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落雲亭外風雲變幻,朵朵白雲被謝非白所釋放出的靈壓撕碎,化為烏有,露出灰藍色的天空。

胥懷古心中凜然,面上卻維持着笑容,道:“我許久沒看過落雲亭附近的天了。”

謝非白笑道:“那本座便請胥掌門看上一看。”

胥懷古的笑容淡去,道:“非白,我是說錯了什麽話惹得你不快?我這就向你賠罪。”

謝非白緩緩道:“胥掌門,就憑你在幽都設計埋伏本座,本座便是殺你十次八次也不冤。”

“幽都那次,是我鬼迷心竅,”胥懷古雙手抱拳作揖,“在此向謝宮主謝罪了。”他這麽說着,語氣裏卻沒多少自責的意味。

小小的涼亭裏,天下第一人雲隐宮宮主謝非白和正道魁首青雲派掌門胥懷古無聲對峙。

忽然,謝非白的靈壓全收,懶洋洋地坐回石凳上,執棋喝酒,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胥懷古欲開口,一個人從遠處禦劍而來,驚得仙鶴紛飛——正是印無玄。

胥懷古有些心驚,直到大劍破風之聲傳來,他竟沒有察覺到印無玄的靠近!對方明明只是一個合體期的劍修,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近他的身!

“宮主!”印無玄從大劍上跳下,看也不看胥懷古,徑直走到謝非白身邊,道,“我跟方無極喝完酒了,你跟胥掌門也敘完舊了吧,我來接你回去。”

“我和胥掌門正在聊天呢,”謝非白尾音上挑,“你說對吧,胥掌門。”

胥懷古道:“印護法,落雲亭和雲中閣相距不過幾裏路,哪裏需要你來接?待我與非白敘舊完,送他回去即可。”

“呵,”印無玄雙手抱臂,道,“胥掌門,我是雲隐宮的大護法,護送宮主這事本該我來做,不勞尊駕了。比起這個,你不該去找聞風吟?好好商量下如何在我離開青雲派之前殺了我。”

胥懷古道:“印護法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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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無玄懶得和胥懷古掰扯,轉向謝非白,聲音立刻柔和了幾個度,“宮主,回去吧。”

謝非白把棋子丢回棋罐,道:“本座不勝酒力,有些乏了。”

印無玄道:“我扶你。”

謝非白擡起手,印無玄忙扶住他的手臂,摟住他的肩膀,以一個半扶半抱的姿勢将人弄上了大劍,揚長而去。

胥懷古遲遲沒走,他在亭邊站了良久,拎起酒壺,揭了蓋大口大口地喝。

酒很苦,卻苦不過他的心。

當謝非白釋放殺意時,他才仿若從夢中清醒,那個曾為了他拼盡性命的人早就封存在了記憶之中,無論他多麽苦苦追尋,都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甚至,對方随時都對能他兵刃相向,什麽舊情、什麽過往,對那個人而言都不足挂齒。

天下皆知印無玄沒有心,誰道謝非白才是真正沒心的那個人。

謝非白現在視印無玄為心頭肉,待情劫一過,印無玄也只會成為蚊子血。

“胥掌門,你難道還對和謝非白重修舊好抱有期待嗎?”聞風吟從一朵雲後繞出,他坐在金元寶上,把雲都染成了暗金色,“他就是這樣的人,用你時,如珠如寶,不用你時,棄若敝履。咱倆都是敝履了,他可不會再穿不要的鞋。我們要留住他,只能廢了他的修為,殺了印無玄,讓他過不了這第七次情劫。”

胥懷古放下酒壺,盯着他和謝非白的棋局,棋面上黑子将白子困死,再無翻身之境,而他,就是被困死的白子。

“幽都一事還沒落實,修真界需要他的助力,”胥懷古道,“至于印無玄,聞家主随意處置就是。”

“哈哈哈胥懷古啊胥懷古,我該說你優柔寡斷還是虛僞至極?”聞風吟嗤笑道,“你舍不得謝非白的一身修為,我可舍得!”

胥懷古沉默不語 。

*

印無玄把謝非白扶到床上,為他脫了鞋襪,讓人躺好,道:“宮主,我去給你弄醒酒湯。”

“你會弄?”謝非白問。

印無玄尴尬地撓撓臉,道:“不會。”

謝非白道:“本座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不用去弄醒酒湯。”

“哦,”印無玄彎腰,陰影投射到謝非白身上,“宮主,要不我幫你把面具摘了,能舒服些。”

謝非白道:“好。”

印無玄替謝非白摘面具已是熟門熟路了,他握住面具兩邊往上一提,面具就摘了下來。

喝了酒,謝非白的臉染上了一抹紅,連眼尾都泛着粉,愈發襯得他肌膚如玉,美若仙靈。

印無玄喃喃道:“宮主,你像抹了胭脂。”

謝非白輕笑,道:“印護法,醉的人不是本座,怕是你吧。”

“我沒醉,”印無玄分辨道,“我只喝了一點點酒,撐死就一杯!”

謝非白嘆氣道:“以前好歹是兩杯的量,久了不喝,酒量是越來越差了。”

“也沒多久,”印無玄道,“在魔之秘境時,屬下也曾喝過一次酒。”

“哦?”謝非白奇道,“那秘境裏有酒??本座怎不曾見過?”

印無玄道:“不是宮主喂我喝酒的嗎?就是跟宮主接吻的時候,我聞到酒味了,我明明沒有喝過酒,也不知哪兒來的酒味,想來是宮主喂我喝酒了。”

謝非白愣了愣,笑出了聲。

他說喝醉本是騙印無玄的,卻不想自家護法卻是真醉了。

如果是平時的謝非白,不會貿然打斷他和胥懷古的談事,也不會坐在他的床邊絮絮叨叨說什麽“宮主你喂我喝酒”之類不着邊際的話。

很可愛,他想,待回雲隐宮後,該讓印無玄多喝些酒,說不說被酒泡一泡,能腌漬出一顆心髒來。

“本座喂你的酒好喝嗎?”謝非白帶着逗弄的心思問,“你還想喝嗎?”

印無玄想了想,似在回味那個味道,道:“好喝,是我喝到過最好喝的酒,要是喝了舌頭不會痛就更好了。”

謝非白好笑道:“好,這次不咬你。”

印無玄道:“多謝宮主賜酒!”

他“啊——”地張嘴,等酒。

謝非白拉住印無玄的衣襟,猛地一拽,印無玄的腰壓得更低了,上半身幾乎和謝非白相貼。

謝非白:“低頭。”

印無玄聽話地低頭,嘴唇碰到了謝非白的嘴唇。

熟悉的觸感襲來,酒香彌漫,浸得他頭腦發暈,骨頭發酥,循着上一次的經驗,主動出擊,汲取甘釀,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緊,将床上的人抱入懷中。

床帳落下,在燭光下映照着兩個重疊的影子。

*

印無玄醒來時,只覺頭暈乎乎的,他揉揉太陽穴,往四周一瞧,驀然發現他竟不在自己的床上,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靠着床頭坐躺着看書,披散的黑發如同瀑布,與他的發糾纏于一處。

“宮主!”印無玄急忙起身,卻覺頭皮發痛,又“砰”地躺下了。

他的腦子逐漸清明起來,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他去落雲亭接回了謝非白,把人送到床上後,他說着什麽喝酒不喝酒的,又與謝非白接吻了!吻着吻着,他酒意上湧,竟抱着謝非白睡了!

他!

抱着!

謝非白!

睡了一夜!!!

印無玄風中淩亂,在心中默念宮規,悲觀地想,他就算不被撤掉大護法一職也得被趕去分壇了!

“宮主,”印無玄心如死灰道,“讓我去離雲隐宮最近的分壇可以嗎?”

謝非白一見印無玄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麽,道:“不可以。”

印無玄欲哭無淚,道:“那第二近的也行。”

謝非白失笑,道:“印護法,本座何時說過要趕你?你睡本座的床又不是第一次。”

印無玄年少時也睡過謝非白的床,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這麽大一個人了,再睡宮主的床簡直是成何體統。

“是屬下失儀了,”印無玄賭咒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謝非白道:“連本座賜的酒也不喝了嗎?”

他側過身來,低頭看印無玄,兩人離得很近,只要印無玄稍稍擡頭,他們的嘴唇又會碰到一起。

“這……這……”印無玄咽了口口水,道,“宮主賜的酒,那肯定……肯定是要喝的。”

謝非白莞爾一笑,道:“印護法,別緊張,本座只是想解開我們的頭發。今天的會議即将開始了,再磨蹭一會兒,我們就要遲到了。”

印無玄如蒙大赦,道:“對對對,我來!”

他自告奮勇地解頭發的結,可他們的頭發纏得太緊,一時半會兒竟解不開。若單是他自己的頭發纏在什麽東西上那直接剪了就成,可宮主的頭發卻是相當寶貴的,絕不能這般粗暴對待。得非常小心地解,避免弄斷一根。

解了半天,頭發越纏越緊,印無玄背上都滲出了汗,頗為抓狂地說:“就沒有什麽能解結的法術嗎?”

謝非白道:“本座來吧。”

謝非白的手比印無玄巧得多,沒兩下,頭發就解開了。

印無玄大為佩服,道:“宮主太厲害了!”

謝非白笑道:“下次再讓你慢慢解。”

印無玄:“好的!”說完他又傻了,竟還能有下次!

謝非白:“印護法,替本座梳頭吧。”

印無玄拿了梳子,為謝非白梳頭。

謝非白的頭發很長,很黑,就像是作畫大家鋪灑在宣紙上的墨,觸手卻又冰涼絲滑,宛如最上等的綢緞。

梳着梳着,印無玄出了神,梳頭的動作慢了下來。

謝非白從鏡子裏看印無玄,問:“印護法,你在想什麽?”

印無玄:“我看的很多話本裏,都有那種先做後愛的橋段,宮主,我們這算是先做後愛嗎?我是不是距離完成任務近了一點?”

謝非白:……

印無玄:“不過多數話本還是先愛後做,雖然愛的過程沒有寫多少,做的過程比較多,但我覺得先愛後做這個過程比較适合我的任務。宮主,你覺得呢?”

謝非白:……

印無玄:“話本裏的做……嗯……太污穢不堪了!我不想對宮主做那種事!任務……”

謝非白:“閉嘴!”

印無玄默默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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