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看着屏幕上已經舉報彈出的提示框, 樓鶴感覺自己渾身輕松。
放下手機,打算再淺睡一會兒。
再次醒來,是被他盯得鬧鐘吵醒的。
樓鶴給顧西辭發去消息。
【顧老師, 起床了嗎?】
顧西辭回複他:【準備下樓吃早餐。】
樓鶴:【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顧西辭:【好。】
快速洗漱之後, 樓鶴拉開房門, 來到顧西辭的房間門外, 敲響了房門。
顧西辭開門出來,反手将門關上, “走吧。”
兩個人一起下樓去餐廳吃早餐。
樓鶴看到顧西辭, 滿腦子都是他看到文,于是一直盯着顧西辭看。
拿了早餐找了位置坐下後, 顧西辭實在是忍不住了, 問樓鶴:“我臉上有東西嗎?你為什麽一直看着我?”
樓鶴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而是更加肆無忌憚地盯着顧西辭看。
顧西辭被他看得十分疑惑, 拿起桌上的鮮榨豆漿開始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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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鶴突然問:“顧老師,你會在開放式餐廳doi嗎?”
“噗——”
顧西辭聽到這話,直接将豆漿噴了出來,把他自己嗆得不輕。
樓鶴趕緊拿起桌上的紙巾遞給顧西辭。
顧西辭擦幹淨嘴, 将紙巾丢進垃圾桶,看向一臉好奇的樓鶴, 實在是沒想明白樓鶴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為什麽會這樣問?”
他輕咳幾聲,才讓自己的氣順暢了不少。
樓鶴肯定不能把他看的小黃/文告訴顧西辭, 于是便撒了謊:“我就是刷短視頻刷到, 好奇。”
顧西辭聽了樓鶴這個回答, 覺得更奇怪了, “你刷什麽視頻能夠刷到別人在餐廳doi?”
“這不是重點。”樓鶴趕緊避開這個話題, 顧西辭這麽問,好像是在懷疑他刷的是少兒不宜的視頻。
顧西辭看樓鶴好像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會罷休,問道:“什麽樣的開放式餐廳?外面這種,還是家裏的?”
樓鶴道:“就比如你家的那種開放式餐廳,旁邊就是巨型落地窗,外面可以看到屋裏發生的一切的那種。”
顧西辭立刻搖頭,“不會。”
樓鶴小聲嘀咕:“我就說你肯定不是這種人。”
顧西辭沒聽清楚:“什麽?”
樓鶴道:“沒什麽。”
顧西辭越想這件事越是覺得奇怪,看樓鶴那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問道:“難道你想在開放式餐廳裏面嘗試doi?”
樓鶴趕緊搖頭,“不不不,我不想。”
“那你幹嘛這麽問?”顧西辭覺得其中肯定有貓膩。
樓鶴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引火上身,他只是想證明那個同人文作者是瞎寫的,顧西辭極其注重隐私,是絕不可能在餐廳和他doi的,真沒想過要在餐廳doi這件事。
他連忙說道:“好奇,我就是好奇而已,你得允許我好奇。”
顧西辭也就沒再說什麽,憑借他對樓鶴的了解,樓鶴一般慌忙解釋一件事,就一定是想要隐藏這件事。
所以樓鶴是想在餐廳裏面doi嗎?
他想和誰在餐廳裏面doi······
産生了這個想法以後,顧西辭再看樓鶴,心裏就有了危機感。
樓鶴究竟是什麽時候有了想要doi的人,他竟然毫不知情。
“你最近遇到了什麽比較特備的人嗎?”顧西辭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問憋在心裏他難受。
樓鶴否認:“沒有啊,哪裏有什麽特別的人。”
顧西辭:“那你為什麽會産生這種好奇?”
樓鶴再度解釋道:“我真的是因為好奇,沒有其他特別的想法。”
顧西辭仔細看了他一會兒,也沒發現有什麽端倪。
想到自家那麽大的落地窗,當初設計落地窗的時候,就是為了更好地采光,為了讓室內顯得更通透,當時設計師設計廚房的時候,他才沒設計成封閉式的廚房,這樣室內的空間更大,也更方便朋友什麽的來家裏玩更方便互動。
設計師說開放型廚房的好處就是孩子如果在客廳玩,也能随時觀察到他們的動向,顧西辭當時對未來的生活期待和現在完全不同,就按照設計師的建議裝修的。
完全沒有想過要在餐廳裏面doi這種事情。
樓鶴這麽一說,他想了一下這件事的可行性,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操作臺完全可以遮擋住視線,雖然是巨型落地窗,可那個落地窗的位置并沒有對着大馬路,有高高的圍牆,圍牆邊上他還種了一圈樹和攀藤的植物,還有二樓圍牆上吊下來的爬牆玫瑰做掩體,若說在客廳裏doi确實不保險,可在餐廳doi的話,應該不會被鄰居看到。
顧西辭甩了甩腦袋,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裏趕出去。
都怪樓鶴要給他灌輸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才讓他想這種完全不正經的事情。
“你要是想在餐廳doi,也不是不可以。”
顧西辭看着樓鶴,認真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他經過一系列實際情況分析得出的結論,可操作性非常高。
樓鶴剛吃下去的東西直接卡住了:“咳咳咳——”
萬萬沒想到顧西辭竟然又說起這件事,他覺得顧西辭肯定是誤會了,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和顧西辭解釋,他沒有這種想法。
樓鶴緩過來之後,說道:“顧老師,我真的沒有想在餐廳doi。”
顧西辭:“那可以在浴室或者床上。”
樓鶴:“我還沒有想過doi的事情,我真的沒有。”
好像解釋不清楚了。
顧西辭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看到樓鶴十分無奈。
都怪那個破爛同人文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要不然就不會有這麽一堆事情發生了。
吃完早餐,兩個人一起乘車前往影視基地。
顧西辭和樓鶴都有自己的保姆車,不過他們兩一般是坐同一輛,讓助理他們坐另外一輛。
從酒店到影視基地特別近,到了休息室後,兩個人開始準備化妝。
顧西辭在這部戲裏基本是素顏出鏡,化妝師只需要把他的五官修飾得更加立體一些就行。
樓鶴要化妝的地方就特別多,要往身上粘貼艾滋病的紅疹,還經常要畫一些受傷的妝,這些會占用大量的時間。
化完妝以後,兩個人前往取景的老小區,拍接下來的戲份。
上午還有兩場戲要在江馳野的家裏拍,一場是陳堯和同學在巷子裏面打架被前去探望自己老師的江馳野偶遇,江馳野要帶着陳堯去醫院驗傷,陳堯死活不願意,江馳野只好在藥店買了一些藥,把江馳野帶回家,幫他處理傷口。
這是江馳野第一次帶陳堯回家。
還有一場戲是陳堯過生日,他買了一個蛋糕,和一堆禮品來江馳野家,和江馳野一起過生日。
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當時江馳野并沒有看出陳堯有什麽異常,陪他一起過了生日。
隔天陳堯就從樓頂一躍而下,永遠地離開人世。
蛋糕是樓璟之前就讓道具預定好的,昨晚就已經取到放在了酒店的廚房裏,早上開工以後,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從酒店取走,帶到片場。
樓鶴和顧西辭到出租房,樓璟已經在屋裏等着,提前安排好了鏡頭的角度和拍攝的位置。
看到他們兩個到了,張羅着工作人員和打光師準備好。
樓璟将他們兩個叫到客廳,給他們兩個講戲,“樓鶴,這場戲是你飾演的陳堯第一次上江馳野家,鎮上的人聽說你得了艾滋病,都不願意靠近你,看到你和看到了瘟神一樣躲避,江馳野是那個例外,他不怕你得了艾滋病,也沒有把你當做瘟神,第一次上門你對他和他家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但同時你又因為自卑,不敢四處張望。西辭飾演的江馳野完全不嫌棄你,讓你可以随便看,這是你們兩個進水庫之後,你第一次了解到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江馳野給你講述了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屋內道具組的工作人員早就在電視牆上準備了許多有關江馳野初中高中以及大學的一些獲獎榮譽證書。
樓鶴和顧西辭早就看過劇本,對于樓璟講的這些了如指掌。
樓璟:“在此之前你們就見過一面,所以對于江馳野把你帶到家裏,對你來說也是一件讓你意外的事情,盡管江馳野說了讓你随便坐,你也不敢坐在他家的沙發上,害怕把他家弄髒,你的心內十分敏感,而江馳野注意到了這一細節,因此拉着你坐下,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并不嫌棄你,你看着眼前這個十分溫柔的男人,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善意,覺得他是個特別好的人,徹底對他放下戒備心。”
“有沒有不明白的地方?”樓璟覺得自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
樓鶴道:“沒有了。”
“那行,準備一下開始吧。”
兩人要先從進門上樓的戲份開始拍。
一個攝影師從樓梯縫隙拍兩個人上樓的畫面。
還有一個攝影師跟在樓鶴的身後,以陳堯的視角來拍兩個人上樓的鏡頭。
陳堯第一次到江馳野家,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因此視角也跟着他四處打量。
最終視線定格在江馳野家門口,拍攝完他們進門的畫面後,這段戲份結束。
樓鶴看向樓璟。
沒看樓璟說有什麽問題,那這段應該是過了。
樓璟道:“準備室內的戲份吧。”
兩個人還得拍進門的戲份。
清場完成後,兩個人退出門外。
樓璟喊完開始後,正式開始拍攝。
江馳野将門拉開,讓陳堯先進屋,陳堯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踏入江馳野的家中,視線所及之處的物品擺放的都是整整齊齊的。
江馳野跟着進屋,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放在地上,和陳堯說道:“新買的,沒人穿過。”
陳堯愣了一下。
江馳野自顧自地換鞋。
陳堯跟着換了鞋子。
江馳野往客廳走,将從藥店買的藥放在茶幾上,和陳堯說道:“你先坐,我把藥箱拿出來。”
陳堯站在客廳裏,率先看到的就是電視牆上滿牆的榮譽,接着看向江馳野家的沙發,看着就很貴,上面鋪着潔白的墊布。
陳堯沒有選擇坐下,擔心自己把江馳野家的沙發弄髒。
江馳野出來,看他還站在原地,坐到沙發上,将藥箱打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他說道:“過來坐。”
陳堯看向江馳野,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會不會将沙發弄髒,這才坐到他的身邊。
江馳野取出藥箱裏面的棉簽,用碘伏幫陳堯清理了傷口,“蹭破皮,問題不大,幾天就能好了。”
陳堯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這個男人讓他覺得很溫暖,很可靠,是一個十分善良的人,盡管他們不是很熟,可他已經完完全全地相信這個男人了。
江馳野問:“他們為什麽要打你?”
陳堯沒有說話。
江馳野也就沒再問了,将一瓶跌打損傷的藥遞給陳堯:“回去以後自己在受傷的地方揉一揉,身上的傷就能好得很快。”
陳堯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江馳野:“大概覺得你可憐吧,就想幫你,也可能因為我是個醫生,出于職業習慣。”
“你是醫生?”陳堯顯然有些意外。
江馳野推了一下快掉了的眼鏡,笑着問:“難道不像嗎?”
陳堯不知道說什麽好,每一個醫生都不一樣,這又沒有标準答案,沒有參照,他怎麽知道像還是不像。
他的視線落在眼前那一面電視牆展示櫃上,上面擺放着許許多多的榮譽獎杯,陳堯問:“都是你的嗎?”
江馳野:“是,感興趣?”
陳堯點頭。
江馳野對他說:“可以随便看,沒關系的。”
陳堯站起身,來到展示櫃前,看清楚了這些獎杯。
有江馳野拿奧數獎的,也有他拿了高考狀元的,有物理競賽,書法競賽,游泳比賽等獎杯,還有他大學畢業的獎,以及辯論賽的獎,還有他研究生時期做的一些項目拿的獎,以及大學頒發的榮譽證書之類的。
不難看出來江馳野是一個十分優秀的人。
很多人窮盡一生,或許也拿不到這麽多獎。
他問:“你不用工作嗎?”
江馳野對此毫不避諱,“停職調查中。”
“出什麽事了?”陳堯看向江馳野。
他和江馳野并不熟,今天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也沒有對此抱太大希望。
畢竟很少會有人将自己的事情給一個陌生人說。
江馳野看了陳堯一眼。
“卡——”
樓璟的聲音傳來。
兩個人雙雙從角色中抽離出來。
樓璟道:“準備下一場吧。”
樓鶴有些意外,竟然一場就過了,問顧西辭:“我剛剛演得真的有那麽好嗎?”
顧西辭:“去看回放就知道了,反正作為你的對手戲演員,站在我的角度看是相當不錯的。”
樓鶴去找樓璟看了回放。
他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可以一場過。
樓璟對演員的要求很嚴格,在進組之前,樓鶴就已經做好NG無數場的準備,連着兩天拍戲都沒遇到太大的坎坷,可以用順暢來形容。
樓璟:“你是在懷疑我放水嗎?”
樓鶴搖頭,“我只是沒想到我狀态這麽好。”
他是不會懷疑樓璟會對他放水的,樓璟的要求有多嚴格他心中有數,他只是覺得很驚訝,對他來說是驚喜。
“狀态确實不錯,水平也在線。”樓璟毫不吝啬誇贊他。
樓鶴回到顧西辭的身邊。
顧西辭笑着說:“看完了,感覺怎麽樣?”
樓鶴道:“超乎我自己的預料。”
他覺得狀态好是一回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對手戲演員是顧西辭,遇到這種優秀的演員,能夠激發出他的潛力。
顧西辭道:“加油,相信你自己是最棒的。”
樓鶴這種喜悅沒有維持太久,到了下一場就出了問題。
樓璟先是對他提出了要求,給他詳細講了自己需要達到一個什麽樣的效果,“這是你最後一次來見江馳野,下午你就打算從樓頂上跳樓了。經歷學校同學每天的白眼,欺辱,老師的不作為,你已經精疲力竭,成績飛快下滑,老師說你這樣就要完成了,想要上三本都難,你覺得自己沒有未來了,路過蛋糕店,看到他們在賣蛋糕,你就買下了一個蛋糕,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過去那麽多年裏你都沒有過一個生日,所以你買下蛋糕,來江馳野家,讓他陪你一起過了生日,過完生日你就18歲了,是一個大人了。”
“你很感謝江馳野對你這麽好,要是沒有他對你這麽好,你肯定也撐不到現在,但你累了,不想再往前走了,所以你來見江馳野最後一面,和他一起吃了蛋糕。江馳野對你來說是救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還對你好的人,他對你有着特殊的意義。你實際的情況是非常累不想面對一切,可當你看到江馳野之後,你要在他的面前展現出來你很開心,不能夠讓他看出任何端倪,在他看不到你的地方,你就恢複成你原本的樣子,只要他看向你,你就讓他看到一個積極向上的少年。”
“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次見面,走出這棟樓,回到學校,就是你的死亡之時,因此他笑着把你送出門後,你對他說別送了,門關上的一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
樓璟将整場戲的一個效果和樓鶴講得清清楚楚,然後和他說:“情緒轉換上面,需要你自己來掌控,什麽時候應該雙目無神心如死灰,什麽時候應該向往生活積極向上,要你自己去調節這個節奏。”
樓鶴點頭。
樓璟對他說道:“你醞釀一下情緒,醞釀好了,我們就開拍。”
樓鶴比了一個OK的手勢,來到門外。
要單獨先拍他在門外的鏡頭。
顧西辭和樓璟站在顯示器後,準備觀察樓鶴等會兒的表現。
樓鶴站在門外,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情緒。
來都樓梯的轉角處,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蛋糕,樓鶴呼出一口氣,朝場記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場記打板:“渴望,第七場,第一鏡,第一次,開始。”
陳堯擡頭往上看,視線落在江馳野家門外的角落,他曾經蹲在那裏等着江馳野回家。
還有幾步樓梯就能到江馳野家門外,兩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法邁開步子。
來到江馳野家門外,陳堯努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鼓起勇氣敲響了江馳野家的門。
第一遍,沒有人來開門。
接着陳堯又敲了第二遍,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鏡頭怼在樓鶴的臉上拍着特寫,能夠看到他情緒的轉變。
開門鎖的聲音傳入陳堯的耳中,他立刻換了一種狀态。
沒開門之前,他像是一個走了很久疲憊不堪的人。開門之後,他眼中的光芒熠熠閃耀,唇角微微上揚,能從表情上看出來他是開心的。
可下一秒,眼中的光芒消失不見,眼淚奪眶而出。
“卡——”樓璟喊道,随後站起身,過來推開門,對樓鶴說道:“要忍住,不能落淚,情緒給得很足,但你要收住。”
在開門前樓鶴的情緒都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出在開門後,聽到門鎖的聲音之後,不應該哭出來,而是應該淺笑着等江馳野開門出來。
樓鶴擡頭往天花板看,抹掉眼淚,“好,我再來一條。”
重複着剛才的戲,前面的表現都很不錯,在樓璟這裏是達标的,可每次到了開門的時候,樓鶴都會忍不住讓眼淚從眼眶裏面流出來。
接連重複了七八條以後,這種情況還是沒有好轉。
不能說樓鶴流淚是錯誤的,他可以難受,但他要将自己的情緒收斂住。
陳堯會因此難過,但他僞裝得很好,不會讓江馳野看出異常,所以樓鶴不能落淚。
又反反複複地拍了五次,每一次樓鶴到最後的關頭都會淚崩。
因為前面的情緒給得太足了,到後面轉換的時候就完全收不住,接着就會淚崩。
顧西辭從屋裏出來,給樓鶴遞上紙巾。
他知道淚崩不是樓鶴的錯誤,是情緒到了,需要釋放。可作為一個演員,一定要嚴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顧西辭前面一直沒有出來告訴樓鶴應該怎麽做,是想讓樓鶴自己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他多嘗試幾次,自己領悟的和別人指點的是不同的。
這麽多次看出來,他也發現樓鶴最關鍵的問題了,和樓鶴說道:“我們是演員,演員最重要的是演,我們可以入戲,但一定要有一個度,你就是過度代入陳堯,所以情緒才會崩。樓鶴,你不是陳堯,你是在演陳堯,你可以和陳堯同喜,但不可以陳堯同悲,這些悲傷的情緒是可以演出來的,不是非得要你代入陳堯的一生去體會他當下的情緒。”
樓鶴聽着顧西辭的話,每一句話他都能聽懂,可對他來說,操作起來太難了。
顧西辭道:“演員可以入戲,但不可以入戲太深,這樣會被角色影響,你始終需要記得,你是在演戲,不要做體驗派,你再試一試。”
入戲太深足以毀掉一個演員。
平常想要達到某種境界,掌握某種表演技巧,可以用體驗的方法,但在片場顧西辭不贊成演員用體驗派的方法來演戲。
顧西辭直接就指出了樓鶴的問題,樓鶴在用體驗的方式去演陳堯,所以他的情緒到了頂點,自然而然地就崩了。可他不是陳堯,他是在演陳堯,就一定要弄清楚這個界限在哪裏。
樓鶴重新試了一遍,但他進入角色以後,情緒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樓璟第一時間就發現樓鶴表演的方式不對,可他沒有喊卡,而是讓樓鶴表演完了,才将他叫進屋,讓他自己看剛才那一幕的回放。
樓鶴看到開頭就已經看不下去了,前面代入陳堯時,樓鶴對情緒的拿捏還算穩,按照顧西辭說的做了調整以後,樓鶴演的陳堯直接就崩了,能夠讓人一眼看出來,這是在表演,浮于表面而沒有沉澱。
樓璟說道:“後面還有那麽多場情緒轉換的戲份,你必須要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也不能說你之前的體驗式演戲方法有問題,不管是體驗還是代入,都應該有一個度,過度代入對你自己沒有任何得好出。如果你不能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代入角色的深淺程度,越過這條紅線,那麽接下來這一個月時間,你用現在這種體驗式方法演完陳堯,這部戲拍完,輕微一點是你要花一段時間從情緒裏走出來,嚴重一點兒你要将陳堯徹底從你的心裏剝離出來才可以。”
體驗式演技确實可以讓演員很好地達到導演的要求,演技也能有很好的提升。過度體驗卻會加速演員的消亡,如果每一個角色都這樣帶入,時間久了,會難以分清現實和戲中。
樓鶴聽完樓璟說的,覺得應該不會那麽嚴重,他看向顧西辭。
這一次,顧西辭站在了樓璟那一邊。
顧西辭道:“現在還只是一個開始,我們可以慢慢打磨,你也可以做嘗試,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百遍,哪怕今天只能拍這一個鏡頭,你也要努力嘗試去做我們說的。”
這種情況,顧西辭也好,樓璟也罷,他們都只能指出問題,而無法用給樓鶴傳授任何的技巧,只能靠樓鶴自己去領悟。
樓鶴在門外一遍一遍地嘗試,反反複複,原計劃上午要拍完這場戲,到頭來為了這個鏡頭,樓鶴反反複複地找感覺,去不斷地嘗試。
顧西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和樓璟說道:“要不就到這裏吧,回酒店吃個飯,下午再繼續。”
長時間在一種情緒裏面,也不是一件好事。或許稍微放松一些,他就能夠領悟了。
樓璟嗯了一聲。
他們都經歷過這種過渡時期,所以都能明白,欲速則不達,越是鑽牛角,或許越容易失敗。
顧西辭推開門,來到門外,和樓鶴說道:“走吧,回酒店去吃飯。”
樓鶴:“可我還沒······”
顧西辭道:“不計一時,咱們先回酒店去吃飯,放松一下,也從這種情緒裏面抽離一下,或許下午回來的時候,你就突然間通了。”
顧西辭又說:“工作人員也該餓了。”
樓鶴同意了顧西辭的提議,跟着他一起往外面走,“我爸不回酒店吃飯嗎?”
顧西辭:“何舒給他送過來。”
樓鶴哦了一聲。
上車以後,樓鶴喝了一口水,問顧西辭:“我是不是太笨了,感覺我做不到你們說的那樣。”
“沒有。”顧西辭給樓鶴說:“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演員就是這樣,你現在還沒到大錯特錯的時候,還是很好做糾正的,就像你爸說的,要是你保持這種體驗式的方式演下去,演完這部戲,到頭來很可能你就廢了。”
樓鶴覺得好累,也知道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好,可他就是感覺自己做不到他們說的那樣。
靠在顧西辭的肩膀上,樓鶴閉上眼睛。
反反複複試了一上午,此刻的他非常疲憊。
顧西辭擡手摸了樓鶴的頭,“沒關系,別給自己心理壓力,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用來嘗試。”
兩點多返回片場,樓鶴又開始重複練習,直到下午四點多,他才終于處理好這一個小細節。
聽到樓璟說過了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
顧西辭對他說道:“相信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樓鶴抱住顧西辭,靠在他的懷裏。
一次次失敗,讓樓鶴疲憊不堪。
回想他剛才最後通過的那一條,樓鶴終于領悟了顧西辭和樓璟說的界限問題。
可以代入,可以體驗,但不能過度代入,過度體驗。
他是一個文藝工作者,他只是在飾演陳堯,而非真正的陳堯。
在心裏畫下這樣一條紅線,樓鶴就知道自己往後應該如何進入角色。
休息了一段時間後,進入下一場室內的戲份。
樓鶴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蛋糕說道:“應該已經壞了,不能吃了吧?”
“現在天還不是很熱,應該沒有這麽快壞掉。”
樓鶴重新來到門外,接着上一個鏡頭繼續往下拍。
顧西辭也到了指定位置。這場戲的鏡頭是從江馳野的視角開始拍攝。
場記打板之後,正式開始拍攝。
江馳野聽見敲門聲,來到門口将門推開一條縫,探頭出去,看到站在外面的陳堯,側身讓他進屋,“你怎麽來了,今天不是應該上學的嗎?”
陳堯舉起蛋糕,和江馳野笑着說:“今天我過生日,過來找你一起吃蛋糕。”
江馳野有些意外,“你怎麽都沒提前說,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沒關系。”陳堯換了鞋,和江馳野說道:“能和你一起過生日,對我來說已經很開心了。”
江馳野接過陳堯遞給他的蛋糕往餐桌走。
“卡——下一場。”
顧西辭和樓鶴從玄關轉到餐桌。
工作人員将蛋糕打開放在餐桌上。
樓鶴坐到顧西辭對面。
顧西辭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蠟燭和打火機後坐下。
場記打板:“渴望,第七場,第三鏡,第一次,開始。”
江馳野将剩下的蠟燭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機點燃,将蛋糕推到陳堯面前,對他說道:“生日快樂,吹蠟燭許願吧。”
陳堯閉上眼睛,捧拳許願,随後吹滅蠟燭。
睜眼看到江馳野坐在自己對面,滿臉笑容地看着自己,他也跟着一起笑了。
江馳野道:“生日快樂,陳堯,恭喜你18歲了,從今往後你就是一個大人了。”
陳堯點頭。
這是他18歲的願望,這個願望他許給了江馳野,希望江馳野可以平冤昭雪,繼續做一名好醫生,往後餘生能夠平平安安。
“卡——”
這場戲結束,就剩下一場出門離開的戲份了。
樓鶴用小勺子剜了一塊奶油放進嘴裏,和顧西辭說:“還沒壞!”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吃。
顧西辭道:“等會兒讓他們給你留一小塊兒。”
樓鶴搖頭:“算了,還是不要了。”
顧西辭:“你現在就算胖一點兒也沒什麽關系,問題不大。而且幾口蛋糕,還不至于胖到哪裏去。”
樓鶴依舊堅定地拒絕了:“拍戲結束之前我是不會吃甜食的。”
現場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後,兩人要開始拍離開的戲份。
樓璟看他們兩個人都準備好了,說道:“開始吧。”
陳堯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和江馳野說道:“我要回學校上課了,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江馳野将陳堯的書包遞給他。
陳堯接過書包背上,最後看了一眼江馳野的家,往門口走去,沒走幾步就返回江馳野的身邊,用力地抱了抱他,“江哥,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江馳野也回抱了陳堯,“說得好像以後都不見了一樣。”
陳堯心頭一緊,松開江馳野後,險些落淚,“江哥,我走了。”
江馳野将陳堯送到門口。
陳堯蹲下穿鞋,和江馳野說道:“江哥,好好照顧自己。”
江馳野:“你今天怎麽怪怪的,晚上過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陳堯沒有接話,站起身,和江馳野笑了笑,推開門,邁了出去。
站在門外,陳堯最後看了江馳野一眼,說道:“江哥,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陪我過生日,再見。”
“路上慢點。”江馳野叮囑道。
陳堯點了個頭,關上了門。
江馳野站在屋裏,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很奇怪,他推開門探出頭去,随後将門拉上。
“卡——下一鏡。”
接下來他們還要補特寫的鏡頭,剛剛演過的部分,要重新再演一遍,這次是補面部的細節。
鏡頭對着臉拍,樓鶴和顧西辭完成了屋內擁抱的鏡頭後,開始補屋外的。
要以江馳野的視角補一個二次開門後看到陳堯下樓的鏡頭。
還要用陳堯的視角補一個江馳野開門探頭出來看他的鏡頭。
輪番補完鏡頭後,天也黑了。
樓璟道:“收工吧。”
明天開始,他們就要分成A,B兩個組拍戲。
樓鶴要在學校的戲份,還有他在旅館打工,以及去醫院做檢查,和堂叔他們争執以及爺爺去世這些。
顧西辭則要拍江馳野在醫院工作的戲份,他是如何被冤枉,如何從醫院停職,遭遇網爆,接受父母的提議回來小鎮居住這些。
接下來拍的是兩個人各自的支線,等所有支線都拍完以後,會繼續拍攝兩個人的主線戲份。
兩場最重要的戲份,一場是陳堯跳樓,還有一場是陳堯跳河自殺,這兩場戲份樓璟打算等到快殺青了再拍。
那時候樓鶴的演技打磨好了,拍出來的東西也更能保證品質。
顧西辭要拍在醫院的戲份,醫院的取景地在海城的一家醫院,要離開邙山影視基地一兩周的時間。
樓璟跟顧西辭一起前往海城,而樓鶴和副導演則要留在邙山影視基地拍陳堯單獨的那部分戲。
樓鶴看向顧西辭:“顧老師明天可就見不到我了,會不會想我。”
顧西辭擡手摟住樓鶴的肩膀:“當然會,樓老師會想我嗎?”
樓鶴瘋狂點頭:“那自然是會的。”
考慮到明天劇組就有一半的人要跟着樓璟一起前往海城,大家暫時會分成兩個組。
樓璟讓酒店的後廚幫忙加餐,請全組吃飯。
一些過來客串的角色也陸陸續續地在今天下午抵達酒店,樓璟就想着趁自己還沒離開邙山影視基地,主演也還沒離開邙山影視城,來劇組客串的演員非常多,很多都是拍一天或者一兩場戲就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到大家一起參加殺青宴時,這些演員都不會到場。就安排大家在酒店樓頂搞燒烤,簡單地聚一聚。
這些人情等戲拍完了,回了燕城之後,都要他一個一個地去還。
樓鶴和顧西辭坐在角落裏,旁邊不遠處就是幫忙烤串的廚師,空氣裏飄着烤肉的香味。
顧西辭和樓鶴說道:“我不在的這兩周時間裏,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樓鶴點頭:“會的,你別擔心我。”
顧西辭貼近樓鶴,在他耳邊小聲說:“顧老師希望你這兩周裏演技能有所進步,在場的前輩很多,都是演技派,有什麽不明白的,随時和他們請教,他們看在你爺爺和你爸的面子上,也不會拒絕你的。”
這麽好的資源應該利用起來,努力地提升自己,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樓鶴道:“顧老師放心,我一定好好和前輩學習,等你回來,保證讓你眼前一亮。”
他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顧西辭的肩膀上。
樓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和幾位老戲骨坐在一起聊天,無意間看見這一幕,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