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六十二
我站在帳子裏邊,看着從帳中穿過的手掌,禮貌地說就是看着像憑空出現的樣子。
這一幕哪怕放到電影裏也能評得上有些詭異。
是勉強能夠得上一部無功無過的恐怖片節選的那種詭異,
而打破這種氛圍的,是來人那咬字清晰,中氣十足,全是笑意的話音。
它們随着主人的手透過【帳】傳了進來。
直面了這個景象的我額角一跳,狠狠閉了閉眼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大步大步地踩着步子向前走去,毫不猶豫的擡起手,一把抓上了這個懸在半空中的手碗就往【帳】裏一扯。
這一扯用了十足的力氣。
來人也沒想到會突然遭受這一槽,只來得及哇了一聲就整個人被拽了進來,腳下一絆,身影失去平衡,十分誇張地左搖右晃着,差點兒沒直接載到地上。
我就默默地在原地看着他搖搖晃晃地cos不倒翁,內心毫無波動,畢竟大家都知道誰摔他都不會摔的。
講個笑話,咒術最強會平地摔。
這哪怕是扯的也不可能這麽扯好伐。
但我還是選擇配合他的演出,做出了替他穩住身形的動作。
當然不是因為關心他。我抓着身前的手向上一提,雙眼緊盯着來人,嘴裏咬牙切齒地磨出一句情感十分飽滿的話:
“好哇,我擔心你半天,結果你在這說我的帳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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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哪怕他就只是光伸了個手掌出來我都知道這只手的主人是他。
我咬牙切齒的看着他,我擔心了半天,還省着咒力不敢用生怕找到他的路上會遇到其他麻煩。而這個人居然跟無事發生一樣吊兒郎當的在這亂晃,甚至嘴裏還叼着根棒棒糖!
我是因為誰才只能放出這麽小的帳啊!
這種情況就像是一個老母親明明窮到口袋裏只有十塊錢了,還咬牙摳出了九塊給孩子買糖,卻沒想到這是一個熊孩子,不僅不覺得自己花了媽媽的辛苦錢還嫌棄媽媽買的糖又醜又難吃。
想着想着把火氣想起來了,氣着氣着就逐漸氣到開始委屈,我盯着他的眼神裏忍不住帶出一絲情緒。
“嘎?”
被我拉進來的人好像對這個發展有點懵,周身散發出一種“啊?啥玩意啊。”的懵逼感,連鼻梁上的墨鏡因為驚訝的表情而有些下滑,露出的藍色眸子裏全是茫然。
他有些愣愣地望着我,像是招架不住我的質問,只差再當場說一句“我是誰,我在哪?”了。
他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裏裝呆!
如果現實中頭上真能冒“#”字,我想我現在已經布滿了吧。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剛想開口叫他意識一下自己的處境(指被我教訓),忽然間餘光掃過了緊跟着踏入帳中的人。
“你……”
現在輪到我呆住了。
下午才餘留下來的記憶簡直不能再清晰,更何況本來就不是我能輕易忘卻的形象。
我連想在表述中多留點懸念都做不到,只能用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方式,寫作文的話這個用法叫做“開門見山”,對着來人張口就道:
“……傑?”
*
事後回憶起這個場面真的很喜感,小小【帳】裏三個人站成了一個三角站位,被拉進來的悟呆呆的看着我,而我拉着他呆呆地看着剛走進來的傑。
感覺空氣都詭異的卡頓了一下,真的太呆了。
“什麽啊,原來是來找傑的啊。”最先開口說話的還是離我更近的悟。他大松了一口氣,站直起來,轉了轉仍被我握緊在掌心裏的手腕——我才注意到我原來還拉着他,一直沒有放開過。
不過也算不上一直拉着他的,因為被他隔開了。
哎?我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他開的術式嗎。我看着他被我握着的手腕處,能感覺到一絲微妙的阻力,而不是熟悉的觸感。幾乎了解他一切的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麽。只不過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突然感覺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但他并沒有直接掙脫掉,只是轉了轉手腕,然後下一秒猛地向我湊了過來,距離不是很近,他的臉停在距離我二三十厘米的地方。我能感覺到他黑色墨鏡後的視線在打量着我,并且他也毫不掩飾這個行為,甚至更為誇張地用自由的另一邊手抵上下巴,喉間拖了一聲長長的“嗯——”把“我就是在打量你”這個意思诠釋得淋漓盡致。
我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給他看了幾秒的時間,只聽他“哦~”了一聲,然後十分誇張地直起身子向後仰去,轉頭看向傑,用上了一個仿佛已經在瓜田中沉浮多年的拱火聲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是什麽情債嗎?”
“是找你的哎傑!”他指了指我,卻并沒有把視線放過來,而是依舊對着傑,表情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被找上門了。”
果然是他,有玩笑是真敢開啊。
而突然被cue到的那個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也從巷口處走了進來。
我望着逐漸接近的人影,巷子缺光源,巷口卻不是,逆着光走來的少年被身後的光芒打來的陰影遮住了表情,但擋不下他周身散發的輕松與……陽光的感覺?
我也疑惑自己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詞來形容傑,但下一秒我就明白了,有在下午遇到的那一個,讓我總覺得有些違和感的傑所淺淺顯露出的陰郁相對比,面前的這一個确實更加清新和……正氣。
對,就是正氣,比起下午遇到時的那一位給我的感覺正派多了。
“硬要說的話,一開始完全是找你的樣子吧。”他走過來回怼了悟一句,然後才看向我。
他保持着我熟悉又不太熟悉,現在看還有些陌生的微笑,微微颔首當做向我打了招呼。
“你好,小姐,我們是在哪見過嗎?”
想問【我見過你嗎?】的話倒也不用說得那麽委婉。不過我還是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說我們不認識哎。完全沒見過哎。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好掙紮的呢?
我看了看面前的傑,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悟。默默露出了一幅牙疼的表情。
好老天,這純純耍我玩呢?
我想我完全接收到了宇宙的惡意。
明白了現狀的我第一時間松開了悟的手腕,雙手從上往下捋了捋裙子,輕拍掉了沾染上的一些灰塵,然後雙手交疊在前擺出了一個禮貌的站姿。
做完這一切後才仰起頭看向兩張熟悉的面孔,雙眼一彎,露出一個十分敷衍的禮貌微笑。
“你們好,初次見面,不認識呢。”說完也不等他們的回應,舉起左手到下巴的旁邊,手指上下彎了彎示意,丢下一句“再見”之後轉身就走。
簡直是教科書般的禮數到位又毫不留情。
可惜沒能如願走掉。
“喂傑,她是在敷衍我們嗎?”表面上是在問同伴,但我知道其實真正的輸出對象是我。
“看起來是的。”
“那我們被敷衍了哎。”
“是被敷衍了呢。”
啊,看來被看出來了呢。
……
“哇哇哇,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連裝都不願意裝多一下的啊。”
我沒走到幾步,就被從後邊攔上來的墨鏡白毛仔擋下了。
他十分不滿的說道:“太敷衍了吧,教科書式的敷衍啊。”
他攔在我面前,彎下腰直視着我。一臉嚴肅的指了指自己的臉,又指了指我的身後,“你知道你剛剛對敏感又脆弱的DK們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情嗎?”
這直白的指控聽起來像我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事一樣。
雖然我自己看不到,但我想我現在的眼神絕對是十分傳神的“眼神死”,我挂着标準的死魚眼對視着前方的藍眼睛,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謝邀。”
“你果然知道!”
啊,被打斷了,真可惜。沒怼上人我也不在意,啓步繼續往巷口走去,他也不甘落後的繼續跟在我身邊。
我倒也不介意他跟着,雙耳屏蔽器自動開啓。只要我不聽,就沒有廢話能進入我的腦子。
在悟又叨咕了幾句後,傑從我的身後走到了前邊來,制止了叭叭了一堆還打算繼續叭叭的同伴。
“悟,你這樣會給別人造成困擾的。”
“嗯,會困擾的。”我目視前方,點頭附和,對這一句公道話深表認同。
“什,傑?你居然跟一個陌生人一起欺負我?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深感被針對的白發DK做出了一臉受傷的捧心狀。“我懂了,這是新人勝舊人,是新人勝舊人!”
“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家夥!”
被質問的當事人卻對此熟視無睹。“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附議。”目視前方的我順口就接上了話。
“?”悟轉向我。
“?”傑也轉向我。
“……?”我緩慢地停下腳步,一左一右回看了他們。
“你們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見我停了腳步,他兩幹脆也停了下來,直接擋在了我的面前。
他們看看我,又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白頭發的先開了口。
“喂,你叫什麽?”
“我沒叫啊。”
“??”
“不,我想他的意思是……總之,可以知道小姐你的名字是什麽嗎?”
“小野寺奈奈。”我脾氣很好的回答道,不帶一絲隐瞞。“嗯,你們好。”
“……什麽嘛,居然是真的沒聽說過的名字啊。”白發DK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着像是想從腦子裏抓出一絲相關記憶。
哼,我心裏暗笑,你能聽說過才有鬼啦。現在只有我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我突然有種手握劇本的爽感。
白發DK沉默了一會兒後,斬釘截鐵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我懂了!你說假名騙我。”
“……你是因為營養不良所以腦子變傻嗎?我聽說缺少營養才會少年白哦。”
“你說誰營養不良啊,老子這個天生的,天生的!”他揪起了自己的白毛。
我也很賞臉的認真看了他扯起來的頭發一會兒。
“只否認了頭發哎。”諸君,這就是所謂的:一句話,讓一只貓貓炸毛。
“哈?說誰傻呢??”這不,炸起來了。
“你是剛剛眼鏡落裏邊了嗎?說我?認真的?傑那個一天到晚笑咪咪的看起來才像傻了的樣子吧?”
“?”被同伴波及到的傑沒想到自己都在場外了還有戲份,但他随即不甘示弱道,
“我個人認為一天到晚帶着黑墨鏡的行為會比較傻哦?”
“在額頭前晃蕩一戳劉海的也很傻吧。”
本來還有點技術含量的陰陽對話,最後變成了兩人的“你才”“你才”“你才”
然後話題越延越遠
……
本來只是對我簡單的一個姓名問候,現在直接變成他們兩人互怼起來的場合。
這個場面一度很熱烈,雙方都“引經據典”有理有據,戰力不分上下,比博燃。
果然不該期待會有什麽嚴肅氛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上揚了多久,總之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快憋不住笑意了。
不然怎麽這樣說呢?
天不生他五條夏油,喜劇界萬古如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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