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010章

下颚傳來的不适似乎并沒有讓泉冶感覺到鈍痛,他嘴裏叼着香煙,自虐似得湊近那條禁锢住自己的手臂,輕輕的吹了口氣,滿意的看見上面豎起的汗毛,彎着眉眼笑笑。

他知道莊楊是真的被自己惹火了。

警察嘛,高高在上的職業,道德的制高點,被自己這種下水道的老鼠利用,一定像吞了一只蒼蠅一樣難以接受。

泉冶揚起頭,暴露出自己的頸動脈,挑釁的笑道:“怎麽?許我給你打工,就不許你為我服務一次?”

他能感受到莊楊的憤怒,對方有些過熱的體溫傳入泉冶的皮膚。你的憤怒是因為我的行為,我可以影響莊楊的情緒,泉冶想卑劣的想,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了。

泉冶的香煙莊楊抽過,如果說普通的香煙大部分的構成是尼古丁,那麽泉冶的煙裏大部分都是薄荷,那玩意就像是紮入你大腦的一根刺,不痛,卻一點一點的挑逗着你的神經,讓你不得不将目光停留在這個人身上。

莊楊嘆了口氣,松開禁锢住泉冶的手臂。

泉冶不以為然,側躺着拄着頭看着仍舊帶着憤怒情緒的莊楊:“莊警官,你這麽生氣?要不要和我做點別的出出氣?”

莊楊灼熱的身體壓過來的時候,泉冶突然想起來自己上大學的事。

泉冶從十二歲開始,突然有一段不太美好的童年,以至于上了大學他就從來不回家。

大學的時候泉冶也不愛說話,不喜歡交朋友,每天除了體能訓練和必須得專業課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宿舍待着。剛好那幾天宿舍外面改建,弄了一排優秀畢業生的海報,一寸照片放大,配上這位學生的教育經歷和各種獲得的榮譽。泉冶靠在床上看着面前的窗戶被一張照片擋住,最先入眼的是顏色最重的地方,上面鬥大的紅字寫着,在校期間榮獲集體二等功,最後才看到了那履歷的主人照片。

白底一寸制服照,是那種男男女女都會喜歡的長相,可照片上的人過于嚴肅。泉冶想,那位攝影師一定很不會拍照,不然就是那人拍照的時候脾氣臭罵了攝影師,不然為什麽真人會比照片上的人好看那麽多。

忍着下半身的疼,泉冶回頭看着莊楊,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因為照片上的人是靜止的,而現實中的人會動,他會讓你痛。

泉冶喜歡用自己的背去感受對方心髒的搏動,有一種被愛的真實感。泉冶想,他和莊楊上了這麽多次床,好像從來沒有接過吻,有點遺憾,你什麽都好,只是不喜歡我,但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沒本事。

可人生本來就是由多個遺憾組成的,求而不得是常态,輕而易舉是假象,灑脫自如是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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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誡自己不要難過,人生,如此而已。

對于自己沉溺于不安的情緒讓泉冶有些作嘔,他沒忍住又在莊楊的肩膀上留下了自己的齒痕。

餐桌上加熱火鍋的酒精燈早已燃盡,那份冰涼的葡萄也變得火熱。

莊楊起身去洗澡,泉冶則一如既往的做作在床上捂着屁|股喊疼。

“莊楊你個王八蛋,我屁|股疼死了。你是真不管我死活啊,自己爽就行了?媽的,回頭這事兒了了,我要去你們警察局投訴你,我讓你脫警服!”

莊楊草草的在裏面沖了個澡拿着浴巾出來的時候,泉冶用被子将自己圍起來,就露出一個頭,好像剛剛勾引自己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一副被人欺負的小模樣。

莊楊笑了笑,接着他剛剛叫罵的話道:“投訴我什麽?”

泉冶十分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被子,道:“你等我想好再說。”

莊楊拿着幹毛巾對着鏡子擦着自己的短發,鏡子可以反射出這個房間裏所有的東西,莊楊看着身後餐桌上的火鍋。

“泉冶,你是哪兒的人?”莊楊道:“不是環島市的吧。”

泉冶不知道莊楊怎麽說起這件事,眼睛順着莊楊的目光看過去才明白過來。環島是個三面環水的城市,海鮮很常見,那些海鮮産品要麽是清炖,要麽煮湯,這邊的本地人很少會用複雜的樣式将海鮮做成辛辣口味,他們更喜歡忠于食材本身的味道。

“我混血。”泉冶對答如流道:“爸爸是環島本地人,媽媽是川地的。”

莊楊看向泉冶:“你好像很少會說自己的事。”

泉冶不以為然道:“你也沒說過你啊……”

莊楊停下手裏的動作想了一會兒,好像還真是這樣,他和泉冶除了必要的見面交換信息之外,只有上|床的時候才會見面,好像除了這兩件事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的交集。

像是兩條平行線,只有在一端傾斜的時候才會相交。

泉冶的頭發有些亂,露出白淨的額頭,暴露在外的肩膀上印着自己剛剛造作過的痕跡,眼尾也紅紅的,像是真的被蹂|躏過,莊楊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輕輕拉扯似得,有些意外的走過去摸了摸泉冶的臉,這個動作太過于自然,以至于莊楊自己都愣了。

有些錯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莊楊佯裝淡定道:“你臉上有髒東西……”

泉冶別開臉躲了過去:“所以你們到底從宋明嘴裏知道什麽了?”

莊楊又拿了一支泉冶的香煙,刺入口腔和內髒的薄荷味,他發現自己開始喜歡上這個味道了。

“你那包東西是假的,他肯定不會承認的,當然是什麽有用的話都沒留下,而且那個礦場我們去調查了,就是一個幹幹淨淨的礦場,什麽資格許可證一應俱全。”莊楊看向泉冶:“所以你昨兒鬧了這麽一出到底為什麽?為了實現你那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泉冶眨巴眨巴眼睛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莊楊說的是‘位置互換’那件事。

“宋明真沒有別的事兒嗎?不應該啊,我判斷錯了嗎。”

“不算是沒有收獲。”莊楊深吸了口香煙:“你之前發給我的那些財務報表,加上十八公對宋明的态度,我們有理由懷疑宋明他不止暴力催收這一條賺錢的營生,他一定還有另外一條為十八公賣命的生意。而且這次你突然襲擊,宋明顯然沒有準備,在預審大佬的話術裏露出了馬腳。”

泉冶覺得冷,他裏面沒穿衣服,只靠着身上不厚的鵝絨被取暖。

“怎麽說?”

莊楊笑道:“我們給他看照片的時候,他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那絕對不可能是我的’。”

泉冶愣了愣。

審訊室裏那樣壓抑的環境,面對着兩名頗有經驗的預審警官,正常人看到那些照片,第一句一定是否認,但是他們應該說的是‘我沒有非法交易’而不是‘那絕對不可能是我的’,更何況是對宋明這種老油條,他明白自己怎麽說才能擺脫嫌疑,所以他犯了個錯誤。

“宋明以為你們知道他有非法交易,所以才這麽說?”泉冶忘了自己剛剛經歷過什麽,猛然起身又因為疼痛重重的坐回原地:“嘶……疼死我了,宋明他真的在非法交易對不對,莊楊你|他|媽笑個屁啊。”

莊楊終于露出笑來,并且笑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是真的喜歡泉冶柔軟的那一面,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不像平日裏,像一把鋒利的刀子。

“笑個屁!疼死我了!等你們抓到宋明,你必須讓我up一次才行!”

這句話莊楊沒搭理他,仍舊抽了兩口香煙,繼續剛剛的話題:“也是巧合,我從另外的渠道也獲得了同樣的判斷指向。”

泉冶冷哼道:“內孫子用我的名義給別人彙了那麽多錢,我就知道,他肚子裏沒憋好屁,想出了事讓我給他背鍋,做夢去吧。”

莊楊熄滅手裏的香煙:“不過現在真正着急的,真正在乎宋明在我們審訊室裏說了什麽的,還有一個人。”

泉冶抓了抓臉,點頭道:“馬叔從不碰那些折壽的東西,宋明也沒那個本身自己獨大,他是給十八公賣命,他的上線八成是十八公。”

莊楊看向泉冶道:“你腦子反應還真快。”

十八公。

十八公最早出自三國志中的孫皓傳,松字,十八公也,寓意為松樹。

起了這麽個儒雅的名字,幹的都是龌龊的事兒。

地位高的人最容易小肚雞腸,偏偏信任是人與人之間最脆弱的東西,泉冶非常善于撩撥這些不存在的玩意兒,他給宋明設套是假,讓十八公對宋明起疑才是真。

但一件事不夠,泉冶還需要點別的事兒。

莊楊看出來泉冶的愣神,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想什麽呢?”

泉冶回過神道:“沒什麽,我想一會兒吃什麽。”

莊楊調侃道:“沒吃飽?”

泉冶一愣,臉頰猛然燒起來,從被子裏伸出腳狠狠地踹了莊楊一腳,罵道:“滾蛋。”

莊楊正準備穿衣服,他身材很好,不是那種健身房硬練出來的,而是現實工作中實打實鍛煉出來的肌肉線條,硬朗又自然。他的背上有幾條疤,聽說是之前在刑偵的時候被小混混用長刀具捅傷留下的。

莊楊提醒道:“而且這一陣子離那個宋明遠點,他現在就是被惹毛的猴子,誰碰上準抓一臉疤。”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啊。”泉冶無所謂的笑笑:“而且我已經出手了,早就沒法停了。”

莊楊正在穿褲子,沒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歪着頭又問一遍:“你說什麽?”

“沒什麽。”泉冶有些疲憊的擺擺手:“這周來我家吃飯吧,安宜給我發微信,說周末休息,要回家住,我說在家吃,給你争取個表現的機會。”

莊楊想了一會兒:“那我開車去接他吧,他學校離市區很遠,坐地鐵很久,會累。”

泉冶點點頭,輕聲說了句:“好,你們兩個聯系吧。”

昨天因為擔心宋明的事兒幾乎一夜沒睡,泉冶這會有點困了,蒙上被想要再睡一覺。

人睡着的時候會做夢,做夢會夢到你身邊的人,泉冶其實很想夢到安宜的,因為在夢裏,他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将安宜換成自己的模樣,去體驗自己一直想過的人生。

莊楊穿好外套,他沒走遠,看着那人蜷縮着,在床上鼓起一小團。

“莊楊。”泉冶隔着被子悶聲道:“你真的就這麽喜歡安宜嗎,那為什麽一直不敢和他說呢,你怕他是直男,還是怕吓着他,其實我也不知道安宜的性取向,你可以試探着問問。”

莊楊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蒙在被子裏的人似乎是嘆了口氣,他想起來莊楊身上的疤:“你是覺得你現在這個身份不安全嗎,你抓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亡命徒,你害怕有人會去報複安宜,或者找他麻煩是不是。莊警官看着風流,內裏原來是個純情戰士,哈哈哈。”

泉冶自問自答,他覺得他給自己找到了合适且正确的答案。

“其實沒事。”泉冶将被子蒙的緊了些:“等你做這行厭倦了,你們可以出國,換個名字生活下去,我會給你們随份大禮,買輛豪車,再買個大別墅……”

然後你們安穩的過一輩子。

“那你呢?”莊楊看向鵝絨被下的那個人:“你會去哪兒?”

我?

那時候不會有我了。

泉冶掀開被子懶散的靠在床頭,拄着下巴看着莊楊,笑道:“我會花錢包幾個超帥的男模,一天叫兩個,哈哈哈。”

【作者有話說】

一篇充滿圍巾詞,我不斷修改的文,沒有之一。祝大家節日快樂。

下次絕壁不寫這種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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