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心11%
上心11%
從港城回到港島,霧忱兒全程都一副面無表情的疲态,落地直奔崇德樓。
昨晚跟蹤樓津渡回家,她坐在樓府外的涼亭一宿,喂一夜蚊子。本以為能等到樓府的其他人進出從而變換跟蹤對象,卻只在早上四點左右拍到一塊模糊不清的車牌號。
她把手機擱在桌上,一板一眼地交代在港城的一舉一動。
連志城雖在聽,心思卻飄到幾天後的聯誼會。那是他特地為港島所有未婚且沒打戀愛報告的職工舉辦的相親大會。
邀請對象不限于基地的男男女女,還有他在港城的人脈,多數是從商從政的上流社會人士,他也想借此機會替霧忱兒好好參謀參謀覓得良緣。
好幾次他都想勸霧忱兒放棄查明真相的念頭,無奈她認定的事就會一門心思死磕,不管是直白地告訴她“真相會讓你失望”,還是隐晦地說“真相不是真相”,她都沒打算就此收手。
想着,連志城指尖向右一滑,瞬間闖入視野的一雙合照扯回他漂浮思緒。
霧忱兒沒發現,他卻來了興致:“橙子啊,這是你跟樓醫生的合照嗎?”他舉着手機,完全八卦。
霧忱兒走上前一把抽走手機,動作慌亂地摁觸手機屏幕。
删除,确認。
退出相冊,把手機塞到褲兜裏,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昨天躲雨,在花店門口随便拍的,挺占內存的忘了删。”
連志城挑眉笑了笑,看透卻不說破:“樓津渡這個人還是值得依賴的,樣貌、身材、履歷都是方圓幾百裏數一數二的極品。如果最後查出來他家世确實清白,倒也能嫁。”
“義父。”霧忱兒抱羞打斷他。
他“嘿”一聲故意嗆她:“你急什麽?我又沒說要讓你嫁給樓醫生。咱們基地待嫁的姑娘可多了去了,那個小謝、小游、莫教官、周歲那丫頭,對吧,都…都…都和樓醫生非常般配。”
“到時候聯誼會上,軍裝一脫,小裙兒一穿,立馬嫁喽,回頭我合計合計。”他撐着下巴,“就游稚吧,游教官,樓醫生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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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挺會磕CP。
游稚簡直是翻版霧忱兒,而且游稚提交的聯誼資料表上擇偶标準那欄寫着,傾向對方是醫生、老師等穩定職業。
“義父,”霧忱兒極力壓制情緒,“您別亂點鴛鴦譜成嗎?”
“我我亂點什麽了?你就說游教官和樓醫生配不配吧?”連志城把問題反抛給她,然後完全閑散地靠着椅背,看她反應。
她兩眼一黑,回不上話。
恰巧這時,有人敲響辦公室的門。
“池深你來的正好,”連志城向後一推站椅起身迎他,“我和忱兒剛談到聯誼會的相關事宜,你來,來坐下一塊兒提提意見。”
霧忱兒回頭看了眼許池深,大概是有段時間沒見了,許池深整個人消瘦一圈,臉色也越發不如從前精神。
許池深薄唇微抿,緩緩翕動:“橙子,好久不見。”他是來銷假的,沒想到會在辦公室撞上霧忱兒,他很想她卻只能隔着沙發看她。
她點點頭,就算回禮。
然後轉身,“義父,你們聊,我回宿舍換衣服。”
連志城了然,笑着揮手:“去吧,補補覺,學生都想你了。”
*
匆匆銷完假,許池深很快追上霧忱兒。
木橋吱吱呀呀的兩道聲響逐漸重疊,而後消逝。
他拉着霧忱兒手臂,側身一剎,她眉頭擰皺,抽回手臂揉了揉。
“對不起,弄疼你了?”
她搖頭,退後一步。
“才三個月沒見,見到我也不說話了”
“……哥。”
她一開口,他心煩透。
他最煩霧忱兒叫他“哥”,偏偏從十八歲她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哥”。
哥、哥、哥……每時每刻,她都在提醒他,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他咽了一口氣,“聽連老說,最近你身體不舒服?”
“好多了,”霧忱兒說,“一直有看醫生,不用管我。”
“你叫我哥,我怎麽能不管你?”
“我這只是稱呼上的禮貌,生活上真的不用你管。”
“……”他心像被刀絞,語氣稍稍用力,“需要和我分這麽清楚嗎?好歹你也叫了我十年的哥哥,你覺得我會不管你嗎?”
“許池深。”霧忱兒第一次叫他名字,腦袋垂得很低看不到他瞳孔的詫異,“我不是小孩子,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想……”她喉嚨一梗,斷斷續續地掩飾不平穩的聲音,“我不想再拖累你和師母,師父的犧牲已經夠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掃把星,只要靠近我就會不幸,爸媽是、師父也是,都是我害死的,所以請你別碰我。”
她情緒瀕臨失控,指尖插.進已經愈合的左臂傷疤,“我求你,我求你,我不想失去你……”
我不想失去作為好朋友的你。
許池深是霧忱兒在基地唯一的朋友。
她想他好,她想他平安。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許池深把人撈進懷裏緊緊抱着,掌心托着霧忱兒後腦勺,時而輕撫她散亂頭發,時而拍拍安撫她情緒。
霧忱兒哭得兩眼通紅,蜷縮在男人溫暖懷抱,雙手死死地抓着他曲起的臂彎。
許池深第一次看她這樣,心髒擰成一股麻繩難以拆解。
而相較之下,第二次親眼看到霧忱兒落淚的樓津渡卻沒覺得他有多疼。
他站在木橋入口前的樹蔭下。
看着他們。
看着他們對視、看着他們聊天、看着他們擁抱。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在他心髒深處滋生蔓延,他捏拳的雙手忽然松開全部的力氣,偏開視線苦澀地笑了一下。
他沒資格質問什麽,他們本來也沒關系;與其看着難受,不如痛快一點,轉身離開。
這一別,幾天沒聯系。
*
聯誼會的舉辦地在港城一家星級酒店。
為确保基地職工的安全性,連志城在東西南北四個門各安排了兩個巡邏兵,入會來賓必須亮明身份驗證暗號。
任輕寒到門口對完暗號站着不走,抱着手臂東張西望跟做賊似的。
左等右盼十分鐘左右不見謝初然,他低頭用指尖叩了叩腕表,随後掏拿手機想着給謝謝發條短信騷擾她。
叮一聲振響,他手機恰巧收到謝初然發來的短信一則:【任我行,聯誼會這麽好玩的熱鬧你不來湊一個嗎?】
并附一張半臉自拍照。
“居然不等我,還這麽好看。”
吐槽完,任輕寒立馬轉身跑進酒店大堂,穿過長廊、跑到泳池派對的入口,扒着玻璃窗搜尋謝初然身影。
她個子高挑,公主盤發,身着天藍色雪紡一字肩禮服,任輕寒一眼便看到與人潮格格不入的女人。他唇不受控地上揚,視線一偏,臉色霍然黢黑。
只見,一個西裝男人虛虛地牽着謝初然作勢就要在她白淨手背落下一道猥瑣的吻。
他振聲一呼:“謝小臉。”
全場靜默,你看我我看你。
誰是謝小臉?
大庭廣衆之下被叫綽號,當事人很難不擺臉。
聽到熟悉外號,周歲她們三個齊刷刷地看向臉色不太好看的謝初然。
謝初然猛地從男人手心抽出手背提着大大的裙擺,氣定神閑地背對着任輕寒徑直走到角落沙發坐下。
沒眼力勁兒的男人,她氣鼓鼓,什麽男人非要在這種時候惹她生氣。
料想她在生氣,任輕寒忙跑去追她,路過西裝男人不忘睨人家兩眼才跟打了場勝仗似的死皮賴臉地坐到謝初然旁邊。
他抓着她裙擺,語氣不上不下:“謝謝,什麽時候來的啊?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碼頭接你啊。”
“滾開,”謝初然扯回裙子,兩臂一抱往後一靠,“還嫌不夠丢人麽。”
顯然不夠。
他晃着女人裙擺哄:“今天這麽漂亮,就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我剛那是一時沖動,我…我還不是怕別人占你便宜嘛。”
“這是聯誼會,又不是你們任家宴會,你一個外人管東管西的合适嗎?”
“為你安全着想,合着還是我錯了?”
“對,就你礙眼。”
“謝初然……”
越說越起勁,幾乎快要吵起來。
周歲這和事佬忙來勸架,一屁股擠到兩人之間分開他們距離,左右各抓一只手臂:“好了好了,從小吵到大、從基地吵到港城,你們二位消停一個晚上行不行?”覺得丢人,她壓低嗓音,“都看着呢,別給咱們基地職工丢臉好不啦。”
“都聽話,”她拍拍兩邊,一碗水端平,“好不容易放松一回,一人喝一杯紅酒就算停戰了行不行?”
周歲把紅酒杯遞給任輕寒,他接着,眼睛時不時穿過中間人偷瞄謝初然一眼。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別人口中的青梅竹馬,但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謝初然老看他不爽。越想越煩,他抄起紅酒杯仰頭一口悶個幹淨。
“切,”謝初然起身嘲弄他,“虧你還是樓醫生的朋友,比起人家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你!”他憤然離座,盡管生氣,卻還是拍拍胸脯壓抑情緒,“那人家樓醫生再好,喜歡的人也不是你。”
他嘴就是欠。
謝初然壓根不在乎樓津渡喜歡誰。
“你知道樓醫生喜歡誰?”游稚随口一問。
任輕寒一副得意洋洋:“當然,樓津渡是我好哥們兒,自然是喜歡……”眼皮一掀驟然沉默,他盯着泳池入口那道寶藍身影,訝異得不行,“我去,快幫我看看,那是忱教官嗎?”
四個女人循聲看去。
霧忱兒穿着一襲寶藍色V領禮服,腰線高挑裙擺不大。她頭發低挽,裸淡唇色、妝感不濃,沒戴任何首飾反而襯得她肩頸皮膚光滑細膩。
一改往常嚴肅模樣,裙色與夜幕融合得恰到好處,活脫脫一條波光粼粼的藍尾美人魚。
她張望會場,似乎在找人。
随之而來,又一道寶藍色身影。
一裏一外的兩道身影卻在泛着黃暈的玻璃門交疊擁抱。
隔着一扇玻璃門,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霧忱兒好看肩頸,眼前不禁浮現出幾天前她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裏的畫面,醋意萌生,他失笑駐足。
有人推門,“先生,您能讓一讓嗎?”
聲音傳到霧忱兒耳朵,她下意識側身,擡頭——
第一眼,不巧,撞上男人眼睛。
心虛,垂睫。
第二眼,打量男人裝扮,生疑。
櫥窗那對模特,俨然變成真人。
她和他穿的是一對配套的情侶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