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什,什麽情況?
我看着站在我下方一些的悟,他神色難辨地抓着我的手。山間的風吹了起來,穿過我的頭發,吹得我的思維開始卡頓。
“你覺得我不是他。”
為什麽?
他見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意思,于是繃緊了下颚,抓着我的手帶上了一點力道。
只見他輕而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沉聲道:
“你覺得,我不是你認識的五條悟嗎。”
……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比如眼睛就說不定已經瞪大了。
我清楚地理解到了他話語中蘊含的意思,但我并不明白他為何會以這樣的反應說出來。我的心裏一時間思緒萬千,絮亂翻飛,卻抓不住一條清晰的表達。
怎麽會這樣問呢,他确實是悟呀?我想。
但他好像比我更早的察覺到了我的內心,我真的是這麽覺得的嗎?我又想着。
“如果今天是十七歲的我在這裏,你會像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嗎?”
不要說得我好像對你做了什麽一樣呀。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是我似乎開始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一直以為我對待十年前後的悟是沒有區別的,但那或許只是我自以為的,表現出來的表象,潛意識裏我還是不可避免的将他們區分成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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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個與我同期的悟,我會很自然的跟他分食一杯冰,都不用誰詢問,就能很自然的由他帶着我趕路,甚至連房間都不需要太過介意。
對,自然。
我跟少年時代的悟可以親密到連硝子都看不過眼,似乎做一切事情都可以無比自然,不會尴尬,也不會覺得哪裏不妥。相處時看不到別人的眼光,因為不會分神去注意。
而我和現在的悟,怎麽說呢,或許是知道他比我經歷了更多的我不曾參與的時光,或許是被我輕而易舉捕捉到的,他與十年前相比的輕微差異,比如只是長高了的身高和成熟了些許的氣質……
總之,多多少少還是一些不一樣的地方,所以面對現在的五條悟,我的內心還是會有種不太習慣的感覺,畢竟雖然不是些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怎麽說也……而這種不習慣造成了我們相處某些時候的不自然。我對他保持了距離。
他被我區別對待了。
而在我自己還沒完全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我只是,一時間有些不習慣……而且……”我莫名感到有些抱歉,但我已經否認不了,說我是用一樣的态度,對待十年前後的兩個他。
他打斷了我的解釋,向前一步更靠近了我許多。
他真的很高,哪怕他低着頭,我也只有揚起臉來才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把墨鏡取下來了,現在我能毫無遮擋的看進他的藍眸裏,他的眸子依舊清透,如今随着情緒微微顫動。
他抿着唇,嘴角不高興地向下搭着,額前的劉海因着低頭的動作垂下,每一根發絲都透露出委屈的氣息。
“為什麽他可以,我就不行呢?”
這一句話問出來,像是給他深埋于心的委屈與不滿打開了一個傾洩的缺口。
他另一只手也搭了上來,左右鉗住我的雙臂。視線緊緊地連着我的,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你覺得我和你認識的那個人不一樣,或者你錯失了我的十年什麽的。”
“那大可不必。”
“因為在你不在的那些日子裏,我十年如一日,”
“沒有變化。”
他的語氣嚴肅且鄭重,似乎每一個詞都在試圖努力地告訴我,他和十年前的自己沒有差別,我不用為此而苦惱。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呢,他的說出口的話語太實意了,裏面透露出來的情感讓我有些驚慌,我在地上左右磨了磨鞋底,有點想躲藏起來的沖動。但他的雙手依舊桎梏着我,我避無可避,也無處可逃。
我只能留在原地面對。
他的聲線已經沒有開始那般平穩,似乎要壓抑不住舌尖下的委屈。
“奈奈,我已經很努力了。”
“我二十八歲,就不是五條悟了嗎?”
他俯下身湊近我,鼻尖與我的之間只餘下一兩毫米的間距,我能感到他的鼻息,與我的相互交融。明明沒有一絲接觸,我卻依舊感覺鼻尖發癢。
我說不出一句成型的話,只能靜靜地聽着他說。
他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迫使使我不得不注意到他的神情——他是認真的。
他說:
“你看看我。”
我二十八歲,就不是五條悟了嗎?
奈奈,你看看我。
路邊的清風将他的話音拂散于我耳邊,卻吹得我心裏一顫。我突然感覺眼眶有些發澀,鼻子也一陣發酸。真是的,這個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太讨厭了。
他的話語間明明沒有一絲添油加醋,也沒有什麽煽情的延伸,但是,怎麽說呢,總之就是把我說破防了。
我突然感覺好難過,這個人在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我的情況下,等了我那麽久,唯一的抱怨只是不滿重逢後的我将他區別對待。再無其他。
而我,竟然,将他區別對待了!
我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除了我剛剛醒來時,還以為他是十年前的他,情緒失控過的那一次,這麽多天以來,都是他在主動靠近我,一點一點的重新拉近跟我之間的距離。我卻只不過是在被動的給予反應罷了。
“我……”
我啓唇想要說些什麽,我感到有些抱歉?
其實真算起來,雖然因為鬧別扭的原因有一段時間沒互相搭理,但我跟“悟”見不到面的日子,也不過是他出差的那幾天,甚至在我來到這裏之前還單方面的見過失去意識的他。而悟呢,因為我的莫名穿越,以他的時間來計算,我們已經整有十年的分離了。
我想如果是我的話,無論是傑,悟或者硝子,他們中的哪一個人突然音訊全無的失蹤十年再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我都不可能保持冷靜,是不可置信,或是激動和驚喜,我大概有數,但這些情感究竟會到達怎樣的高度,我不知道,畢竟這些只是我的假設,我從來沒有真正經歷過這回事。
我只是能想到跟分離十年的友人再重逢的心情,而那存在于整整十年間的情緒,我實在是不能光靠腦補得來。我所想象到的,只怕不及他們親歷者真正的十分之一吧。
所以我不能說自己理解悟的心情,世界上哪能有完全的感同身受呢。
嗚嗚,這怎麽看都是我讓他受委屈了啊!
“對不起。”我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他其實也沒做什麽過分的行為吧,只是想回到原來的相處模式罷了,我怎麽可以一直做這種傷人心的事!
我帶入了一下我回到(十年前的)學校後,硝子不允許我對她貼貼抱抱還暗自要跟我劃開距離的情景,嗚哇心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叫什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我擡起雙手,在他疑惑目光上雙手“啪”的一聲拍上他的臉頰:“悟,我完全明白了!”
他“哎”了一聲,難得困惑的歪了歪頭,似乎事情超出他的預期的樣子。
沒想到吧,機智的奈奈子我完全明白了他的那些言下之意。
不就是不習慣嘛!不就是想跟我重返至交友人模式嘛!
他其實說得很對,不管八歲,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五條悟依舊是五條悟。我雖然錯失了他成長的十年吧,但我也跟他一起經歷了過去啊。“我只是長大了,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我并不需要再去熟悉和習慣他,畢竟這項進度早在過去就拉得不能再滿了。
山風再起,這次呼嘯着帶走了阻擋我內心真正看向他的薄紗,将我偏離的思想吹向了正确的道路。
仿佛無形中放下了一些東西,人都輕快了不少。我捧着他臉頰的手向前伸直,直直地擦過他的頸間,整個人丢掉重心向他撲去。
“好累哦,你帶我上山嘛~”
他下意識膝蓋一曲撈住我,手臂鉗着我的腰,站直後我的下巴正好卡在他的頸間,雙手繞過了他的脖子,“喂~”他穩穩地抱緊我,我聽見了他喉間有意壓抑的輕笑聲。“話還沒有說完哦,奈奈,不要耍賴。”
“才沒有。”我将頭向下埋,鼻尖壓到了他的皮膚上,以致于聲音變得悶悶的。“我知道了啦,你不要站在路邊說。”
“那就是要關起門來說嗎?”
“喂!”我将他垂落在我手邊的頭發向下一扯,他吃痛出聲。
我收回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自己向後撐出一點距離,正色道:“這位同學,你的思想彙報主題我已知悉,其餘詳細的請稍後再說。”我說着說着視線就撇向了一邊,其實我只是不好意思在這裏做檢讨。
起碼先回旅館再說這個嘛,哪有在路邊就開始剖析內心戲的。但他就這樣保持抱着我的姿勢一言不發。
“……悟,我在懸空,好累。”我踢了踢離開地面的小腿,鞋尖碰上了他的褲筒。
“噗,哈哈哈哈。”他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笑聲,低頭貼蹭着我笑了起來。在我又給他的褲子留上一個腳印的時候,就着抱起我的姿勢将我換到了他的背後背好。
“好吧,好吧,那不說了。”他放過了這個話題,調整了一下姿勢。
“出發咯。”
我雙手繞過他的脖子在前邊環抱着,下巴依舊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搭到我臉上的發絲甩開,用一道鼻音回複他。
都怪我瞎矯情,這又有什麽好尴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