟是個什麽怪地方?印無玄擔心起來,宮主在這種地方呆了幾天會不會遇上別的危險?宮主到底在哪兒呢?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個山洞,洞裏皆是寒冰,透明的冰塊泛着幽幽的藍光,既詭異又瑰麗。

這是印無玄遇到的第一個不同景色,他直覺洞中必不簡單,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

幽都結界殘破不堪,為了将其修複以拖延魔氣蔓延,胥懷古跑遍了修真界,大乘期修者人數太少,除了在閉關的,剩下的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謝非白影響,對修複一事都說再考慮,态度暧昧不清,因此他還沒有湊夠六人。倒是有意想不到的人很幹脆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但作為交換,他要加入一場密謀。

一場針對謝非白的密謀。

胥懷古乃正道魁首,不屑于這種下三濫手段,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為了天下大計,他只得睜只眼閉只眼。

我這都是為了修真界,為了蒼生啊,胥懷古如此勸慰自己。

直到謝非白跳入地縫,生死不明,他才不确定地反問,我真是為了蒼生嗎?還是為了私情?

怎麽可能是私情呢?他又想,我乃青雲派掌門,正道魁首,天下蒼生在我心中才是第一位,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以此為出發點。謝非白不過是百餘年前的一場夢境,夢碎了便也忘了,哪裏還有什麽私情?

這時,聞風吟說過的話響起:“胥掌門既已不在乎謝非白之事,那為何收我請帖?”

他揉了揉太陽穴,把這句話從腦子裏甩出去。聞風吟看他本就不順眼,無非是用些不入流的話語擾亂他的心境罷了。

他召來仙鶴,欲前去和另外幾位掌門議事,一片金葉子飄到了他的眼前。

他接住葉子,上書:“速來。”

這是他和聞風吟約定的聯系方式。

金葉子上的字消失,成了一片普通的值錢的金葉子。

胥懷古将金葉子收到到袖中,思量了片刻後,調轉方向,進了幽都。

幽都裏魑魅魍魉、魔獸橫行,為了避開不必要的戰鬥,胥懷古用了隐身術,到達了聞風吟提到過的據點。

“我說過無事不要聯系我,”胥懷古顯出身形,道,“你們有謝宮主的下落了?”

聞風吟撇撇嘴,道,“一口一個謝宮主,好像你能撇得多幹淨似的。”

胥懷古負手而立,道:“聞家主,我還要與其他幾位掌門開會,你若無事……”

“哈哈哈我就說這家夥是個僞君子,”饒無愧盤腿坐在一塊巨石上,“印無玄進幽都的第一時間你就察覺到了吧,你裝作不知道又有什麽用呢?難道你不關心他的行蹤?”

胥懷古道:“印大護法是雲隐宮的人,與我何幹?”

饒無愧戲虐笑道:“他若在我們之前找到謝非白,那雲隐宮恐怕就是下給他的聘禮了。”

胥懷古的手指微微抖了抖,還待要說什麽,聞風吟插話說:“我們在這裏像怨婦一樣你一言我一語有什麽用!當務之急是找到謝非白,廢他修為,或者找到印無玄,直接殺了他,至于日後怎麽安排日後再說!目前最關鍵的是我們下不去地縫,胥門主,你一直為幽都之事奔走,想必比我們更清楚幽都的情況,我們要如何下那地縫?”

沉默良久,胥懷古道:“我們下不去。”

聞風吟追問:“為何?”

胥懷古:“在多位高階修士進入地縫卻隕落之後,我們得出一個初步結論,地縫之下并非裏幽都,而是一處秘境。經過多方查閱古籍,基本可确定此秘境為魔之秘境。”

饒無愧驚訝道:“魔之秘境乃魔獸最初的誕生之地,除了魔獸之外拒絕一切人類進入!別說謝非白是大乘期,印無玄是合體期,就算他們都是渡劫期修士,也不能更改秘境規則!”

胥懷古:“是的,能進魔之秘境的只有魔獸,以及魔獸标記過的人。”

聞風吟:“你的意思是謝非白和印無玄根本無法到地縫底部,他們沒了蹤跡說明都已經死了!”

饒無愧:“謝非白沒死。”

聞風吟:“那他還能去哪兒?”

饒無愧:“除非……”

三人都緘口不言。

除非他們是魔獸,或者是魔獸标記過的人。

良久後,饒無愧幽然道:“祈禱下謝非白被魔獸标記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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