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三十九
只告訴我哦?
其實根本我不用思考,我就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了。
但是,我望着他的眼睛,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我完全拒絕不了嘛,我胡亂收回視線,說自己知道了。
不過,因為他的提起,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在十年前的傑和悟他們回去之前,我能不能把事情查得清楚呢,或者還是要
“都幾點啦,沒事你就快點回去吧。”
“幹嘛這麽快趕我走嘛。”他嘴上不滿地嘟囔着,身體還是很聽話的從床上站了起來,老老實實的讓我送出了門去。
“那晚安啦。”我按着把手替他打開了房門。
“晚安奈奈,明天見哦。”他道着晚安走了出去,然後又停在了門口,回身回來加上了一句,“啊對了,奈奈。”
“下次想見我的話,記得要第一時間來找我哦。”可不要再等什麽明天啦。
“打擾不到我的。”
*
經歷了一晚上的消息轟炸,第二天一早我竟然還醒得很早,外邊的天才剛亮。其實還有點不清醒的困倦,太陽穴也有些發疼,但是說再睡個回籠覺又感覺睡不回去了。
于是我幹脆起床。我整理好自己出門時,剛好遇見了同樣出來的傑。
“啊,傑早上好~”我單手捂嘴打着哈欠,向前方的傑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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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奈奈。今天怎麽醒得這麽早嗎?”傑微笑着回複我,等着我走向他。
我随意點了點頭,表示只是莫名就起早了。同他并肩走着。
“說起來奈奈,有件事稍微有些好奇。”他突然開口。
“嗯?是什麽事?”
“好像一直沒有聽你提起十年後的我呢。”悟的學生們似乎也是對他很陌生的樣子。
啊,我下意識捏了捏手指,果然還是被傑問起來啦。我有些糾結該如何回答他才好,是如實說還是找點什麽借口呢。
我略帶着為難的糾結表情被他盡收眼底,他倒是很耐心的等着我,并且溫柔道:
“是很不好說的事情嗎?奈奈看起來還沒想好要拿什麽借口敷衍我呢。”
“啊……我不是,就是……”他怎麽看出來的。
“沒關系哦奈奈,你可以照實說的,稍微也相信一下我吧。”
我想他說得對,在我的印象裏,傑他的承受能力就還是很強的嘛。而且如果我現在先把未來的事情告訴他,是不是就有可能……他的未來會出現些許改變呢。
我這般想着,終于決定還是要告訴他我知道的事。
“……啊啦,看來果然是死掉了嗎。”
“哎!?”我猛地擡起頭,驚訝地望着他,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吧,他怎麽就猜到答案了?難道小眼睛的人都比較聰明這種話其實是真的嗎?
“稍微有些苦惱啊,奈奈一直對我的眼睛很有看法呢。莫非還是更喜歡大一點的嗎?”他依舊笑眯眯的,但我總感覺有一股危機感撲面而來啊……所以他這又是怎麽知道的啊!
我明明完全都沒有說話嘛?
“噗,因為奈奈很好懂嘛。”他停下腳步側過身子,擡起手來點上了我的額頭,微微彎下腰與我的視線持平,“全都寫在臉上了哦?”
胡,胡說,我才不可能那麽好懂。
他微微歪了下頭,額前的那撮劉海劉海随着他的動作落到了眼前,正小幅度地晃蕩着:“不對嗎?”
我偏下視線落到地面上,躲開他的不去與他對視,順便拉下了他點在我額頭上還沒有離開的手。
“好吧,說得對啦……總之,就是你猜的那樣啦。”我沒有将他的手松開,而是握着他點過我額頭的那根手指垂在身側,下意識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指腹。
明明是被他猜中了,我卻依舊不知道要怎麽告訴他他死亡的原因。我躊躇着沒有主動開口,心裏還有些莫名的害怕他會接着問我。
他果然接着詢問起來了。
“那奈奈有哭嗎?”
嗚嗚,他果然問起原因來……哎?哭,什麽哭?
“知道我死亡的這個事情後,奈奈有哭嗎?”
他看我一時間還愣愣的沒有回神接收到信息,于是又再重複了一遍。
“有為我掉眼淚嗎?”
什,什麽東西呀,這麽嚴重的一件事擺着,你的關注點就是這個嗎?!多少偏得有些太離譜了吧!
“我才沒有!”我超嘴硬的,而且究竟有沒有他難道還會不知道嗎!
但是我的反駁傑好像完全沒聽進去的樣子。自顧自的說道:
“果然還是有的……啊,抱歉抱歉,差點就忘記了。”他抓回了我剛甩開他的手。手掌包裹着我的手腕。
“畢竟奈奈在沙灘上都抱着我哭了嘛。看得出是很傷心的樣子了。”他越說越過分了,還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扯了扯上衣。“校服都濕掉了哦。”
“夏油傑!”我可再不想聽他說一句話了。果然網友誠不我欺。咪咪眼人設有時候就是會變得突然難以招架。
我們不是在讨論他的事情嗎,為什麽現在話題會是在我的身上啊。
他迎着我滿滿一道“你再說我就要生大氣了”的眼神明示。終于學會收斂了話題。
“抱歉奈奈,我只是有些開心。”他解釋道。
“開心?”知道自己未來已經死亡的事情,能有什麽開心的?
“啊,因為知道了奈奈很在乎我嘛。會為我哭泣的話,對奈奈來說,我應該是很重要的吧?”
他握着我手腕的手下滑,包緊了我的整個手掌。
“你是笨蛋嗎……”我任由他拉着,聽完了他的言論。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現在才知道吧。“你本來就是對我們很重要的人啊!”
這個人看上去一臉聰聰明明的樣子,怎麽實際上一點自我認知都沒有的呀。難道我們高專四人組的情誼在他眼裏就那麽單薄那麽不值一提嗎,連好友去世後都不會傷心難過的。
虧他平時還跟悟一口一個摯友摯友地叫得歡呢。生氣。
我剛說完,就看見他一時間變得有些語塞的樣子,表情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該不會是還覺得我說錯了吧,怎麽這麽不開竅呢,我回了他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而且不管我是我們之中的誰死掉了,傑也會很難過的不是嗎?”将心比心一下嘛,我肯定會超難過的啊。
“但是……嗯……其實,我剛開始知道的時候并沒有……”我想到了我剛知道傑已經死亡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的心情,越回想我越感覺有些抱歉,悲傷和難過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其實還是對此感覺不真實,覺得有些,像假的。直到後來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日子,才開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意識到這個事實,也一點一點的越發想念他。
“沒關系哦,奈奈,不需要感到抱歉的。”傑知道我為什麽愧疚,他好像對自己的事情并不太在意,反而是反過來安慰我這很正常。“畢竟我還活着,不是嗎,我才是和你認識的夏油傑。”
所以死掉的那個你也不必對他太過傷心。
“傑……你怎麽……心這麽寬的嗎?”居然還能從這個角度來區分自己出來。怎麽你們都做得這麽順手啊。
還是說這其實是專門這樣說來安慰我的,嗚嗚嗚,他人怎麽這麽好啊。
“不要老是在奇怪的地方上感動啊,奈奈。”傑對此笑得有些無奈。
“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跟傑聊完了之前的話題後,再提到他他未來死亡的原因變得沒有那麽困難了。似乎更容易說出口了一些。
我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然而并沒有發現有哪裏不對,他就像只是單純的随口問了一個問題。
“奈奈,這個問題如果你不說的話,就算是我也很難再猜出來了哦?”
哈,雖然是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是從傑的嘴裏說出來,我就有種贏了的感覺,完全忽略了這并不是通過表情就能猜到內容的事情。讓他老說我好猜,總算有他猜不出來的事情了吧。
“總不會真的和悟有關吧。” ??!
他不是說他猜不出來的嗎!?可惡,快點吧劇本交出來啊。
“還真的是啊。”
“……你是不是炸我。”
“不許笑!你給我老實交代!”我扯過他的牽着我的那只手臂往下拉,讓他不得不保持着彎下腰與我平視的姿勢,“你不會一早就從別的地方知道了吧。”
很有可能啊,先搞清楚真相了再來逗我。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沒有,沒有,怎麽會呢,我哪有機會從別的地方知道啊。”他的一邊手臂被我擒制住了,只好做了一個單手舉起的投降狀。
“哼。”他的解釋在我這裏只是勉強過關。
他解釋說只是覺得硝子有時候看着他的眼神讓他直覺有些不對,跟看十年前的悟不一樣。而且十年後的悟态度也有一些奇怪,本來以為只是因為我的原因,他其實也拿不準的,剛剛只是突然想到,炸了我一下。果然還真是炸我的啊。
“沒想到一猜就對了呢,看起來我也挺懂奈奈的?”
挺懂奈奈的,這句話聽着怎麽這麽耳熟,而且“也”……
啊,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悟天天挂在嘴邊喊的嘛,什麽“我好懂奈奈心哦”“最懂奈奈心的人就是我啦。”
傑怎麽也學了這些話啊,果然近墨者黑,近悟者傻吧。
“你這是懂悟,不是懂我。”
“但是多虧了奈奈的反應才讓我确定猜對了的?”
……好嘛,怎麽都說不過你。
我只好把我知道的那些,關于他的叛逃,關于他的摯友,都原原本本的複述給了他。
“……總之,他們告訴我的就是這樣了。”
我還是不想對他有任何隐瞞。
他聽完我的話後有些沉默,卻又給我一種他對此有過預料的感覺。
他并沒有太過訝異。
我松開了扯着他手臂的手,落下來搭在了他的手上,與我被他覆蓋着的另一只手一裏一外的将他的夾在中間。
“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為什麽會從堅持【咒術師要保護普通人】的立場,改變到了【要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不惜叛逃,不惜……弑親。
我不太明白,現在的傑……明白嗎?
我有些遲疑的詢問他。“傑,你現在懷疑自己了嗎?”
不是他聽完我說的未來後懷疑自己,而是在之前,在與我碰面之前,他是否就開始對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立場感到動搖了。
“奈奈……你覺得,普通人,真的需要被我們保護嗎?”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向我提出了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卻也側面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早已開始感到迷茫。像是“夏油傑”被規定好的命運一般,他已經踩上了下一段的開頭。
“我其實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想,保護弱者的意義。”他說,他從把【星漿體】開始萌生的,直至現在的遲疑與動搖都告訴了我。
“他們真的,需要保護嗎?”
我默默的聽着他的陳述,他的掙紮,他說了很多,但語氣卻一直沒有什麽波動。他還是在壓抑着。
“傑……或許弱者是需要被保護的。”我抿了抿唇,望着他。
“但是,普通人,真的是弱者嗎?”
“什……?”
“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想窄了呀。”
“你好像有些混亂了,傑,你可以告訴我,你想保護的是誰嗎,是普通人,還是弱者?”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從來沒把這兩者分清楚吧。”
“傑,你究竟是把‘咒術師’與‘普通人’對立了,還是把‘強者’和‘弱者’對立了呢。”
“有些時候,普通人可不是什麽弱者啊,正相反,被他們欺負成這樣的你,我們,說不定在才是事件裏的‘弱者’哦?”
“怎麽可能,一群咒力都沒有的普通人,能做出什麽呢。”
“能讓你任務失敗。”
“能殺掉你想保護的人。”
“還能讓你的思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知道直說這些話或許會傷害到他,他可能不願意聽到這些,可是,抱歉啦傑,我必須要說的。
“在我看來,沒有所謂永遠固定的強者與弱者的,你當然很強,可強如你也會遇到無能為力的時候吧,這是強是弱呢。普通人或許沒有我們的力量,但是也有很多人在品質與其他能力上是一個強者呀。”
……
“傑,其實我們也很弱的,上頭還有那麽多爛橘子在欺壓我們呢,為什麽不創造一個沒有爛橘子的世界呀。”
“奈奈,你還真是……”他被我的玩笑逗得有些好笑,氣氛算是輕松了一些。
“而且我告訴你哦,你們遇到那個粉發靓仔,貨真價實的超能力者哦,我們凡人鬥不過他的啦。”我湊近他,“危言聳聽”到,“在獨一無二的超能力者面前,我們這些人數還能開學校的咒術師真是超弱的。”
我想着,反正不管在哪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只要有數量多于一的人存在,就會出現“強弱”之分,人類除了能區分成能力者和普通人,強者和弱者之外,最大最直觀的,還是區分成“好人”與“壞人”吧。
正如咒術師也既不是完全的強者,也不是全都是好人,普通人群,更加不可以一棍子打死了。
“我一直很喜歡傑想要保護他人的樣子,被傑保護的時候也會覺得很開心。”
“但如果傑開始感到勉強的話,不如稍微自私一點,不要把那些‘讨厭’的人也歸到‘發自內心想要保護’的範圍裏去了,就請當做只是一個任務內容吧?”
“反正傑這麽厲害,順手護下他們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嘛~”
只真心地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會輕松一點嗎?
“奈奈,別這麽誇我哦?”
“那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沒有人能逃避我的誇獎,而且我也不是為了給他帶高帽才這麽說的。我是真心為被傑保護過而感到開心,也是真心希望他不要勉強自己保護全世界。
畢竟不管是咒術界還是普通人社會,都總有人不配嘛。
“如果真的沒有普通人只剩咒術師了,你去給我連載漫畫嗎?”
“額?”
他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走向開始跑偏得奇怪。
“還有我的游戲,你來給我更新嗎?你都沒學會編程!”
“哼,不行啦吧?跟程序員大哥們比起來傑連通關游戲都要半天,實在是太遜了。”
“奈奈,你忘了上次的游戲是讓誰幫你打通的?”他威脅我,再說這個以後就不幫我打游戲了。
“到時候連商場餐廳都關門了,你就別再想跟女孩子約會了!大笨蛋傑!”
他着實是被我一通看似無理取鬧的說法打敗了,只能讪笑着哄着我。其實我有看得出他其實将我的觀點聽進去了,只是不知道他後面會如何再考慮呢?
“要好好考慮哦,要告訴我哦?”
“我會的。”
他微笑着應承了我。
“或許你可以和悟聊聊?”他改變咒術界的想法真的超棒。
“好。”
我的所有要求,不管是仔細考慮,跟悟讨論,還是再去觀察和了解外界與人類。他都一并答應。
其實我有點擔心,就像我會覺得自己的觀點很正确沒什麽毛病一樣,傑會不會也覺得他的想法才是最對的呢,?我只能慶幸他現在只是在動搖的階段,不然貫徹起自己大義來的傑,真的可以用“固執”來形容他難以更改的信念的。
這兩者就像是【還來得及,快吃藥】和【沒救了,埋了吧】之間的差別。幸好他還在能醫的階段。
正如他之前的【咒術師要保護普通人】的理念一樣,不知道被悟吐槽多少次的【正論】,他都依舊沒有改變過。
我不知道單單一個我,幹巴巴的說了這幾句話,能不能做得到改變他哪怕一點點的想法,我唯有在還有機會的時候,盡我所能的,去妄圖留下他。
如果他的叛逃與死亡是老天安排給他的命運的話,那就讓我與天來争。
我想,
留下夏油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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