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二十四

日出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太陽就不再上升,而是高高的挂在天上。

欣賞朝日的時間已經結束,接下來就到了工作時間。

當我們正打算放出咒力探查咒靈行蹤的時候,身邊的人群裏突然吵起一陣騷亂。

幾名游客在人群中四處推搡着,嘴裏慌亂大喊:

“讓我下去!讓我下去!”

我跟悟對視了一眼,這種情況符合得令人不得不在意。我們靠近過去。

還未等我們仔細了解具體發生了什麽,就聽到身邊有游客指着一處通往雪山內的小徑說到:“之前導游說不要靠近那邊,他們不聽勸呢。”

“好像他們剛剛過去了吧?”

“注意點,聽說好像有人不見了。”

游客指的那處小徑與其說是路,不如說只是一道被人來人往踏平出來的小通道罷了,一路過去坑坑窪窪的,根本沒有像觀景平臺一樣鋪舍地板,也不像大路那麽規整平坦,連樓梯都沒有專門砌起來。

現在還被用圍欄和标有“禁止通行”四個字标識的障礙牌攔起來了。

——所有的标志都表示着此處未開放,不予通行。

但總有人因為它通向雪山深處的神秘感而對道路延伸的盡頭感到好奇。對神山的向往總止不住有些旅客的冒險,聽說常常都會有人繞過圍欄跑到後面去。

正說着呢,就見前方有兩個背着裝備的登山游客從上邊疾沖下來,慌慌張張的打了幾個踉跄差點摔倒,沖出圍欄後也不停下,還想着再往山下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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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身處在如此海拔的高山上哪能如此激烈運動呢,兩人慌忙了好一陣,最終因為體力不支摔倒在地,面色漲的通紅,口唇泛起紫绀色,呼吸急促地癱倒在地,站不起身來。

周遭的游客好心過去将他倆扶起,卻被兩個男人揮舞着還顫抖無力的雙手推開,他們同樣喊着,“讓我下去!讓我下去!”

“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了嗎?”有人詢問他們,還有人問着:“有沒有人認識這兩個人啊?”

但無人應答,兩個男人還殘留着極大的驚慌,他們一直避免着看向來路,和雪?

“不行,不可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沒事了沒事了,你們怕什麽啊。”

“雪,到處都是雪!!”

“太高了,我要下去。”

他們瘋狂胡言亂語着,既恐懼,又憤怒。從那些被支棱破碎吐出來地話語中我大概聽出了他們在恐慌于高山與白雪,又因為不能立刻離開這裏而感到憤怒。

畏高畏雪的情況現實中并不是沒有,可問題是,如果一個真正畏懼這些的話,又為什麽會裝備齊全的來攀登雪山呢?

甚至願意脫離大衆進到被禁止靠近的地方裏去。

“他的身上有咒力的痕跡,很微弱。應該也是隐藏在體內。”悟看完了這出鬧劇,表示這兩個人身上詛咒的能量很弱小,而且像是剛被沾染上的,影響并不大。

一條明晃晃的線索,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看向那條通往雪山深處的小徑,心情愉快。

啊哈,下班的曙光出現了。

我們慢慢地脫離了游客,悄悄靠近那個被圍起的地方,趁無人注意時走了上去。

随着道路越往內,詛咒的氣息越發明顯起來,我們循着痕跡兜兜拐拐,最終繞到了一個偏僻無人處。

“可真會藏啊。”悟牽着我往雪地裏走。

“奈奈你冷不冷?”他回頭詢問我。然後豎起拇指指了指自己,大方的表示。“貼心的帥哥可以吧外套借給你哦。”

謝謝,可是貼心的帥哥忘了自己一直開着無限嗎?

冷風根本吹不到我們,又怎麽會感覺到冷呢。

“哦……這樣。”他有些遺憾地收回了已經搭在衣服拉鏈上的手。

接着他走了兩步後又瞟了我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麽,随即單手捂上額頭。

“哎呀,奈奈,奈奈,我好暈哦。”

他開始用拇指與中指揉着大陽穴,頭側向一邊,但又一邊從手掌心擡起的空隙中偷偷瞄我,他語氣委屈極了:“肯定是因為糖分不足所以發暈吧,哎喲,是低血糖。”

我看着他一直飛過來的小眼神,真的好想說一句:

真的嗎,我不信。

但是……萬一是真的呢,為了上山看日出,悟也沒有睡多久,還背着我走了大半程山路,連早餐都是等着我一起吃的……

這樣一想,不會真的出現什麽不良反應吧?我不禁有些擔心,語氣中帶起了擔心走過去扶着他:“怎麽會這樣呀?嚴不嚴重?要不要休息一下?”

在我碰到他時,他反手搭上了我扶着他的手,身子一扭整個人靠了一半的重量過來。

“要休息~”

“哎別晃啦,待會兒摔跤了怎麽辦。”扭得我差點兒沒撐住他,哪有這麽大個人了還擺來擺去地撒嬌啊。

“站好一點啦。”我真擔心被他拿來當支點的我萬一沒穩住,他不就摔到地上去了嗎?

“可是,就算是最強,也是需要充電的啊,我在充電嘛~”

莫名多了一重名為充電樁的新身份的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奈何不了他,只随他鬧了。

果然,他在看到我開始不逆着他搭理,而是随他去後,‘電量’就馬上滿格了。

他笑嘻嘻的直起身,嘴裏說着奈奈對我最好了,奈奈牌優質充電器,他要給十個滿分。

啊這……那是不是還要回購啊?等等,我怎麽完全被他帶跑了。

但他直起身後也沒有繼續走的打算,而是雙手捧起了我的,用十分認真的語氣跟我打起了商量:

“奈奈,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覺得一定是無限開太大了。”

“所以……”他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所以辛苦奈奈你離我近一些吧,讓我覆蓋的範圍小一點,應該就不會頭暈啦!”

……

聽聽,聽聽啊,這是咒術屆戰力天花板能說出的話嗎?

只是多延伸了十厘米的無下限術式就頭暈到要躲在好友懷裏嘤嘤嘤的這種設定說出去,死在你手上的咒靈們不會哭嗎!就是咒術界的高層和同事們都會懷疑自己的吧!

——論我這麽多年都在跟什麽嘤嘤怪做鬥争/共事。

但正如他不會拒絕我一樣,我也很難會拒絕他。更何況他頂着一雙滿懷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我能怎麽辦呢,當然是哄着他啊。我默默朝他又走進了一步,挽上他的手臂,側仰起頭問道:“這樣距離可以啦嗎?”

不待他回答,挽着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些,“這樣呢?”

“完全可以!”

他對于我的上道表示非常滿意,連連說着奈奈真好,奈奈好體貼。

然後狀态良好的打算繼續往前走了。

完全沒有了剛剛還頭暈得要命的樣子,真的是,裝也不裝的久一點。

“有什麽嘛,反正裝不裝奈奈都能看到最真實的我。”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老這麽愛演我啊?啊不對,他不僅演我一個人。

可能是我們在原地逗留的時間太久,讓角落裏的咒靈覺得自己受到忽視了吧,只有我們站立的雪地裏陡然的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唧————】

我架起帳的同時悟反手一招打下去,當然既不是蒼也不是赫,那樣一發下去我擔心不僅是咒靈沒,恐怕半截富士山也得沒了。

陪不起的啊。

啊,或許五條家賠得起?

總之悟用咒力在雪地上轟出了一道五米長的半米深的痕跡。

而不多時,雪地裏又發出了一聲

【唧————】

“啧,還挺跳啊。”悟又蓄力想再來一擊大的,我連忙扯住他。

“等一下,這裏是富士山哎,會雪崩的呀。”

“是哦。”悟一聽實在很有道理,于是不再動作,而是站在原地想等着看看這只叽叽喳喳的咒靈還能翻出什麽花來。

【唧——】沒讓我們等太長時間,一只黑乎乎的小咒靈就從雪堆裏蹦了出來,帶起了不少小雪花。它有多小呢,大概也就我的一個手掌那麽大吧。黑糊糊的一只,像影子一樣,站在雪堆上揮舞着小觸手。這就是散空咒力後的咒靈本體嗎?小身板瞧着倒是有點怪可愛的,不過——

“這只咒靈,真的很像傑的啊。”從富士急鬼屋裏回來之後,我就把關于咒靈的事告訴悟了,現在我在一旁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半天,發現不僅是能力,連本體的外形都和我記憶中的那只咒靈很像,只不過沒有這麽小罷了。

我望着不遠處那個試圖搖擺觸手來恐吓我們的咒靈,不禁陷入沉思。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當年的現場其實沒有清理幹淨,放跑了一只漏網之魚也說不定。

但我的專業告訴我,不可能,我的直覺也告訴我,這只就是被傑收服的那只咒靈。

“難道是兒子?”我轉頭向身邊現如今的高專在職老師提問道。

“咒靈也會生兒子嗎?”

“昂……”沉默了,作為老師他沉默了。這就是高專如今的的師資力量嗎!我真是為此感到痛心,咒術界的花朵們成長堪憂啊。

“……奈奈,你是不是都沒有聽課。你知道咒靈是因為人類負面情緒而産生的嗎?”

……?好家夥,他質疑我?他居然拿這種三歲小孩的知道的常識來質疑我!

他難道忘了當初理論考試的時候都是抄誰的了嗎!

其實我也知道,産生于人類負面情緒的咒靈是不會有“兒子”的,硬要論的話,說天下咒靈都是“兄弟姐妹”還差不多。

但我還是問了這個問題,我就想知道事情還有沒有別的可能。

但悟的反應告訴我,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後,事情正如我所想的那樣。

“所以,傑的咒靈為什麽會在這裏?”

傑的咒靈為什麽會在這裏?

按他們告訴我的信息來說,傑在我來到這裏的一年前就已經……了。但因為術式的原因,被他收服過的咒靈并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重新獲得自由,更別提能自己跑出來作威作福什麽的了,這種事絕不可能存在。

再說這個它所處的這個地理位置,也絕不可能是一只智商低下,尚未開蒙的咒靈能夠自主選擇的,我想不到有什麽理由會讓一只咒靈會自己從東京跑這麽遠到山上躲着,再分化分I身下山。更不用說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它居然會選擇将絕大部分的能量分化出去,本體對于詛咒所得的負面情緒一絲不取,這是什麽咒靈界大聖人,舍己為靈活菩薩?

而且哪有咒靈會放棄東京的“繁華”的?沒看小地方的咒靈都心心念念的要往城裏去嘛。

這件事情從開始到現在處處都透露着詭秘的人為痕跡,難道是針對悟來的嗎?可是不對,如果不是我曾見過,并且親身參與過,包括悟在內沒有人會知道這曾經是傑的咒靈,他們或許只會以為這是一起普通的富士山咒靈作惡事件。

我認得這個咒靈這件事,只有我和傑知道。那麽大概可以排除了利用我的知情來達到某些目的的推測。如果說背後策劃這件事的人是單純的想引誘更多的負面情緒,那他是怎麽得到傑的咒靈的?

而且完全沒有針對悟的可能嗎?我不敢保證,傑和悟曾經互為摯友,他們的羁絆我心知肚明,在傑已經……的今天,突然出現跟傑有所關系的事件,我不覺得悟可以完全游離于事情之外。

還是信息太少了,現在的我并不能從已知條件中分析出太多的東西。

我将想法告知于悟,他的臉色也收斂起了之前的随意,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道:

“沒事的,交給我就好,我會查清楚的。”

陰謀也好,巧合也好,白發最強站在我前面說,全都交給他就好。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來這裏這麽多天,好像總是聽到他說,沒關系,交給我。像是不管面對什麽,他全都能解決,全都能背負。

以前他總說,“沒關系,我和傑是最強的。”

而當時他的身邊還有我和硝子。

後來沒有傑了,我也不在了,硝子成為了駐校醫生,輕易不能離開學校,也幫不上他太多。

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還在說着:“沒關系,全都交給我。”

他是真的很強,

可他不會累嗎?

身體不由自主的動起來,反應過來時我已經牽上了他的手。

“打算躲開我回去自己一個人耍帥嗎?不可以。”

“要帶上我一起才行哦。”

他呆愣了一下,墨鏡挂在眼睛上顯更呆了,我難得見到他這個的表情。先是呆呆的只會站在原地任由我牽着,倒是嘴角越揚越高。

我忍不住另一只手也牽上來,搖了搖他的手臂催促道:

“好不好嘛?”

“哎呀,哎呀,既然是奈奈這麽說,那我完全沒辦法拒絕嘛。”

悟強忍着的笑意,被他高高升起的顴骨完全出賣掉了。

他摘下墨鏡掃了一圈周圍,渾身上下都表現出要下班的急切。确定周圍确實只有這只小咒靈後,精準操控了一發小赫祓除了他。

在小咒靈被赫攪破散之前,我看到它操縱着觸手做出了一個我很熟悉的動作。

只見它将兩只觸手揚過頭頂後彎曲對接。

對我比出了一個愛心的型狀。

是的,咒靈,比心。

并且我對此很熟悉。

這話要從我跟傑剛收服這只咒靈的時候說起。

當時我們剛結束任務回到高專,我對這個類型的小醜萌還是挺有興趣的,于是纏着傑讓我看看。

小咒靈像課顆橡皮糖,duang,duang的,還可以随意變化外表形狀。

我要傑給它捏成了一個Q版的三頭身小黑人。說是小黑人,但本質沒有變,身體的每個地方都可以扯出觸手來。

“讓它比個心。”

“讓它比個心嘛。”我當時捏着它的兩只手胡亂比劃着,對一臉無語的傑催促道。

“傑這麽厲害,一定做得到的啦,比嘛?”

然後它每次被放出來都會被我要求傑操縱它比個心。

畢竟算是偷偷收服的咒靈,它也見不了太多人,還不如給我比心呢。以致于最後只要傑一把它丢出來,小咒靈就會很習慣的給我比心。

它是對【被傑放出來(傑的咒力)】+【在我面前(我的咒力)】=【彎曲觸手比心】這個模式養成了習慣。

并且這兩個前提條件缺一不可。

意為【比心】=【傑和我的咒力同時存在于現場】

可傑早就已經……

所以,是誰。

是誰做了這件事。

不可饒恕。

我難得對什麽事情感到如此憤怒,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做了什麽,但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冒犯了我逝去的摯友。

并且這件事還有可能會牽扯到另一個我僅存的唯二之一。

不可饒恕。但不管是誰,到底想要做什麽,我都會把它揪出來。絕對要讓他知道打擾亡者安寧的後果有多麽嚴重。

我最後望了一眼小咒靈被祓除的方向,暗自将事情壓進心底。

然後轉身跟悟一同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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