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三十二

那麽晚餐吃什麽好呢?

經過小小的一段讨論時間,我們最終通過抽簽決定了——

“吃烤肉吧!”

在夏日的海邊,吹着海風吃着烤肉,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小樓後院向外沿出的地方,有一大塊能完全欣賞到海景的空地,空地上高起了一塊露臺。早在靠譜的五條老師一個電話時,就已經有負責人前來布置好了場地,食材工具什麽的一俱齊全。因為是在海邊,所以食材上增加了許多海鮮,也都是統一經過了處理甚至擺盤的。連食材都進行了擺盤,不得不誇獎一句也真是太細致了。

一年級們被五條家的細節排面震驚了,跑過去圍觀了一下,歡呼一聲“五條老師真棒”,為他送上了一大波實打實的彩虹屁。

天色漸漸變得深邃,海邊的燈光也一個接着一個的亮起,現在是屬于晚餐的時間。

因為人數較多,所以桌子上是一塊規格較大的烤盤,呼呼的冒着熱氣,幸好傍晚的海風吹得夠給面子,不至于讓人感到炎熱,依舊還是清清爽爽的體感。當然這也少不了周圍兩臺大功率冷風機的功勞啦。

此時我正坐在傑和悟兩個同窗的中間,緊緊地盯着眼前的烤牛舌,心裏默默地讀着秒,三、二、一——完美時間達成!我在默數到一的時候準時無誤地将這片牛舌夾了起來,放進調料碟裏,給其裹上了一層滿滿的醬汁。

蘸醬的同時,我才想側頭搭上傑的話,一個白色的腦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了過來,“啊唔”一口吃掉了我筷子上夾在半空中的牛舌。

“等下啊悟,這個是……”辣的啊。我剛剛給牛舌沾的醬汁是特調的特辣醬汁,并且我還往裏邊加了一大勺芥末,完全是百分百甜黨的悟根本承受不了的程度。可惜我的話語根本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他一口子就把我的超辣醬汁牛舌給吞掉了,然後果不其然的被辣了個正着。

“不要緊吧悟?!”我對此不可謂不擔心。

“唔唔唔唔救!!”因為他被辣得後仰,整個人舞着雙手抓狂,眼眶一剎那就蓄滿了眼淚,我擔心到不行,伸手懸空擋着他,頭也沒回地接過傑遞過來的,已經拉開了的易拉罐就給他灌了下去。

效果立竿見影,他果然就安靜了下來,看起來是辣意被壓了下去。然而此時硝子遲疑的,以一種大事不好的語氣說了一句讓我和傑立刻嚴陣以待的話。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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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含酒精的哦?”原來這個是一開始擺在硝子那邊,她帶來的酒精飲料。

“這種濃度的酒精,應該問題不大吧?”野薔薇拿起了一罐,細細的看了一下成分表,“只是果汁而已哎?”

他們不懂,他們這些一年級根本對酒精與五條悟一無所知。

我跟傑滿眼擔憂的緊張地看着悟,硝子一幅看好戲的樣子。悠仁、惠和野薔薇對我們如此高度警覺的樣子似乎有些不解和好奇,但他們很快就會明了了。

因為悟在安靜下來的幾秒後,雙眼轉着圈,直直的向後倒了過去。

因為這是一棟偏向傳統日式的小樓,所以哪怕是露臺上,用餐的位置也是傳統的跪坐式的,所以他嘭的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悟?!”

我緊緊地撲到他身邊,雙手攀着他的肩膀,聲淚俱下:“悟!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傑也湊過來,拍了拍悟的臉頰,然後語氣沉重道:“快沒意識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搖晃着倒在地上的悟,語氣焦急道:“不可以,我不相信,悟你要堅持住……”

我掏出手機打開錄音放到他面前。

“快先把銀行卡密碼說出來啊!”

然而悟一個音也吐不出來了,傑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搖着頭語氣遺憾的安慰我道:“沒救了,我們節哀吧。”

對于傑的安慰我充耳不聞,我根本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掩面摔進了他的懷裏,泣不可仰:“嗚嗚嗚,你說他年紀輕輕的,讓他不要喝酒他偏偏不聽,結果好了吧,出事了吧。這讓我們以後可怎麽辦啊孩子他爸。”

傑摟過我,讓我更好地靠在他的懷裏,單手輕拍着我的後背,繼續開始他的安慰大業:“沒關系的奈奈,我們回去還可以……把他的銀行賬戶挂失。”

“嗚嗚,還要處理後事好麻煩啊。”銀行人員手續很拖拉的。

“沒事,交給我吧。”

傑還想說點什麽,被地上的悟一聲大咳給打斷了。

只見他顫抖着擡起手指着我們,聲音細若蚊吟:“咳……你們。”

聞聲我立刻從傑的懷裏支起身來,湊回悟的身邊,将他扶起身來。

“悟,你沒事啦?”

他面對我的關心居然只是“哼”了一聲,然後用一副指責負心人的口吻來抨擊我,說我們“你們原來只是在乎我的錢!”

“怎麽會!”我立刻反駁,“當然還有你的臉嘛~”

傑也在旁邊點着頭贊同道:“悟的臉确實不錯。”

他被我跟傑一賀一搭的壓到了下風,只能委委屈屈地控訴:“你們居然這樣對我。”

“讓我吃辣椒就算了,對我不聞不問也算了,居然還只惦記的我的財色……”

“等一下,辣椒是你自己吃的哦。”我舉起手,糾正了他指控詞裏的漏洞。

“所以意思是後面的都是真的了對吧?!”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好過分,我再也不跟你們好了!”

“悟啊,為什麽不開心呢,哪怕只是因為錢和臉,你不也是被我跟傑放心尖尖上惦記着的嗎?”我捂着心口,一臉“吾兒叛逆,傷透我心。”的傷心表情挨着傑,說道:“果然孩子長大了就不孝了嗚嗚嗚。我們好失敗哦。”

“哎,看開一點吧奈奈。現在的孩子長大了都管不了的。”

“喂喂!你們什麽時候就‘孩子他爸’了,還有叛不叛逆的。”悟簡直被激得炸毛,開始口不擇言:

“那我給你生一個你看看孝不孝啊!”

他此話一出,現場的空氣都停頓了一下,只留下火焰燒着烤碳的滋滋聲。

“啊這個人……好危險。”我默默挪到了傑的身邊,以圖遠離這個口出驚人的悟,我告誡傑說,“你以後可要離他遠點。”

太危險了,我怕傑安全不保。而且論摯友間的趨同性,雖然知道沒什麽可能,但我還是很怕傑被他帶壞成這種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報警的性格。

倒是傑,雖然點了點頭,但是又吐出了一句我沒太明白跟現場情況有什麽關系的話,他看了眼悟說:

“沒事,大號練廢了還能開個小號。”

但悟好像get到了,幸好我趕在他真的炸毛的警戒線前打住了這段玩笑,将他端端正正地按回位置上,又往他的碗裏夾了好幾塊肉,替他沾好了他自己的醬料。傑也重新倒了一杯正經快樂水擺在他面前。我兩這一套下來把他服務得到到位位。

畢竟把貓玩炸了還是要好好哄的。

我做好這一系列哄貓操作後,一擡眼發現一年級們正以一種誇張而震驚的仿佛見到新大陸的眼神望着我們,都緊抿着嘴巴,像是在憋着什麽一樣。

該不會吓到他們了吧,面對他們的表情,我下意識就對他們抱歉的笑了一下:“抱歉,內子讓你們見笑了。”

“……奈奈。”然後傑更先接上了我的話,打斷了悟那句“我哪裏見笑了?”并且有些無奈。

“嗯?怎麽了?”

“‘內子’不是這麽用的。”他說。

“什麽‘內子’?”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詞語。

“你剛剛自己說的。”

“我剛剛說了什麽?”

“內子。”

哎??!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一時順嘴,把玩笑話間的稱謂給順錯了。我忙雙手按着自己不成器的嘴巴,重新向一年級們解釋了一番。

結果是他們雖然嘴上說着自己完全明白了,但還是一臉不知道怎麽形容的奇怪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這一番插曲過後,大家又開始回到了正經吃喝的進度條上。

我才注意到對面坐在惠旁邊的成年悟,他用手肘支着桌子,單手撐臉,黑色的眼罩完全的擋住了上半張臉,看不清他的視線落點,也看不清他在想什麽。只是感覺安靜地有些不像他。

“給你。”我夾了一塊肉放進他的碗裏,他似乎有些驚訝地擡起頭來對着我。我隔着他的眼罩望着他,應該是在四目相對,他今晚好像只是聽着同桌人的聊天,偶爾在學生們提到他時回應幾句,在我眼裏他的情緒是與往常有差別得很明顯的,但我又有點懷疑是不是錯覺,畢竟悠仁、惠和野薔薇他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是不辣的,你好像都沒吃什麽哎。”

“啊啦,我不客氣咯,奈奈。”他拿起筷子,一口就吃掉了。

我微笑着收回了筷子,突然有一種投喂成功了的滿足感,又再多夾了好幾塊給他。

他都一一收下。

“哎呀~奈奈。”我的肩膀上突然一沉,多出了一個白色腦袋的重量。是左手邊的悟挨上了我。

“剛剛的牛舌好好吃哦,我還想要嘛。”

你自己不會動手嗎!我正對他的行為感到無語,他又給自己的做法找到了一條看似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畢竟我根本不會烤肉嘛,完全不拿手哦。”所以幫我烤嘛。

我頓了一下,是哦,才想起來十七歲的悟根本對廚藝一竅不通啊,我又瞥了一眼對面二十八歲的悟,所以在十年後遇見會進廚房會做飯的他我才會感到震驚。

因為這些天每日雷打不動的早餐讓我習慣了悟的廚藝技能點的比我高得多的這個設定,一時間沒轉過來兩個悟的差異。

面對“對廚藝一竅不通”的悟眼巴巴的視線與撒嬌,我只好無奈地給他往烤盤上又放了好幾片鮮牛舌,同時再夾了幾塊已經烤好了的給他,得到了他一聲歡快的“好耶!”

“奈奈也多吃點吧?”傑夾了塊肉放進我碗裏,給我并不空的碗裏又添加了一層高度。不然怎麽說還是傑好,不僅完全自力更生,不會鬧着要吃這個吃那個的,還特別會照顧人。

“安頓”好搶食的貓後,我才端起碗吃着被傑堆滿的食物,吃了幾口眼皮就止不住打起架來,無規律的困意又襲來了。

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試圖将困倦的感覺按壓下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喝了好幾口冰水以試圖保持清醒。

然而用處不大,咒術原因而帶來的身體方面的副作用哪是單靠意志力就能壓制的,雖然我近期都在與之對抗,但其實作用都很甚微,最多也只能在極其困倦的狀态下保持一些意識可以操控身體活動,不至于直接睡着罷了。

我捧着盛着一半冰水的冰涼水杯,感覺眼前的世界有些搖晃,還是我在搖晃?源源不斷且慢慢攀升的睡意已經開始侵蝕了我的意識,與思維反應。

就在這時,我左手邊的悟直起身抽走了我手裏捧着的杯子,速度快得水差點就溢出來滴在餐桌上。他在變換姿勢的同時大手抵上我的腦袋,往他的方向一使力,将我按到了他的懷裏。

“真是的,困了就睡嘛。”

“勉強什麽,你是第一天犯困嗎?”

我靠在他的懷裏,過于熟悉的氣息與懷抱加快了困倦席卷我意識的速度。

迷迷糊糊間似乎只餘下聽覺勉強還能感知到周圍的聲音。

好像是野薔薇在說:“……雖然奈奈平常也會犯困,但是,哎?居然真的睡着了?”

“難、難道是今天太累了嗎?”

我已經分不出注意力去在意他們的語氣是驚訝還是擔憂了。應該是擔憂吧,因為我聽到悟和傑在跟他們解釋。

“沒事的沒事的,這是正常現象啦,等她睡一會兒就會醒的,奈奈平時睡着的頻率更高呢。”悟好像又調整了一下受力的姿勢。

“奈奈沒有告訴過你們嗎?”傑接過話,

“這個倒是有說過,奈奈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困的樣子。但她都只是午覺睡得久一點,或者在車上補眠。”但并沒有在外邊說睡着就睡着的情況。

“哎——?就這嗎?”悟有些誇張地提出疑問,“這根本就不夠奈奈睡的吧。”

于是他科普了一番以往我們的日常中,我是有多麽說睡就睡得吓到他們以至成為習慣的。

“奈奈就是那種走在路上好好的都能直接眼睛一閉就往我們身上倒的哦。像說話說到一半就沒後文了這種都是常規操作啦。”

他們說起這些日常語氣十分司空見慣的自然,倒是直把一年級們聽得一愣一愣的,我沒精力去看他們的反應,只是他們那幾聲“哎?”“真的假的?”已經把他們自己的反應暴露得徹底了。

“啊,我知道了!”悟突然恍然大悟的得出了一個結論,他一幅“我就知道”的語氣自得且驕傲道“果然奈奈是因為我們不在才一直勉強自己,不敢睡得那麽徹底吧!”

“真是笨蛋吶。”

他動了動身子,借勢把原本腦袋抵在他右邊前胸的我,換到了他的左手臂上,然後将我抱着站了起來。

“那麽,我先離開一下咯,各位。”他打算将我放回床上去睡。

“那個,五條學長他知道奈奈的房間在哪嗎?”野薔薇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因為她記得選房間時悟直接就拉着傑跑了。并不能确定他們有沒有留意到我的房間在哪。

“嗯……”被詢問的人沉吟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房間在哪。”

傑溫柔的回答,是我完全沉入黑暗中前最後記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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