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興許是孩子很乖,應許是鳳九運氣好,懷孕諸月以來,并沒什麽厲害的害喜症狀,像是常說的嘔吐、食欲不振,,以至于她都察覺不到這孩子正在腹中悄悄成長,非但如此,她食欲還好得很,除此之外要說有什麽,大概就是嗜睡。
一日,下了朝會的東華回到太晨宮,閑來無事的連宋和成玉仿佛說好似的,一前一後地來了。于是,東華和連宋按着慣例在外頭下棋。在一旁,則是坐着鳳九、成玉,她們對棋局一竅不通,一邊曬太陽,一邊嗑瓜子閑聊。
聊了一陣南海水君的露水姻緣,看着她略有起伏的腹部,成玉感慨起來,“你來九重天的那日,我就與你說過。進入太晨宮的方法有三個,如今,這三點你可是樣樣都占了。”
——————————————昔日談話——————————————
女扮男裝的成玉敲着扇柄,開始給這位不知世事的小殿下細細分析,“以帝君在天宮的地位,他什麽都不缺,那小殿下又想如何報恩呢?”
“我想,日夜陪在帝君身旁。總有一天,他會有需要我的地方,然後我就可以順水推舟的,把這恩給報了。”
“嗯。有道理。”成玉贊同地點頭,“不過,想要名正言順地出入太晨宮,只有三種方法。”
“哪三種?”
“第一種,你要是這天宮位高權重之人,然而小殿下你不是。”成玉看了鳳九一眼,顯然此法并不适用,接着,她繼續說,“第二種,嫁入太晨宮。”
鳳九一驚,話都說不清楚,“這,這……嫁,嫁進去,我是不是……”
見鳳九嗫嚅之間,嬌态畢露,成玉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怎麽着,小殿下,你還真想這麽做?”
“沒沒沒!我絕對沒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鳳九急忙澄清,卻遭成玉打斷。
成玉是個過來人,對這男女情事深有了解,見鳳九這般模樣,便明白她已是對那東華帝君動了心思,“別解釋,女人的心思,我最懂。不過,就是要嫁,現在也言之過早。所以呀,就只剩下第三種了,也就是最适合小殿下的,只是要委屈你一些。”
“是什麽呀?”鳳九好奇地問,有些忐忑。
成玉看着她,字字清晰地說道:“做婢女。”
“婢女?”鳳九困惑地重複,是像昔日的少辛,在狐貍洞侍奉姑姑那樣嗎?
——————————————昔日談話——————————————
鳳九看一眼正落棋子的東華,輕輕笑了,“果然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都看透徹之事,我卻是懵懵懂懂。連宋說的沒錯,我是借報恩之名,行近水樓臺之實。”
東華似有所覺,微笑。連宋只覺得這笑礙眼極了。
此時,司命也來了,他把星象之事報給東華之後,也在一旁落座,于是乎,這八卦小組便湊了齊,“聊什麽呢?”
“哦,說到我心懷不軌,入太晨宮的事跡。”鳳九笑着說。
“心懷不軌這詞用的不好。”成玉不滿這個評價,“明明是女兒家的癡心一片。”
“那些被丢下界的仙娥,又有哪一個不是癡心一片?”
“不一樣。那些都是一廂情願,自然沒有好結果。”成玉有理有據地辯解着。
“嗯。”司命點點頭,表示贊同此見解。
“會嗎?”她剛進入太晨宮的時候,和東華也不至于兩廂情願的地步啊。
“你當着天君還有織越公主的面,向帝君告了白,坦承自己別有用心。若是按着慣例,你也應該被趕回青丘的,然而,并沒有。”成玉頗有條理地分析,由于說的是事實,也沒特意放低聲音,反正啊,那兩個正在下棋的人,本身也是有點心不在焉的。
“你怎麽會知道此事?”鳳九驚愕極了,在場的只有她、東華、天君還有織越了,成玉沒理由會知道啊。
成玉用折扇指了指耳朵,“隔牆有耳咯。你也真是有勇氣,若是只有你與帝君二人也便罷了,可偏偏,還有兩個不相幹的人在。”她也是佩服得不得了。
“哎呀,我那是沒注意到。”鳳九臉一熱,當東華側轉過身的時候,一瞧見他身後的人,她當下就措手無策了,接着幾乎是落荒而逃。東華也是壞透了,也不稍微提醒一下,就由着她說了這麽一大堆。
成玉執着紙扇,敲了敲石桌,取笑着鳳九,“瞧瞧!咱們鳳九娘娘的眼中果真只有帝君啊。天君和織越公主,那麽大的兩個人,你竟然會看不到?”
鳳九羞窘,沒有再辯解。此事确實離譜,她早該注意到還有旁人的,可誰教她滿心牽挂在東華身上,以至于對別人都“視而不見”了。
“說句實話,你這婢女做得實在差勁。帝君将你留在身邊,着實是雅量。”司命對此深有體會,往日只要是任何人在東華帝君的面前,哪怕是犯了一丁點的錯,就得惶惶不可終日。哪像鳳九,一直在犯錯,卻從未領過東華一句冷言冷語的?
“真的有很差勁嗎?”鳳九努力回想,她那時候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只是不知為何,還是頻頻出錯,她那時也覺得苦惱極了。
“确實差勁。”東華低聲道,一枚瑩潤的白玉棋子穩穩落在鳯位。
“帝君這一步,走得妙啊!”連宋調侃着,一語雙關。
“所以呀,這足以證明,你與那些一廂情願的女人,完全不同。”成玉下了結論,“尤其啊,是那些明明是一廂情願,還妄圖出陰招的。”
“織越也就是嬌蠻一些,心性是不壞的。你這話是在指誰?”鳳九問道。
“這可多了,像是前任翼君之後玄女、瑤光上神、素錦、缪清……”
“缪清?東海水君之妹,那個東海公主嗎?”鳳九問道。
“就是她,怎麽,你也認識?”成玉問。
“原本是不認識的。還不是我姑姑應了少辛的請求,承諾為元貞化去凡間劫數,被夜華封了全身法力。她不會水,被這個缪清推到河裏,險些淹死。”
“哦?還有這麽一件事?”成玉也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司命,你怎麽也不告訴我。”
“那時場面太亂,我光是為了把控發展方向,就已經焦頭爛額。哪還顧得上這個?”司命想起那時候,也是心有餘悸。他一邊要應付東華閉關前的安排,一邊還要應付鳳九、白淺和夜華,不能在他們面前洩露了口風,怎一個“累”字了得?
“咦,莫非這個缪清還幹過什麽別的荒唐事?”鳳九聽出了成玉的話外之音。
司命娓娓道來,“這缪清公主,曾在東荒俊疾山救過小天孫。之後便仗着這層恩情,要求上九重天,在洗梧宮做個端茶奉水的仙娥。”
“哦?又是仙娥?”這缪清的思路倒是和她一樣,鳳九失笑。這橋段真是似曾相識。
“那時候,素錦是太子側妃,她極為賞識這個東海公主,經常為她出謀劃策。”
“這素錦不是對夜華有意嗎?怎麽會……”鳳九想起,當初在一攬芳華,素素就受盡她的欺淩。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成玉點出。
“她是想利用缪清來除去我姑姑這個情敵。”這素錦的謀略若是用在正處,想來,也就不會落得那麽凄涼的下場了。鳳九暗嘆一聲,十分感慨。
“白淺上神來九重天那一日,缪清受素錦蠱惑,在太子的飲食裏下了催情藥粉。白淺上神一句話,太子便二話不說,将這東海公主趕出天宮了。”
鳳九忍不住驚呼,該說她是因愛情而盲目呢,還是愚不可及呢?倘若這缪清真僥幸有了一兒半女的,夜華難道就會對她刮目相看了嗎?日後的望穿秋水、深宮寂寞,她這算得上是……如願了嗎?
“前一陣子,北海水君攜家眷去東海做客,北海大皇子對這東海公主一見傾心。”司命神秘兮兮地說。
“什麽?”成玉和鳳九都震驚了。
“據說,兩家都沒有異議,已經在籌備提親的事宜了。”
“若二人情投意合,那也是美事一件。元貞這孩子不錯,只可惜……”鳳九惋惜地搖頭,由于其母少辛是巴蛇一族,以至于子孫雖多,壽命卻也不長。
成玉想起一樁怪事,“說起來,北海的正宮娘娘不是連連傳出喜訊嗎?怎麽自生了三公主後,這些年都沒動靜了?”
鳳九笑出聲,想起白淺曾和她說過此事。“昔日少辛害喜,吵着要吃桃子,奈何那時候并非結桃的季節,桑籍便特意跑了趟十裏桃林,求折顏賜桃。折顏對他之前悔婚一事不滿,想着為我姑姑出口惡氣,最後雖是看在他是小輩的份賜了幾只,卻是避子桃。”
司命和成玉張大了嘴,“哇,折顏上神此舉真是……”
鳳九笑着接話,“陰損。”她姑姑當時還埋怨,折顏這麽一做,她反倒覺得對少辛和桑籍二人不起了,好在少辛不久後,便找求她助一助被貶下凡的元貞,她才能不那麽愧疚。
三人又聊了一陣,連宋和東華的一局棋也下完了。鳳九掩着嘴,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東華一邊問,一邊将她抱起來,然後便往太晨宮寝殿的方向走去,完全沒有理會那三個人。
鳳九靠在他的肩上,困頓地應了一聲。這段時日,她總是覺得疲倦,縱使每日都睡上七八個時辰,也還是一樣。
兩個月後的某一日,鳳九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神情有些疑惑,“別人都說酸兒辣女,可是我自有孕以來,食欲就好得很,完全沒有偏向什麽口味的跡象,真是奇怪。”
“懷孕之事,因人而異。至于那些傳聞,也都不可盡信。”東華攬着她,不以為意。
鳳九追問,“那你希望,這孩子是男是女?”
“都好。”他并不在乎這孩子的性別,只希望生産之時,大人小孩都能平平安安。
“我倒希望是男孩,最好長得也随你。”
“為什麽?”東華不解。
“這樣的話,我就能知道,你小時候是什麽樣子了。”鳳九的小算盤打得很好。
聞言,東華低笑,真是服了她。
半晌,鳳九微側過身,仿佛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之前和司命他們聊起以前的事情,他們都說你我二人是兩廂情願,你雖是在下棋,卻也沒有反駁。後來我犯了困,偏偏我這幾個月忘性大得很,一覺醒來之後就忘了此事,這才一直沒有問你。”
對那日的事情,東華仍有印象,他溫柔地問她:“你想問什麽?”
“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說實話,鳳九對此事尤為好奇。
東華輕笑,思緒飄到了與她初見的那一幕,“現在想想,應該是一見鐘情。”數十萬年,都未起波瀾的心湖,卻在那時候,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鳳九抿着嘴,樂了,“真的?”
“千真萬确。只不過正如你說的那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也是後來才意識到,對你這小丫頭不僅上了心,還動了心。”東華感嘆着。
“那,你是什麽時候意識到的?”鳳九追問。
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出三個字,“鎖妖塔。”
“哦,你趕我走,不是因為我惹是生非,是擔心我繼續留在你身邊,會發生什麽不測?”雖然很久以前,她就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可是親耳聽他承認,又是另一種心情。
“沒錯。”東華承認。她在九重天接二連三地受傷,他便想到是三生石的問題。他除去了名字,便不會再有姻緣,若是與她在一起,便是逆天而行,也便是一段孽緣。既是孽緣,便注定無果,二人均不得善終。
“那一日,我醒來之後,只見着了司命,也不知道你那時候傷得如何。”她回青丘的時候,可是把迷谷吓壞了,他還以為是她受了重傷。可她身上那些觸目心驚的血跡,根本都是來自于他。
“沒事,休息幾日就痊愈了。”東華輕描淡寫地說着。
“都怪我那時候法力不濟,不然的話,就不會有這檔子事了。”那他也不會受傷。
“是我疏忽大意,沒能保護好你。”東華将她摟得更緊,不願她為此自責。
“自古以來,進了鎖妖塔的,都是有去無回。偏偏在幾百年內,接連出了兩次意外,先是少辛,再是我。你為了我,将妖王給殺了。當日父神留下此妖,便是要震懾九重天的。如今,這鎖妖塔沒了震塔妖,也是名存實亡。這九重天上,也少了一個懲戒之處,那要如何是好?”總不能直接把犯大錯之人丢下誅仙臺吧。
“貶去凡間便是了,若真有心懲戒,方式還是很多的。”東華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況且這鎖妖塔的處置之法,本身也是淩厲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初少辛被關進鎖妖塔的時候,帝君您是什麽反應來着?可有覺得這懲處有半分的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