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修·埃爾維斯的回歸沒有對外界做任何隐瞞,在第一星系甚至星網上都引起了波瀾。

如今的人口基數過于龐大,一個獸人患上基因紊亂症并不罕見,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當年埃爾維斯家族也有意壓消息,只有零星幾條新聞冒出,沒有多少人在意。

當年看見消息的人頂多唏噓一句真是沒那個命,生下來就擁有巨額財富,還沒繼承,就落到別人手中。

而一個退化的獸人恢複正常,甚至看起來很強壯,足以讓外界産生許多猜測。

當年的真相沒有走露風聲,知道的少數幾個人全都閉口不言,每個人都清楚洩露的下場。

因此外界并不知道修曾經誤食獸心的事。

修任職三個月後,埃爾維斯家族低調發出了一則公告,當年修的基因紊亂症程度較輕,本身就有治愈的概率,這十年的消失沉寂,是在休養治療。

基因病的輕重程度不同,恢複的概率自然不同,已經是社會常識。

修的具體情況外界不得而知,獸心又極其珍貴,三五十年才能在地底形成一顆,絕大部分人一輩子只在星網上見過圖片,沒有人将他的基因紊亂症和獸心聯系起來。

公告一出,所有人自然而然認為他的基因病屬于良性範圍,埃爾維斯家族又那麽有錢,花費巨額醫藥費治療,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有不少人八卦推論,修當年太小,繼母和次子奪了勢,他被找了個生病的借口送走,遠離了權力中心,長大後自己又殺了回來。

星網上的流言變了一個方向,而熱度很快淡下去,又不是什麽爆炸性的奇跡,治愈了的基因病病例不是沒有。

埃爾維斯家族內有幾個醫療業從事者,只知道修當年徹底獸化了,但不清楚獸心真相,原本有極大興趣,在家宴上數次嘗試套修的話,卻全都失敗,一直有些不甘心,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怎麽可能不動心。

然而在看到公告最後的落款人是阿諾德以後,全都歇了心思,無論對內對外,一個字都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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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拟屏幕映出一道虛影,關掉頁面後,文羅·拉科索揉了揉眉心。

吃了獸心,基因核心都被破壞,卻能恢複人形,恢複理智,直到現在他都難以相信,可修·埃爾維斯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像眼中釘、肉中刺,梗在那裏不上不下。

花房明亮馨香,種滿燦爛的薔薇花。

文羅躺在搖椅上輕晃着閉目養神。

最近三個月的明争暗鬥,他和亞爾林屢屢受挫,有時贏上一手,還沒來得及慶祝,又要打起精神準備下一輪的交鋒,緊迫感越來越強。

阿諾德那邊的态度看似不明晰,似乎全然不管兩個兒子的争鬥,可每次有大動作,全都向着修。

就連旁□□些蠢貨也看出苗頭,一些已經倒向修那邊。

亞爾林的繼承人地位岌岌可危。

輿論操縱?

文羅忽然睜開眼,不行,他咬住指甲,滿臉不甘,獸心的事情不能由他透露出去,阿諾德知道的話,一定會徹底翻臉。

更何況獸心這件事是他做的,對着一個九歲兒童下手,事情如果真的爆出去,修一定會借機發難,到時候他可能會面臨法庭審判。

可修吃了獸心後還能恢複人形,甚至擁有異能這件大事,足以在社會上掀起滔天巨浪。

即使人體實驗是違法重罪,最重會面臨死刑,對修基因感興趣的人也不可能少。

只要局勢混亂起來,他就想辦法讓修徹底失勢。

能直接幹掉對方最好,徹底鏟除這個心腹大患,只有死人才不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光腦響起來,文羅打開掃一眼,又是公司裏的事。

他煩躁至極,一邊暗罵亞爾林怎麽這麽眼皮子淺,做賬都做的不幹淨,一邊又對修咒罵不停,該死的,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獸心的原因,那個畜生像是不用睡覺,跟機器人一樣。

·

試圖散播修吃過獸心的事屢屢受阻,無論是去會見中間人,還是線上秘密聯系暗地裏的組織,全都碰了壁。

文羅·拉科索知道自己早就被阿諾德盯上了,但像這樣明目張膽阻攔,還是第一次。

亞爾林貪污數道企業公款的事已經壓不住了,眼看着就要被移交警方,找任何關系疏通都沒用。

他再也坐不住,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爆出這個天大的秘密,到時候無論修還是阿諾德,都無法立刻脫身。

只是還沒等他出薔薇別墅,一群高大健壯的安保人員推門而入,将他的車攔在門裏。

阿諾德·埃爾維斯踏進別墅,四下打量了一圈。

薔薇別墅不大,和莊園比起來小巧玲珑,但裏面種滿鮮豔的薔薇花,藝術設計極為和諧美觀,在帝星的貴族圈子,都算得上一處名宅。

這是亞爾林幾年前升職後花重金買下的,在父親文羅生日時送給了他。

看見阿諾德,文羅·拉科索色厲內荏,聲稱這是他的地盤,任何人不能私闖。

阿諾德盯着他看了許久,冰冷視線直盯得他渾身發毛,再也藏不住畏懼。

文羅被軟禁了。

花園裏。

薔薇花的香味撲鼻,阿諾德獨自靠着落地玻璃出神。

薔薇花的香氣熏得他頭疼,他按了按鬓角。

文羅的惡毒心思不止他一個人料到,修也心知肚明。

亞爾林各種貪污的證據被修甩在他面前,他失望至極。

當年修出事的時候才九歲,文羅不複剛結婚的溫柔假象,所有貪心暴露無遺,他忍不下那口怒氣,親手鞭笞了對方,也答應修,只要他挺過來,文羅任他懲罰。

他對文羅失望至極,兩人徹底撕破臉,連标記也洗去,不再有任何信息素聯結,只是為了家族利益和臉面,沒有離婚,維持着表面婚姻。

那時候亞爾林只有四歲,根本不懂文羅的所作所為。

看見亞爾林,他總能想起文羅做過的事,以至于對這個次子,并沒有那麽喜歡,可稚子無辜。

亞爾林心性不夠堅韌,也沒有經商的天賦,卻非要選這條路,他只剩這一個繼承人,不得不培養,讓亞爾林從底層做起,慢慢磨砺。

卻沒想到亞爾林膽子這麽大,目光卻短淺到這種地步,蠅頭小利都要收入囊中。

·

聯系不上父親,亞爾林驚慌失措了一陣,勉強撐着理智,聯系了一大堆人。

好在在警方到來之前,讓他打通了關系。

窟窿不得不堵住,不然下一次沒這麽容易躲過,修·埃爾維斯一直在找他的破綻。

亞爾林臉上胡茬冒出,昔日打理精致的頭發亂糟糟一團,和這幾年意氣風發的繼承人形象簡直是兩個人。

拆東牆補西牆,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他一邊想盡辦法填補,一邊又覺得疑惑,修那邊竟然沒了動靜。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但此時不用面對山一般沉重的罪名,還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個月後,被逼到絕境,絕地反擊的暗殺沒有成功,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亞爾林用憤恨不甘的目光死死盯着修,他終于明白為什麽修當時沒有繼續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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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立艾維療養院。

籬笆上爬滿盛開的深紅色薔薇花,花瓣層層疊疊,飽滿豔麗。

花園到處都是花,薔薇、玫瑰、繡球、牡丹、冷菊,品種繁多,嬌嫩花團盛開後很大一朵,一朵接一朵擠擠挨挨,顯然在打理上費了很多心思。

高挑的白發男人從一輛低調黑車下來,一路經過無數花叢,帶起一陣輕風,花枝微微搖曳。

修·埃爾維斯在一朵開得極為動人的粉色薔薇花前停下,他伸出手,隔着手套折下這朵花,随後走進一樓的一間療養室。

文羅·拉科索被束縛帶綁在椅子上,他只能坐在窗邊發呆,昔日豔麗的容顏蒼老了很多,眼角全是細紋,不複之前的風光。

修看一眼手裏的薔薇花,淡淡開口:“薔薇別墅的拍賣價格很不錯。”

文羅沒有動,依舊望着窗外的薔薇花海。

薔薇別墅是他最喜歡的住所,薔薇花也是他最喜歡的花,也是他的信息素味道。

修沒有在意他的反應,将手裏的薔薇花放在窗臺上,擺好,才摘下右手手套打開終端,調出一段視頻。

亞爾林出現在視頻中,被人死死壓在椅子上,嘴角眼尾都是血跡,挨的打不輕。

視頻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有亞爾林因疼痛産生的嘶氣聲。

很快,有個黑衣保镖走到亞爾林面前,捏住他下颌,迫使他張開嘴,将一顆泛着藍光的晶石塞進去。

“要是能撐過去,我就放了你。”

修冷淡的聲音從視頻中傳出來。

獸心。

文羅·拉科索認出那顆晶石,幾乎目眦具裂:“你給他吃了獸心?你怎麽敢!你這個畜生!”

修充耳不聞,将視頻音量調大,蓋過了文羅的瘋叫。

視頻被他往後拉了進度,畫面裏,亞爾林痛苦嘶吼,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雙手變成狼爪,身軀大小也發生了改變。

像是氣球膨脹,他肌肉筋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大,皮膚上的青筋血管暴起凸出,很快,亞爾林變成一頭碩大的灰狼,眼球布滿血絲,往外凸出,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嘶吼,顯然痛苦到極點。

兩分鐘後,灰狼眼神變了。

那是野獸兇殘的目光,屬于人的理智消失不見。

在灰狼發起攻擊的一瞬,鐵籠從天而降,将它困在狹小的籠子裏。

撞擊聲砰砰響起,震耳欲聾。

灰狼失去理智,不停用身體用頭撞擊鐵籠,被困在籠子裏不斷咆哮長嚎,沒有任何尊嚴,只是一頭野獸。

文羅·拉科索的咒罵戛然而止。

視頻暫停,他猛地擡頭,還沒咒罵出聲,正對着的窗戶前,幾個黑衣人擡着一個鐵籠出現在花園裏。

鐵籠子和籠子裏的灰狼,和視頻畫面一模一樣。

隔着窗戶,文羅瘋了一樣嚎叫,拼命掙紮着,卻被死死束縛在椅子上。

籠裏的灰狼病恹恹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修·埃爾維斯關掉終端,重新戴好手套,語氣有一絲遺憾:“很可惜,他沒撐下去,我特意請了醫生檢查,他得了基因病,細胞在快速衰敗,沒幾天了。”

“畜生!你不得好死!”文羅滿臉淚水,面容扭曲,恨到了極點。

修看着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連憐憫都懶得施舍,轉身離開。

站在走廊下,可以清楚看到花壇前的鐵籠和窗戶裏面被束縛的人。

修漫不經心點燃一支煙,傾斜身體靠在一根木柱上。

他其實是個很守規則的人,适應能力也很強,原始星球、黑市的弱肉強食他适應十分良好,甚至不需要做心理建設和緩沖。

回到文明社會,遵紀守法并不難,亞爾林那些貪污賄賂的手段,實在太低級,他根本看不上。

律法條框對他來說并不是束縛,規則的合理運用,同樣會帶來利益。

只是對于文羅和亞爾林的懲罰,他更傾向于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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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裏一派生機勃勃,高大的花枝枝頭落了一些鳥兒,花枝不斷晃動,小鳥站的很穩,蜜蜂嗡嗡嗡飛入花心中,彩蝶蹁跹。

太陽耀眼,療養院人不多,很安靜,沒什麽人随意走動。

就在這一瞬間,一切歸于平靜。

很久沒有欣賞過周圍的風景,修·埃爾維斯腳步不知不覺慢下來。

嗚嗚一定很喜歡這種地方,追小鳥追蝴蝶,說不定連蜜蜂都不怕。

它總是那麽活潑可愛,現在快一歲六個月了,一定比之前長大了些,說不定已經會跑。

時諾也喜歡花,這種燦爛盛開的花。

看見一朵潔白的茶栀花,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顫巍巍的,白發男人腳步頓住。

茶栀花種的不多,這一株只開了一朵,其餘都是小小的花苞。

清甜花香夾雜着絲絲縷縷的微澀茶香,和時諾的信息素一模一樣。

他加快腳步離開了療養院,莊園那邊已經收拾好了,嗚嗚的房間,他和時諾的房間,還有花園裏的一大片茶栀花,三個月前栽下的,應該快開了。

給嗚嗚的小型游樂場也布置好了,它一定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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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養院裏關了一頭病狼和一個瘋子,病狼時不時發病,咆哮怒吼,瘋子時不時發瘋,哭泣詛咒。

病狼和瘋子沒有活太久。

療養院的人說他們病得太深了,早已沒了救治的可能,在滿是鮮花的地方死去,也是一種人道主義。

五個多月的角逐争鬥分出勝負,所有秘密自此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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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廣闊的太空,無數星辰閃爍。

一艘深灰色星艦從躍遷點沖出來,沒有任何停留,朝着目的地全速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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