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修真者結為道侶,無需像凡人那樣三媒六聘三拜高堂,但需告知天地,以天地為證。有些講排場的,也會學習凡間設下宴席,邀請各路好友前來祝賀。

曾經暨明仙尊宣布與謝非白結為道侶時,便廣發請帖,應當是他此生第一次如此大張旗鼓,沒成想請帖前腳才發出去,謝非白後腳就渡劫成功,與他一刀兩斷。

在謝非白說“我願意”時,印無玄不期然想道,宮主是否也對暨明仙尊說過“我願意”三個字呢?

明明應當是高興的時刻,他的胸膛卻酸悶不已,那顆不存在的心髒仿若抽搐。僅僅是一瞬的功夫,他就調節了過來,把謝非白摟入懷中,親吻對方烏黑的發。

“宮主,我好開心,”印無玄道,“我們要邀請賓客嗎?我沒什麽朋友,最多請個方無極,我還要準備些什麽,我……”

“冷靜一下,”謝非白好笑地輕拍他的胸口,道,“有些事無需昭告天下,結為道侶本就是你我之事,與旁人何幹?”

印無玄一想也是,而且以他和謝非白在修真界的名頭,恐怕多的是不請自來的人,光是想想就頭大。

印無玄道:“那我們就速速回雲隐宮,請示天地。”

“何必回雲隐宮,”謝非白悠悠道,“天地無處不在,本座……我今日又正好着了紅裳,正是個結侶的好日子。”

印無玄把謝非白抱得更緊了,道:“都聽宮主的。”

兩人從乾坤袋裏拿出紙筆,各寫了一封結侶書,用火燒了,便算告知天地。然後他們在天地之間攜手跪下,各自剪下一縷頭發,纏繞在對方的尾指,念過法訣後,頭發消失,融入對方骨血,便是以天地為證。

結為道侶的二人,在雙修時頗有助益,無論是感官還是靈氣的充盈上,都能更上一層樓,且他們二人能互相感應到對方的生命氣息,若一方身隕,另一方會第一時間得知。

比起凡人夫妻分開只需一紙休書,修仙道侶要解除關系則要麻煩得多,他們需得各取一滴心頭血祭給天地,再剪掉頭發埋入土中,方可解除。要取心頭血,須開膛破腹,從心髒裏抽出最裏面的血來,即使是修真者也會非常痛苦,且會損耗修為,因此,若非是情比金堅的二人,鮮少會結為道侶。

印無玄年幼時便崇拜謝非白,他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成為雲隐宮的大護法,守護謝非白的周全。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能與謝非白結為道侶!

儀式完成後,他久久沒能回過神,待他的腦子重新運轉,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他既已是謝非白的道侶,那麽就算他找回心髒愛上了宮主,也不怕被趕出雲隐宮了。

“印護法,”謝非白仰頭問,“你不吻我嗎?”

印無玄連忙低頭,吻住謝非白殷紅的唇。

*

修真大會期間,最忙的人當屬陶生生,他要記錄會議內容不說,還得時刻關注各方八卦。

光是第一天,信息量就多得要爆炸了。

謝宮主現身升仙閣,脖子上滿是吻痕;

暨明仙尊道出表裏幽都融合,特級魔獸将會覺醒;

特級魔獸可化為人形,胥掌門指出特級魔獸或潛伏在修真者之中;

胥掌門和印護法互相指認對方為特級魔獸;

謝宮主和印護法半途離場,暨明仙尊和方門主緊随其後;

……

次日的四海八荒報加版加量,可讀者們要買到首批報紙還是得靠搶!

這幾條消息條條都勁爆,關注八卦的,關注天下大事的,人人都能在這日的報紙中找到想看的內容。

“謝宮主脖子上的吻痕肯定是印護法弄的吧!他們雙修得真的好激烈!”

“說起來以前謝宮主好像沒有這方面的報道,和印護法在一起後……啧啧啧……”

“比起這些,胥掌門說印護法是特級魔獸的事更讓人在意吧,這是真的假的?”

“肯定是假的,印護法不還說胥掌門是特級魔獸嘛,他們這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互相攀咬呢。”

“但特級魔獸化成人了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這麽一說弄得人心惶惶的。”

“就算真的變成人了,特級魔獸的修為肯定也是很高的,不是大乘期也至少是個合體期吧,跟我們沒什麽關系。”

……

全修真界都在議論修真大會上所發生的事,最後的落腳點還是特級魔獸的身份上,有人把目前的幾位大乘期修者的背景和經歷一一列出,還把合體期修者也整理了一番,發起了匿名投票,看誰最可疑。

第一天的大會都這麽精彩紛呈了,第二天更讓人期待。

這一天的重頭戲是公開審判饒無愧,多的是人去湊這個熱鬧。可饒無愧還沒被人帶上來,就傳來了新的勁爆消息——謝非白和印無玄結為道侶。

起因是陶生生以水鏡術聯系印無玄,問他是否會出席第二日的修真大會,印無玄不耐煩道:“我才與宮主結為道侶,哪裏有空去參加那無聊大會。”

這句話一說完,印無玄就單方面切斷了術法,獨留陶生生風中淩亂。

這等天大的消息他自是不會放過,破天荒地一天發了兩期四海八荒報,第二期說的就是此事。

凡間的顯貴之家結親會引來天下人矚目,修真界的大能們結侶也不遑多讓。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謝非白和印無玄結侶一事上,哪裏還有人去管饒無愧的死活。

“謝宮主談了這麽多任情劫從沒和任何一個人結侶,可見印護法在謝宮主心中的地位很高啊。”

“印護法是謝宮主的最後一任情劫了,自是特別一些,但我很好奇,他們結成道侶後,謝宮主飛升了印護法要怎麽辦?”

“這麽一說,謝宮主飛升後印護法豈不成了寡夫?或者鳏夫?”

“呸呸呸,謝宮主是飛升了又不是隕落了,什麽寡夫鳏夫,要我說,以印護法的資質遲早也能飛升,兩人定能在仙界團聚。”

“你也太理想化了,過往那些道侶裏,一方飛升另一方沒能飛升的,基本都是死生不相見了。”

……

饒無愧被鐵鏈捆綁住手腳跪坐在青雲派的處刑臺上,他沒了修為,也沒了嗓子,但聽力還在,自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他突然無聲大笑起來,看向胥懷古的眼神裏全是嘲諷,笑着笑着,他的表情變得扭曲而憤怒,最終歸于沉寂。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每一樁每一件都與謝非白有關。他們相處時,他看似占據絕對的主導權,可仔細想想,卻是謝非白牽扯了他的一舉一動。

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饒無愧想,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饒無愧低垂的視野裏多了一雙鞋,是胥懷古的鞋。

他擡起頭,用口型道:“他不曾愛過我,也不曾愛過你,胥懷古,你鬥不過他!”

胥懷古彎下腰,道:“我會殺了印無玄,也會殺了他。”

饒無愧又笑了,笑得全身都在痛,笑得吐出一大口血。

胥懷古持着玉笛,站得筆直,英俊的臉十分肅然,正氣凜然道:“魔修饒無愧,你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鮮血,擾亂修真界秩序,屠戮過數個門派,罪不可恕,經衆掌門公開審判,即刻行刑。”

胥懷古吹奏笛聲,頃刻間引來天雷,一重一重雷電劈在饒無愧身上,劈得他四肢痙攣,皮膚層層掉落,化作一具枯骨!

在他身消形散的那刻,他似又能出聲了,他道:“胥懷古,我們很快就能在地獄見面了!”

接着,白骨成了飛灰,在風吹之下,散落于天地的角落。

本在熱議謝非白結侶一事的人都沉默了,他們看着空空如也的處刑臺,說不出一個字來。

無論饒無愧是不是魔修,又做過多少惡行,他都曾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卻變做一抔灰,實在令人噓唏。

數百裏外,謝非白立于印無玄的大劍之上,遠眺青雲派的方向。他的瞳孔裏倒映着方才的天雷,即便沒有觀看那場處刑,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饒無愧死了。

“宮主,”印無玄問,“我們去哪兒?回宮嗎?”

謝非白收回目光,道:“你還叫我宮主?”

印無玄頓了頓,才緩緩道:“非白。”

兩人結成道侶後,謝非白在他面前的自稱變成了“我”,且要求他不準再叫“宮主”二字,而是直接叫名字。

印無玄叫了這麽多年的“宮主”,很難改口,他還在慢慢适應兩個人關系的改變。

“不用着急回宮,你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謝非白問,“以前總是你跟着我走,這次換我跟着你走。”

“我想先找回心髒,”印無玄道,“既已知道我的心髒就在裏幽都的神秘秘境裏,我就不能放着不管,早日拿回心髒,我就能早日完成宮主……非白你交代給我的任務。”

謝非白笑了,道:“無玄,你可曾想過,你完成任務之時就是我渡過情劫之時,我若是飛升了,你怎麽辦?”

“我也會飛升!”印無玄铿锵有力道,“我永遠都會追随你的步伐,不會讓你等太久。”

謝非白怔忪片刻,道:“他們都想把我留在世間,只有你願與我一同離去。”

印無玄沒聽清,道:“什麽?”

謝非白沒有重複,笑意更深了些,道:“在去找你的心髒之前,我們先找一處沒人打擾的地方住下,日日雙修可好?”

印無玄頓覺臉上身上都熱得要燒起來,揉了揉鼻子,道:“嗯,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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