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狐貍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它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
大殿上分列着許多許多的神,而最大那個的正坐在大殿的中央。
“這狐貍……”不少神明都看了它一眼,有些疑惑,不解它如何能出現在此處。
被稱為釋尊的那位,輕輕笑了,“衆生無我,苦樂随緣。你既來了此處,便在我座下修行一陣子吧。”
小狐貍不太明白,只知道這個最大的神明願意收留它。于是,便跑到他跟前,日日聽他授法講道,很是刻苦。小狐貍悟性很高,每每都讓神明座下的其他弟子贊嘆不已。
直到一日,來自東方的兩位神明過來此處作客,一位是父神,一位是少陽君。
向來專心聽道的小狐貍有了異樣,它直愣愣的望着那個一身紫衫的男人,仿佛有什麽回憶在心中一點一點地被勾起。當二人離去之時,它已是熱淚盈眶。額上隐隐有紅光閃現,很快又歸于無。
此時,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看了它一眼,笑了,“萬般皆是緣。”
自此之後,小狐貍便鎮日神思恍惚,神魂仿佛也跟着那男子離開了一般。釋尊講道之時,也心不在焉。每當有人來訪才提起興致,興沖沖地往外面跑,奈何次次皆是無功而返,情緒也愈加失落。
“東華紫府少陽君,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小狐貍打了個激靈,連忙往殿外望去,果不其然,正是那個它朝思暮想的男人。它望着他走來,也望着他離開,心神全被他的一舉一動牽着走。
此時,端坐在蓮座上的那位說:“去吧,你塵緣未盡,這本就是你二人的劫。”
小狐貍跳下高臺,化作一陣淡紅色的煙,消失在西方梵境。
墨淵、折顏、白止面面相觑。這天地共主是怎麽了?怎麽這幾天,總是忽然就望着空氣出神?這幾日的征戰不是進展得十分順利嗎?
東華看着眼前的那只八尾小狐貍,掃了一眼三個人呆滞的表情,更加确定了他們都看不見這只紅色的小動物。
他又看向右側,問道:“白止,在你們狐族之中…會有八尾赤狐嗎?”
三個人神色都有些奇怪,他這幾天莫非就是在考慮這個?
白止一愣,覺得他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的,“啊?八尾…赤狐?”他凝眉思索一陣之後,“不會啊,赤狐一族是有,可是尾巴比較多的就屬我們九尾白狐了。”
“那九尾赤狐呢?”墨淵問道。
“若是赤狐與九尾狐通婚,其誕下的子嗣倒的确有這種可能。”折顏猜測着。
“這我倒是沒見過,但是這個可能性确實比八尾赤狐要大得多。總不能是九尾赤狐突發奇想把自己尾巴砍了一條吧?”白止覺得此舉天方夜譚,雖然九尾狐的尾巴确實是法寶,但也不可能有狐貍如此自尋死路。
“哦?”東華挑眉。
白止接着補充:“你們有所不知,對狐族而言,這斷尾之痛好比常人剜心,就是疼也能把人活活疼死。”
“是嗎?”東華又陷入了沉思。
“這…帝君怎麽會問起這個?”墨淵問出了三個人共同的疑惑。
“好奇。”東華站了起來,輕描淡寫地丢下兩個字之後,背着手走出了營帳。
“好奇?他這個樣子,倒是讓我們覺得很好奇啊。”折顏挑眉,好笑地說。
“難道是……我們之後會與狐族對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墨淵很努力地思考着。
白止随即打翻了這個推測,“不會啊,狐族不是好戰的種族。而且我也真是沒有聽說過什麽八尾狐的。”
折顏摩挲着下巴,若有其事,“他會不會是太累了?出現了幻覺?”
“會嗎?”白止覺得不可思議。
“嗯,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墨淵點頭。
東華沿着溪流走着,小狐貍則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一如這幾日。
自打他去了一次西方梵境之後,這只小狐貍就憑空出現了,寸步不離。東華彎下身子,抱起它,“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原以為它是鬼魂,然而它身上毫無殒命之人的陰氣。可其他人又确确實實都看不見它。
小狐貍高興地搖了搖尾巴,然後就安安靜靜地窩在東華的懷裏了。東華會想到問白止也是因為,小狐貍第一次見到白止的時候也是如此興奮。他才猜測白止會不會認識它,奈何問出的答案卻是讓他更加疑惑不解。東華嘆了口氣,“你跟着我,究竟是為了什麽?”
就這樣,這只來路不明的八尾小狐貍跟着東華幾乎走遍了四海八荒。當東華來到三生石前,小狐貍自然也跟着來了。他冷眼看着石面上的紅字,諷刺地一笑,右手一揮。衣袖擦過石面時,帶出幽幽紅光。再一看,隐沒在紅光中的兩個字已然消失無蹤。
東華轉身的時候,那只小狐貍爬上三生石,毛茸茸的紅色爪子在字體消失的地方抓了一抓。然後,它靈巧地一跳,穩穩落了地,便又尾随着東華離開了此處。
八尾小狐貍碰過的地方,金光乍現……
也不知究竟過了幾萬年,曾經戰火紛飛的四海八荒已經變得一派祥和,魔族、翼族、天族、九尾狐族分掌一方之權,也算相安無事。
東華最後一次見到小狐貍,是在他行經一處山脈,山上開遍了鳳羽花,大片的紅色在微風吹拂下搖曳生姿。可奇怪的是,此時分明不是鳳羽花的花季。
小狐貍像是察覺到什麽,從跳下他的臂彎中跳下,然後往花海的中央跑去,只見它一步三回頭,
像是依依不舍。
“終于…要離開了嗎?”小狐貍在花海中化作紅色的輕煙,随風而逝,東華的心中浮現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是不舍。
此時,漫山遍野的鳳羽花也開始化作點點星芒,随風而逝,幾棵小樹顯現了出來。東華無意探究此異象,舉步離開。
數萬年後,零零落落的幾棵小樹長成了參天的模樣,曾經鳳羽花恣意綻放的地方成了一片樹林,由于易進難出,道路難尋,故得名為迷蹤林。
又過了萬年,青丘狐貍洞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坐在洞內的白止和清浔一喜,急忙起身。不久,便見白奕抱着一個嬰兒走了出來,“阿娘,生了,生了,是個女兒。”
清浔急忙接過女嬰,很是欣喜,“太好了,我生了這麽多兒子,就小五一個女孩,還去了昆侖虛。如今,這狐貍洞終于有另一個女娃娃了!”
白真微笑,立刻向白奕抱拳,“恭喜二哥,喜得貴女。”
白奕則是一臉嚴肅,他蹙起眉頭,像是十分憂心,“生了整整十日,才從她娘肚子裏出來,日後也一定不是個省心的孩子,該不會…比小五還調皮吧?”
聞言,清浔白了他一眼,“像小五不是挺好?”她可不覺得小女兒哪裏不好了。
白止感嘆,“這可是我青丘唯一的一只九尾赤狐啊。”
“說什麽青丘,就是放在整個四海八荒,我們的孫女也是獨一無二的。”清浔低下頭,端詳起孫女來,“看,這孩子額頭有個紅色胎記。你看,像什麽?”她指了指娃娃的眉心,看向白止。
白真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刻想到了,“像鳳羽花啊。”
清浔贊許地看了白真一眼,她方才想到的就是鳳羽花,只是一時之間忘記了此花的名,“對!對!就是像鳳羽花。”
白奕和白止原本只是驚異,可經他們倆這樣一說,心下也覺得這印記确實像極了鳳羽花的樣子,紛紛點頭。
這孩子生在九月,額間又是一朵鳳羽花胎記…清浔沉思半晌後,看向白奕,征求他的意見,“娘替你給她取個名字,白鳳九,如何?”
白奕沉吟,“白鳳九?”思索一陣後,像是滿意這個不雅不俗的名字,他點頭以示同意,“聽阿娘的,就叫白鳳九。”
清浔笑了,她低下頭,逗弄着懷中的小小嬰兒,“那就叫你這小狐貍鳳九了,九兒啊九兒,你還有個姑姑,此刻正在昆侖虛學藝,日後她出師歸來,見到你一定會歡喜的。”
清浔又逗弄了她一會兒,才留戀地将孩子交還給白奕,“抱出去,給青丘子民們看看,這便是我青丘才降生的小帝姬。”
白奕小心地接過,随後抱着孩子走出狐貍洞,對着洞外焦急等候着的小仙們沉聲宣告:“這便是青丘孫兒輩的第一位公主,白鳳九。”衆神仙的臉上均現出喜悅的神色,他們紛紛向白奕下跪,異口同聲:“恭賀狐帝喜得長孫兒!恭賀二殿下喜得小公主!”
九重天上,觥籌交錯,酒酣耳熱。衆仙交杯換盞,笑語閑談。
此等盛會,也是昔日的戰友敘舊的好時機,也在此時聚在了一塊兒,比如白止、折顏還有墨淵,他們在遠古時皆随東華帝君征戰四方。
“白止啊,真是想不到,這東華帝君竟成了你的孫女婿了。”墨淵調侃着。
白止捋了捋胡須,“老夫也覺得不可思議啊,誰能料想,三生石上除去的名還能再回來呢?”
“當初,我還以為小狐貍這段感情是注定無疾而終了呢。”折顏是萬分感慨。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們還記不記得,以前這東華,曾經問過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奇怪的問題?”墨淵皺眉。
折顏拍了拍桌子,手指朝空中指了指,“哦!我想起來了,就在蓬萊那邊的時候,他問了什麽八尾……赤狐的!”
“對對對,可問題是我到現在也沒見過八尾赤狐啊,不過我那孫女倒是你印證了你當時猜測,九尾赤狐。”白止笑着看向折顏,欽佩他的料事如神。
“八尾赤狐……這麽說,我倒是看到過了。”墨淵想了想,若有其事地說。
“你見過?怎麽可能?”白止覺得他在說大話,“你是不是已經醉了?”
折顏了然地和墨淵對視一眼,“這麽說,我也見過。”
“你們兩個,這酒量不行了啊!”白止哈哈大笑。
折顏同情地看向一無所知的白止,“哎,你有所不知,你那孫女,為了三生石能出現東華的名字,曾經自斷過一尾啊!”
“小丫頭自斷一尾?”白止一驚,泛上的幾許酒意被吓得一點不剩。
“是啊。”折顏點了點頭。
白止看向折顏,“你怎麽會知道的?”
折顏如實說:“是我給她治的,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白止又看向墨淵,“你也知道?”
墨淵點頭,“當日,迷谷就是将鳳九抱來昆侖虛讓折顏治的,我也在場。”
“為什麽我不知道此事?”白止疑惑地問。畢竟他才是小九的爺爺不是嗎?
墨淵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奉告的語氣,“那我們就不知道了。”
“興許是那段時日,發生了太多事,真真和小五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折顏心想。
白止忽的瞪大了眼睛,“那……那東華帝君問的八尾赤狐,豈不就是我家小九?”
“诶?”折顏和墨淵也發現了不對勁。
墨淵斂眉沉思,“距離這丫頭出生,也不過七萬年……”
折顏看向白止,試探着,“印象中,在東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應該還沒遇到清浔吧。”
“是啊,之後又過了好久,才遇到的靈狐一族。”白止點頭。
“也就是說,你還沒成親,東華就已經見到你還未出生的孫女了。”墨淵驚嘆地總結,“真是奇聞!”
折顏緩緩說出自己的主張,“或許這奇聞……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聯想到鳳九的那個有趣的夢,或許這二者有關聯呢?”
“管它呢,不管是因為三生石、東皇鐘還是什麽其他的外力,總是這段姻緣總歸是圓滿了!”白止笑了笑,打算跳過這個問題。
“是啊。來,喝酒!”
“今日,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